第六十章 酒籌（二）
陳尚宮拍拍手，又走出兩名宮女，一人手裏托著一個托盤，上頭放著一個小碗，裏麵碼著三枚骰子。
左邊這一位宮女首先走到了齊國夫人的席位旁，周平林站起身來，拿起骰子往碗裏一擲，骰子滴溜溜的轉著慢慢聽下來。
“三五六共十四點。”
右邊的宮女也已經站到大食使臣夫人身邊，那位藍眼睛的姑娘站起身，伸手拿起那三個骰子，一個一個認真看了一遍，才往碗裏投去。
“一一一共三點。”
茜如瞪大了雙眼，這數字可不好投擲，恐怕這位大食姑娘對出戰勢在必得，想必除了能投出疊骰，也沒有能比三點數字更小的了。
思如在一旁羨慕的說：“這位姑娘運氣可真好，若是我也能上場，那該多好。”
在這種場景下，若是能上場一較高低，拿下一局，哪怕自己是庶出，在場各位老封君定然也會刮目相看的。
思如心中暗暗祈禱一會能投出個小數字。
茜如頗不讚同的搖搖頭，看著那殿中射壺和弓箭的距離，說道：“若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個還是不要上了，你瞧那大食姑娘為何一定要上場，說明她對這射壺十拿九穩。這可不像平日酒宴輸這麽一局兩局的，若是第一局大嵐便輸了……”
若是那名門貴女還好，貴人至於遷怒，若是像思如這般庶女出身，恐怕要遭責難。
但是看起來二妹妹很想要這個出頭的機會。
柳思如心中的確想在此次宴席中一鳴驚人。
自小盧梅娘便教她各種宴席上的貴女遊戲，琴棋書畫她一樣不落，隻是沒有表現的機會，若是此次能抓住，她雙手緊張的捏著，指節都泛白了。
“三三四共十點。”
不一會宮女便已經拿著骰子來到了茜如和思如的桌前。
前麵幾名貴女投骰子的結果，最小的是尚書省仆射王大人的孫女王一眉，她投出了二二三七點，正愁眉苦臉的坐在那。
吳貴妃看著也明白她在愁什麽，這王一眉是她中意的兒媳人選，她早就派人調查得一清二楚，王一眉是才女，博文廣知，文采斐然，但是對這種酒籌騎射卻不是很精通。
隻能期望後麵有人投出更小的數字了。
柳茜如先站起身，她輕輕拿起骰子往碗裏一擲，殿上便隻剩下骰子撞擊碗的聲音。
隨著撞擊聲越來越慢，三個骰子也停了下來。
宮女瞧了一眼，陳尚宮也瞧了一眼，報道：“一二三共六點。”
眾人的目光頓時投向柳茜如這桌，她低著頭輕輕座回座位。
靈如看到這個情況更緊張了，她手上已經都是濕膩膩的汗，拿起骰子之後，她閉起雙眼，心中默念：小小小，深吸一口氣，投了出去。
“二五五共十二點。”
宮女端起托盤，又朝著下一桌走去。
思如失落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擠出一絲微笑，問茜如：“大姐姐，我看這邊可能要你上場比試了。你緊張嗎？有把握嗎？”
茜如搖搖頭，她還在認真看著場上的射壺的距離和位置。
“這次射壺可不容易，聽起來計分規則很簡單，但是實際上內含玄機，”茜如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側過去靠近思如，眼中仍是盯著大殿中央。
上頭的皇後和吳貴妃端妃也緊張的看著貴女們投骰子。
“那位投了六點的小姑娘是哪家的女兒？”端妃好奇的問道。
吳貴妃垂下眼眸玩賞著自己手指上的護甲，沒有說話。
倒是皇後仔細打量了一會，擔憂的說道：“這應是戶部尚書柳愛卿家中長女，柳茜如，倒是個漂亮孩子，還未及笄便已有傾城之姿，將來長大了不得了。就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這射壺她能不能行。”
見是皇後說話，吳貴妃這才施施然的搖了搖頭，在一旁插話：“這位柳姑娘才名不顯，若不是今日見著真人，臣妾也真不知道她長這樣，今日這丹鳳宮可真是美人雲集。”
這時陳尚宮已經重新走回皇後身旁，她彎腰低聲稟告：“娘娘，這使臣夫人那邊，應該是由投出了三點的麗麗·哈倫小姐參賽，我們這邊，投骰子點數最小的則是柳茜如小姐。
皇後點點頭：“宣吧。”
陳尚宮向前一步宣道：“第一籌，有請哈倫小姐和柳茜如小姐參加。”
麗麗·哈倫率先站了出來，走到了弓箭架旁。
她拿下一把弓，手指輕輕勾了兩下弓弦，又試了一下力道，便拿著不放手了。
柳茜如走到殿中，先向著皇後娘娘的方向福了一禮，才走到弓箭架旁。
她指尖一個個搭過剩下的九把弓，最後停留在了胡楊木製的一把女式弓上，拿了下來。
茜如和麗麗一樣，也對空試了試這弓的彈性和弓弦。
麗麗見是一個嬌小可愛的漂亮小姑娘，一臉讚賞的看著她：“沒想到大嵐女兒中也有懂弓之人，你選了一把好弓。”
茜如年齡尚小，還未及笄，她在同齡人中不算小個，但是與身材高大的大食人對比，她還是比麗麗·哈倫矮了一個頭，她輕輕仰起下巴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眸：“沒想到大食國女孩中也有懂弓之人，哈倫小姐選了一把最好的弓。”
麗麗·哈倫拿的那把是白梨木製的女式弓，但是比其他把略大一點，直爽的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真可愛，給你先選，你要先投還是後投。”
“您是貴客，哪有讓您先來的道理，這番便我先上場吧。”對於射壺而言，其實後上場比先上場有優勢，先上場的往往相當於先行試了比試當場的風向。
皇後皺著眉頭，陳尚宮見狀，趕緊走下殿中，走到柳茜如身邊悄聲提醒：“柳小姐，皇後娘娘方才說了，這籌令，每一籌，都要退一步。”
茜如彎起嘴角露出甜甜的笑臉：“謝謝陳尚宮提醒。”
說罷她又往後退了一大步，抽出了箭搭在弓上開始瞄準。
這射壺極為考驗對弓箭力度的把控和準度，壺口一箭兩分，壺耳一箭隻算一分，但若是三箭中不同位置，則是計十分。
因此如向天射投壺口，後麵想取壺耳的分數，很有可能帶倒射壺，一分不得，若是先射壺耳，則想拿壺口分數時候，又怕力度不準，碰了瓶身，把壺耳的箭碰掉。因此許多人穩妥起見都是向天射三箭投壺口，贏六分。
每次的射壺往往在酒宴上都是壓軸大比，沒曾想今日隻是第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