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認錯
柳晗章一進家門便向芸霽苑走,芸霽苑門口,守門的婆子正打著哈欠,黑暗中瞧見一列人打著氣死風燈急急向芸霽苑走來,認真一看發現是老爺回來了,趕緊打起精神迎了上去。
他並未管這些婆子,徑直走到芸霽苑正房上首坐下。
柳茜如原本在西廂房翻著自己的庫存,聽阿觀悄悄跑來說自己的爹氣鼓鼓的在正堂等著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步搖,向正堂走去。
步入正堂,上首坐著一個身穿褐紅色長袍的中年人,儀表堂堂,看上去不到四十的樣子,卻留著一把黑溜溜的胡子,梳得異常整齊,正是柳晗章。
柳茜如很自覺的跪下,雙手抵額,往下一叩首,說道:“女兒拜見父親。女兒有錯,請父親責罰。”
說完她也不起來,繼續跪著,畢竟爹爹這麽生氣估計是來和她算賬的。還不如態度端正,該認就認。
柳晗章本來攢著一肚子怒火準備發出來,見自己女兒已經跪倒叩首,而且竟然幹淨利落的承認錯誤,被噎了一下。
他趕緊喝了口茶順了順喉,咳了一聲,板起臉嚴肅的說:“柳茜如你好大的膽子,你的禮義廉恥都學到哪去了?居然還學會離家出走了!你說說你,我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從小對你衣食住行那樣不是在府裏頂尖的份,為你聘請名師,你母親也悉心教導,可你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丟下父母就走這是你的孝道嗎?”
柳茜如隻是跪著悶聲回答:“父親息怒,女兒知錯了。”
柳晗章氣的站了起來繞著她走了兩圈:“你知錯,你知錯,你倒是說說,錯在哪了?”
“女兒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一想不明白就逃避,就想躲起來,更不該一有不順心就想著離家。害的父親母親擔心,還連累了自己身邊的人。女兒這是一步錯,步步錯。”
這回答十分出乎意料,柳晗章沒想到今天茜如竟然是這個態度,他鬆了一口氣問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犯此大錯。”
柳茜如又磕了一個頭,低聲說道:“女兒一時想不通,現在女兒已經明白了。”
“你一時想不通就搞得全家人仰馬翻,你要是一直想不通你是不是要翻了這府裏?”柳晗章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茜如久久不出聲。
柳晗章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長女,想起當時鮮衣怒馬的年齡娶進的白氏,茜如的眼睛多麽像白氏。
那是多麽美好的日子,他和白氏有著說不完的話,能一起策馬圍獵,人人都說他們夫妻倆是舉案齊眉的典範。
可惜好景不長,白氏生長子柳信芳時產後血崩,止不住,臨走前還牽著他手要他好好對待一雙兒女。
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茜如已經從當時隻會抓著白氏袖子哭的小女孩,長成了落落大方的大姑娘,吾家有女初長成,本應該是最最大的喜事,但現在茜如這狀況,柳晗章滿嘴的擔憂說不出口。
隻好歎了口氣,說道:“好了,冬日地涼,你起來吧。我也知曉年輕女兒多愛俏,爹爹保證一定給你相看個好人家,給你找個青年才俊,你不用管外頭的閑言閑語。”
說完他自己心裏一虛,想想那天黃氏打聽回來的結果,不禁又覺得更愧疚於女兒。
“謝父親。”跪久了腿有點麻,柳茜如慢慢的站起來,坐到下首位置上。
“今日我去拜見了你祖母,你祖母說許久未見你了,想讓你過去陪陪她,這樣吧,你每日去永平坊那陪你祖母念念佛經,抄抄經書什麽的。三天後開始吧,三天後解了你的禁足,這三天你還得好好呆在芸霽苑裏不許亂跑。”柳晗章說出了今天來芸霽苑的最終目的。
柳茜如應了一聲,欲言又止。
柳晗章見她這樣,心知她有事想要說,便坐著等她自己開口。
“父親,能否明日便解了我的禁足。”茜如想了一會才磕磕巴巴說出這句話,茜如想提早能出門,也是因為她印象中小玲在前世似乎便是這兩日給了她來信,讓茜如去她家裏,討論她及笄禮的事情,這可是自己閨蜜頭等大事,上一世她沒去,這次非去不可。可不能因為禁足給毀了。
誰知柳晗章臉色一變,皺著眉頭說道:“怎麽,我現在一聽你說要解除禁足心裏就有點不踏實。本來想讓你去陪你祖母的,可是你這三日都待不了要解除禁足,是不是又在打什麽主意”
茜如見自己父親想差了,咬咬牙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嘶——好辣,這薑汁是不是放太多了,效果有點好。
她的眼淚如珍珠豆子般一顆顆滴下來,茜如也配著這淚花抽噎起來,這也太辣了。
柳晗章見狀慌了,他這大女兒一向穩重,哪怕是那次遇到匪徒也沒掉一滴金豆子,在她三歲之後自己就沒見過她哭鼻子了。
“好了好了別哭別哭,你要爹爹解除禁足,你總得給爹爹個合理的理由吧,否則人人犯錯了都不按規矩罰,那還怎麽管你們這幾個小屁孩。好了好了囡囡別哭了。”柳晗章頭大如鬥,他這輩子哄過妻妾哄過小孩子,這可沒哄過被自己凶哭了的半大孩子。
此招有效!
茜如努力控製住自己上翹的嘴角,噎著氣說道:“爹爹有所不知,蘭若寺回來之後,女兒連出門都不敢了,出去參加個宴席人家便指指點點,說這就是瘋婆子,女兒臉皮薄,連家裏的丫頭片子都敢在私下議論我的事,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就是想去寧河找外祖母找舅舅,嗚嗚嗚嗚……女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柳晗章起身踱步在屋內轉了幾圈,站定在茜如麵前,看著自己女兒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終是心軟,這是她和白氏的大女兒啊,有著和白氏一樣的眼睛的大女兒啊。
“行吧,明日起爹爹便解了你的禁足,但你也要乖乖的,不許在胡鬧了。”
“謝謝爹爹,爹爹最好。”茜如破涕為笑對著柳晗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