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雅室
那位被稱為季公子的黑衣男子已經吊兒郎當的走在了前頭,回頭看見二人未動身,又竄回來趕緊扯上了茜如。
這下可好,阿觀本是打著主意不論如何都要拒絕了不能去那什麽雅室,雖說她家小姐是男裝打扮,但是這樣與外男共處一室,不知道回去要是老太太知道了是不是會剝了她的皮。
但是眼瞧著自家小姐已經被半推半扯的拉上了三樓,她也隻好趕緊跟上去隨著。
茜如則是猶如拔河一般,被黑衣男子毫不費力的扯上了三樓。
她心中暗道,這二位可真是力大如牛。又暗地裏甩了甩自己剛才被掐著手腕拖上來的右手。
薑林不知在外頭和胖掌櫃聊了什麽,過了一會才進來。
茜如頗為不快,便直接開口問說:“薑兄、季兄,你二人既然是熟客,又有留位雅座,為何還裝沒位置要與小弟拚桌。”
忒不要臉了,那次在穆府也是,非要拉著自己吃飯。
薑林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十分可愛,便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斟了一碗酸奶遞給她,才溫聲說道:“小公子莫氣,你瞧著雅座,聽說書方便嗎?雖能瞧見下頭,卻也聽得不怎麽清楚,這出來聽書,無非就是湊個熱鬧,若還是窩在雅座裏聽,多無趣。而且我二人也是第一次來聽一夢先生的說書,不曾想到這樣受歡迎,想在下頭找個空桌都沒有了。隻好厚著臉皮開口拚個桌。”
說著又一口幹了自己麵前的酒,這次的酒可不是在二樓點的綠油油的酒了,呈琥珀色,還有香氣撲鼻。
喝完後薑林將酒碗倒置,以顯示一滴不剩。然後又說道:“以此賠罪,先幹為敬。”
季公子也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朝著茜如說道:“小兄台別介意,此番若不是拚桌,也無緣結識。”
茜如瞪著自己麵前的酸奶,心情複雜,她抬頭看了一眼食案上的酒壇子,隻見這酒壇子上貼著紅紙寫著三個大字:西市腔。
她看了看酒壇子又看了看自己的酸奶,又看了看薑林,心中更惱了:“為何給我的是酸乳,薑兄季兄是否看我年齡小便瞧不起我。”
薑林瞧著她那精致的小臉寫滿了我不開心四個大字,不知為何自己心中十分舒展,嗬嗬一笑說道;“此酒是西市聞名的一杯倒,許多人第一次喝便拗不過酒力,一兩杯就醉倒在地。我看你一會還要逛西市,因此自作主張給你添了酸乳。”
那季公子卻是略有吃驚,瞪大了雙眼一把攬住了薑林的肩膀,哥倆好似的湊了頭過去仔細的看了一遍薑林的樣子。邊看還邊刷的一下打開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折扇,搖著扇子說道:“薑林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墨跡,小兄台想喝酒便讓他喝唄,大不了後頭找人送他回府便是。”
說著便順手又斟了一碗西市腔出來,推到了茜如麵前。
阿觀趕緊出言阻攔:“這個,我家主子不甚酒力,一會還要去替家中長輩準備物什,可不好貪杯誤事。”
茜如想到後頭還要給祖母準備禮物,也沒敢動這西市腔,端起酸乳喝了起來。
許是因二人皆為聽濤閣熟客,不一會就有婢女端著吃食上來。
因大嵐朝正禮沿用分餐製,因此幾位衣縷飄飄的婢女分別端著各人的吃食放到他們麵前,現在上的菜就比在二樓時候精細多了。
也都是聽濤樓的招牌,分別是精致的炙野菌,鮑汁燴豆腐,小巧玲瓏的珍珠糯米丸子,切成了小條的高湯煮鮮筍,還有一小份芋頭蒸五花肉,一份清湯菠菜,一份芙蓉玉帶羹,旁邊還配著一份熱氣騰騰的白米飯。
茜如看著食指大動,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笑成了盈盈彎月,這幾道菜在大嵐朝真可謂是十分有誠意的待客餐食了。不論是野菌還是鮮筍,都是十分難采集到的頂鮮食材,因此本來想說出口的話又吞回了肚子裏。
本來茜如想著聊兩句就要告辭去逛街了,但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呸呸呸,不對,識時務者為俊傑,茜如一向識時務,這薑林本就有一麵之緣,是個頗為有趣的人,而這個季公子看著光明磊落也不是什麽壞人,而且胖掌櫃也認識二人,還留有雅座,說明好歹是個大家子弟。
這麽一想茜如便心安理得的夾起了菜。
阿觀在旁邊對自己家小姐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家小姐真淡定,真有風度,真臨危不變,就是有點太虎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垂簾照入雅座中,說是雅座,實際是個獨立的小房間,這聽濤閣的三樓是個四麵無牆的亭子般的建築,隻用半透明的卷簾圍了起來,但中間卻有四麵牆割開了空間,四間雅座每間都有獨立的觀景台,中間的間隔又便於各位達官貴人各不相擾。整層三樓僅有四間房,四間房圍起來的空間便是上下樓的樓梯所在。
對著聽濤閣裏麵的那邊牆還開有推窗,如果貴客想看看樓內情景,也可以推開聽聽說書,和人打招呼。
就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能留有雅座,這薑林和季榮瑾估摸著頗有來路。
薑林已經用完餐,聽濤閣的婢女貼心的送上了熱手帕供客人擦手擦嘴。隻見他優雅十足的拿起熱手帕擦手之後,又拿起另一塊帕子擦嘴。
吃飽喝足,茜如抱拳一拱,說道:“薑兄季兄果然都是青年才俊,儀表不凡,今日得幸結識二位,是小弟的運氣。不過山水有相逢,小弟今日還有事要辦,感謝二位兄台招待,小弟就先行別過了。”
眼看著家夥吃飽喝足拍拍衣服就要走,薑林也樂了,他側過頭看著茜如:“小公子你這就要辭別?”
季榮瑾則是放下酒碗眨著雙眼,問話衝口而出:“小兄台你真不厚道,相識一場,咱們又這般投緣,怎麽不留個姓名地址,到時候一起出來圍獵打馬球多好。”
茜如愣了愣,這故事發展情節不對呀,吃一餐飯就應該相忘於江湖了,怎麽還要留聯係方式的呢。
她轉頭看看薑林,薑林一臉的我瞧你怎麽辦的表情,又轉頭看看季公子,他的表情仿佛在說,你要是不留個姓名地址,就別走出這房門。
她隻好又作一揖,朝著二人說道:“小弟家住永平坊柳府,姓柳名信苗。”
在抬起頭時,明顯就能看出那季家公子滿臉的不滿意。
“你這人……”他頗為不快的開口。
“好了榮瑾,柳家小兄台既然還有事,就別耽誤他正事了,在下薑林,這位是季榮瑾。我二人都住在永興坊,不過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遠,如果要找我們,也可以到西市這聽濤閣找掌櫃的給我二人帶個口信。”薑林見茜如不願多說,心知她恐是不願後續再有多接觸,便開口為她解了圍。
直到走出聽濤閣,茜如方才舒了一口氣。
哎呀這女扮男裝什麽的,可真不容易,上頭兩位小爺,都是大興城東邊永興坊出來的,皇城邊上的權貴人家,比自家老爹置宅住的長興坊還近皇城呢。
看來這薑林家世也不一般。
阿觀在一旁也是呆呆的說道:“公子,咱下次可別在這樣了,要出點什麽事,阿觀真是砍了頭都賠不起。”
茜如看自家小阿觀那劫後餘生的樣,不禁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