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陸府
千牛衛陸一風將軍府邸，接到柳茜如回信的陸小玲早早便派人來到門口候著。
一見柳茜如便急急引著她去了自己的院子。
剛進院子，便有一道桃紅色的影子朝自己撲來，正是陸小玲一把死死抱住了她。
“茜如你可算來了，你都不知道我這幾日過的都是些什麽日子，若不是你今天來，恐怕母親今日還要我繼續跟著那老太婆學禮儀呢。”陸小玲是個眉目英靈的少女，身上穿著桃紅色上衫，月白襦裙，頭上紮的卻是最簡潔的束發髻。
她拉著茜如的手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劈裏啪啦的說個不停：“你都不知道，母親請來的這位禮儀女先生，哎呦別提有多嚴了，比我練武還累，走路喲，每一步要跨多大的步伐，都要用尺子量著來。還有，走路時候手擺動的幅度，請安時候低頭的角度，都要練習。我真寧可被我爹罰站兩個時辰的馬步，也不想學這些勞什子的禮。”
柳茜如簡直要扶額，自己這個好友，幾月不見依舊是這樣，說話都讓人插不進嘴。
直到兩人在屋裏羅漢榻上坐下，陸小玲才小心翼翼的問她：“茜如，你最近沒事吧，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我當時特想去你家看你，但是當時我還在隴右道的馬場還沒回來，急死我了。”
柳茜如鼻子一酸，有這樣一個朋友，真好。
她揚起臉，看著小玲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小玲，謝謝你。”
她這一本正經的道謝，反而讓陸小玲鬧了個大紅臉。
陸小玲呆愣愣的擺擺手說道：“這謝什麽謝啊，我都沒幫上忙。”
柳茜如不禁好笑，又和小玲鬧在一起討論那日及笄禮的情況。
正在兩人嘰嘰喳喳聊天的時候，陸將軍的夫人徐氏也來到了這裏。
人未到聲先至：“茜如來了是嗎，快來給我看看——”
二人給徐氏行禮後，徐氏急急向前扶起了柳茜如，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心疼的說道：“茜如受委屈了吧，那些個酸腐文人家裏的女眷，就是嘴碎。遇到個匪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這都是在大興閑慣了。隻恨當時我和小玲都在隴右道，否則讓我知道是誰家這麽嘴碎，我非打爛她們的嘴。”
這徐氏出身將門，陸一風也是武將，因此夫妻倆連帶幾個兒女都是一股子豪氣。
柳茜如自幼往來陸府，這一身的三腳貓功夫還是徐氏教導的，可以說是自己的半個師父。聽到徐氏的話，她也不禁失笑：“伯母，我沒事，這點不算什麽委屈，嘴長在別人那，就讓別人說去吧。”
徐氏聞言，優雅的翻了個白眼，說道：“你這孩子，和我習武那麽久，和小玲玩那麽久，怎麽還是一副這麽好的脾氣。還有你家裏的幾個白眼狼，居然也不出來幫你說說話。我聽小玲說，你那個什麽妹妹，居然在外頭還特特和那些說你的人一塊玩。真是，要是我女兒這麽忘恩負義，我非打斷她的腿！”說完還瞟了陸小玲一眼。
陸小玲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跳了起來：“母親你看我做什麽？我又沒做壞事，關我什麽事！”
徐氏不理自己女兒，轉過頭又對著柳茜如敦敦教誨般說道：“茜如，我跟你說，對付這種人，就是要硬氣，打到她不敢講為止。你瞧我們家小玲，受了委屈從來都當場報了。想當年在大興城，她們都說我是什麽孔武有力，粗鄙之輩，還說我嫁不掉，哼，我當場就拍斷了一個石桌，從此後再也沒人敢說我什麽了。”
柳茜如不禁咋舌，伯母，你這麽威武，陸伯父知道嗎？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暗暗想到，這什麽一掌拍斷桌子還是算了吧，就自己這小身板，學的都是些巧勁，一掌下去恐怕斷掉的是自己的骨頭吧。
茜如怪不好意思的說道：“伯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三腳貓的功夫，鬧起來可丟臉了。”
說罷腦海中又回想起那夢中的場景，一片一片的血跡，她不由得一顫，定了定神，垂著頭說道：“再說，我可不敢在鬧了。現在都沒幾個人敢和我打招呼了。”
徐氏見她仍是溫溫和和的樣子，索性又認真傳授自己的“經驗”，她沒管自己親女兒陸小玲在一旁的挽著茜如的手搶人，而是直接拉起茜如的手認真的說：“茜如，你老實告訴伯母，是不是那日嚇著你了？是不是整日睡不好又害怕血？”
茜如抬起頭，驚奇的看向徐氏，不用多說，徐氏便知自己猜到了。
“你呀，這柳家祖上可是武將出身，雖說到了你爹爹和你伯父都從了文官的路子，可也不能忘了祖上的威風，怎的和歹人搏鬥便把自己嚇得不行了。都怪你家夫人，他們黃家自認為是書香門第，隻會教小姑娘一些詩詞歌賦女紅什麽的，要我說，都是沒用的，真的打起仗來你還能吟詩一首逃跑嗎。”徐氏不滿的說道。
“就是就是，”陸小玲在一旁附和道。
徐氏口幹舌燥講了一通，端起案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又轉過頭來繼續說教：“茜如，我還殺過人呢，第一次殺人，也怕得很呢，回來兩宿沒睡著，總感覺那人一直在盯著我，你可知我怎麽克服的？”
茜如呆呆的搖搖頭，一旁的小玲也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的娘親。
徐氏神色肅穆的說道：“我第一次殺人便是跟我爹上戰場，那戰場上對方可不管你是小孩還是女孩，反正都是殺，我看到了我們大嵐的戰士為了保家衛國，一個一個的奮勇向前衝，一個一個的倒在馬蹄下，倒在戰場上，那時候我便知道，對於敵人，你的心慈手軟，換來的便是更大的傷亡。這一點，對壞人也是一樣的，所以你無須自責。”
“那您……當時不怕嗎？”茜如問出了心中所想。
“怕，但是更怕我自己倒下，我那時候一門心思便是我要活著回來見娘親，不瞞你說，我們徐家折在戰場上的不僅有大好兒郎，也有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我隨父親出征了三次，到底是不忍家中母親再擔驚受怕，這才洗手作羹湯，嫁給了小玲的父親。”說起自己丈夫的徐氏也是一臉的溫柔。
“所以你千萬別在意大興城裏的閑言細語，我大嵐有的是大好兒郎，看看為國守疆土的各位將士們，別的不說，就守著隴右道靠突厥和吐火羅那塊，便有不少的青年將士，人長得好，人也好。要我說大興這嬌滴滴的文人墨客，一個個嘴比女人還碎，不如我給你家保個媒，定給你尋個英俊有為的將士。”說完，徐氏笑眯眯的看著茜如。
這……這話題也轉得太快了，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