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你就是她的腿
天晴也聽到了也看到了,她還呈跪趴在地上的姿勢向前抖了一步,卻是再也動不了。
戰雲宛撞車了……
是她衝進車流的……
她居然真的去撞車!
天慕澤的眼前人潮一陣晃動,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又是大叫一聲,那呼喚響徹雲宵,“雲宛——”
他跑了過去,半跪在地上抱起戰雲宛,“雲宛,雲宛……”
戰雲宛緩緩睜開疲憊的眼皮,看著臉色都變了的天慕澤卻忽的笑了,那笑譏諷、蒼涼、悲慟……
“天慕澤,我愛你,如果我在你心裏不是最重要的,我寧願去死……”她漆黑眼眸裏的光澤一點點變暗,卻是凝著他的焦距不變,仿佛哪怕死去,他仍是她心中眼中的唯一。
這一秒,天慕澤清晰的看到她眼裏的自己,慌亂,害怕,還有無助,他亦聽到自己的心哢嚓斷裂的聲音。
“是她橫穿馬路,是她自己跑過來的……”一邊嚇傻的司機低喃,而天慕澤懷裏的身子卻一點點變軟,掌心托著的頭有熱液湧出。
當戰雲宛看著他的眼眸徹底閉合,當她的身子如麵條一般虛軟,天慕澤發瘋的尖叫,“讓開,讓開……”
衝破圍觀的人群,天慕澤抱著她跑向對麵的醫院……
“雲宛,雲宛……”天慕澤低喚著她的名字,這一刻,隔著車流隔著人群,天晴看到了小叔的懊悔。
手術室門口。
戰雲傑的臉陰沉的可怕,讓天晴都不敢直視,從戰雲宛出事到現在,他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責問都沒有,偏偏這樣的他讓天晴不安。
天晴坐在一邊的休息椅上,除了偶爾偷偷觀察一下戰雲傑的表情外,剩下的就是呆呆的望著手術室的門,她不停的在心裏反複禱告,祈禱戰雲宛一定不要有事。
天慕澤被警察帶走,去和肇事司機一起去做筆錄,戰家並沒有其他人過來,所以整個走廊隻有天晴和戰雲傑,安靜的仿佛掉根針都能聽到巨大的聲響。
不遠處有沉穩的腳步聲過來,讓天晴心一驚,順著聲音望去,她竟看到是阮經威,此刻的他已經換上了一身白大褂,標準的醫生模樣。
她還以為他走了……
阮經威有目的而來,越過戰雲傑直接在天晴麵前蹲下,天晴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阮經威已經拿出鑷子和消毒水,為她清理膝蓋上的傷口,如果不是阮經威這樣,天晴都忘記了自己受傷的事。
當消毒水落在傷口上,天晴疼的本能瑟縮,阮經威感覺到了,抬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有點痛,忍一忍。”
天晴剛要點頭,卻聽到極其冷冽的聲音傳來,“如果她有事,你們都跟著陪葬。”
陪葬,多麽可怕的詞,讓天晴如跌冰窖一般的冷,她幾乎本能的看向他,卻見他目光飄浮的望著遠方,那樣的深,那麽的迷離,仿似再也無法靠近……
“陪不陪葬,不是你說了算,”阮經威冷哼一聲,卻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
天晴清晰看到戰雲傑的拳頭握起,莫明的有些害怕,她求救的看向阮經威,示意他不要再說話,更不要惹怒戰雲傑。
阮經威無奈的搖了搖頭,冰冷的鑷子探進她的膝蓋,一股鑽心的銳疼之後,他把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看都進沙子了……”
雖然沙粒被血水浸染的已經看不出顏色,卻能看到它的棱角粗礪,這一瞬間,天晴有種心被沙粒硌到的疼,咬了咬唇,她忍著,沙粒被阮經威扔到一邊的藥具盤裏,發出叮的聲響,然後就見他從她的傷口裏陸續又取出幾顆。
“已經清理完了,再消消毒敷上消炎藥就好了……”阮經威邊說邊做,一會的功夫,天晴的膝蓋上便多了一層紗布,看起來有些臃腫。
“起來活動一下,看看怎麽樣?”阮經威收拾完一切就去扶她,天晴躲開。
見她這個樣子,阮經威眼裏劃過一抹失落,然後又故作無謂的聳聳肩,“記的不許濕水,不許再碰到傷口,還有明天要來換藥。”
天晴機械的點頭,隻想著他快點離開,因為她有一種預感,再這樣下去,戰雲傑會發飆,會發很大很大的飆,可是阮經威似乎並不這麽想,他瞥了眼始終站在一邊,不曾望這裏看過半分的戰雲傑,心裏有股說不出的煩躁。
那個男人這樣對她,她居然還忍著受著,她是欠了他什麽?還是她真的愛他愛到失去了自我?現在的天晴都有些不像她了,阮經威覺得還是喜歡以前那個倔強直接的丫頭。
天晴隻聽得空氣中傳來物體與物體碰撞的一聲脆響,再然後是阮經威的聲音,“算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你這樣子一會也沒法走。”
本以為阮經威會走,天晴沒料到他突然又提出這樣的建議,“不要,”她急速拒絕……
阮經威知道她在怕什麽,不管不顧一把將天晴拉進懷裏,挑釁的看了眼旁邊的男人,冷哼道,“這裏反正又沒你什麽事,像個傻瓜在這幹嗎?再說了,如果裏麵的人真的有事,你站在這裏似乎也幫不到什麽……乖一點,還是讓我送你回家。”
天晴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被阮經威抱起,就在這時,她看到戰雲傑終於看向了她這裏,隻是那目光如淬了毒一般,讓天晴的心緊緊揪了起來。
“阮經威你放下我,放下……”天晴拍打著他,急的有些要哭了,“我不會走,我要等雲宛姐醒來……”
阮經威不說話,也不放手,而戰雲傑的目光便如刀的看著他們,氣氛一時僵的不行,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一下子開了——
“醫生……”戰雲傑終於終止對她的敵視,兩個大步奔過去,聲音顫抖,這一刻,天晴才發現他是那麽的緊張,是她從不熟悉的緊張。
醫生摘掉手術口罩,臉上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戰小姐送來的很及時,頭部雖然出血,但隻是皮外傷……不過她的腿骨骨折,恐怕短時間內無法站起來。”
戰雲傑臉上因醫生前半句話而露出的喜悅,隨著醫生最後半句話又驟然冰結,“什麽叫短時間內無法站起來?”
他的聲音低厲,像是受傷野獸的低嗟。
醫生似乎也被他這樣的反應嚇到,聲音微顫,“我的意思是她需要恢複治療,一年之內可能無法獨立行走。”
盡管這種情況對於任何一個外傷患者來說並不奇怪,可要知道戰雲宛因為之前的跳樓,已經在床上躺了那麽久,如果這次又要她坐著輪椅生活,戰雲傑真怕她會承受不住。
一想到戰雲宛那淚眼婆娑的樣子,他就覺得心像是被誰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撓心的疼。
“戰小姐一會就轉入病房,戰先生可以去探視了,”醫生說完,匆匆離開。
“我說過沒事吧,現在你可以走了,”阮經威不知死活的開口,下一秒,天晴就覺得有兩道冷颶的風襲來,她本能的瑟縮靠向阮經威,卻不知這樣的動作對戰雲傑更是火上澆油。
“在她能獨立行走之前,你就是她的腿,”突的,戰雲傑指過來,那近乎吼的聲音讓天晴陡然一顫,甚至沒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是戰小姐自己撞的車,關天晴什麽事,你沒資格這樣命令她,”阮經威替她辯駁。
“這似乎更不關你的事,”戰雲傑向他們走了過來。
“天晴是我愛的女人,隻要和她有關的事,就關我的事……”
天晴遲鈍的意識終於跟上了節拍,身體有些僵硬的她,拽了拽阮經威,“放我下來。”
阮經威似乎並沒有動,天晴突的尖吼一聲,“阮經威,我讓你放我下來。”
她這一聲成功的阻止了戰雲傑準備動手的怒意,身體剛被阮經威放下,就感覺手腕一緊,戰雲傑扯著她向前走。
走的太急,太快,天晴膝蓋的痛似乎被扯開,那痛鑽心,可是扯著她的人似乎並感覺不到…….
有血從白色的紗布滲出,可天晴卻覺得那更像是她的心在流血……
病房的門被推開,幾乎是同時,天晴的身子便被戰雲傑甩向了一邊,他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疾步走向病床,戰雲宛還在手術的麻醉中沒有醒來,一張臉慘白的沒有任何血色,烏黑的長發鋪散在潔白的床單上,猶如盛開的黑色海藻。
戰雲傑抬手,輕撫上她的臉,那動作那目光是天晴回來以後第一次難見的柔軟……
“雲宛姐……”病房的門一下子被推開,伴著疾呼的聲音,天晴抬眸對上天潔看過來的目光,交錯之間,她在天潔眼裏看到一抹初占告捷的勝利喜悅。
天晴隻覺得心驀地一沉,卻是看到天潔撲到床邊,手臂纏上戰雲傑,用近乎哭的聲音低問,“雲宛姐怎麽會出車禍,我之前明明看到她和小叔還有妹妹一起說話的……”
天潔這話一出,天晴立即就收到了戰雲傑審視的眼神,忽的,前方有抹濃重的陰影籠罩下來,天晴眼底多了雙黑色的男式皮鞋……
抬頭,天晴迎上戰雲傑眸子,嗜血的紅還帶著要吃人的冷意,天晴心頭猛然一顫,就聽到他低重的聲音兜頭直落,“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她為什麽要撞車?”
那樣的聲音,那樣的戾氣,帶著質責和審問,她嚅動著唇,想要解釋些什麽,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說啊——”他又重重一吼。
可是他越這樣,天晴就越驚悚,嚇的她牙齒都咯咯作響聲,卻還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天晴隻感覺逼壓著她的臉又近了幾分,帶著猙獰的可怕,“不說是吧,我一樣能查得到。”
說完,天晴就見他拉起一邊的天潔向外走,嘴裏還說著,“帶我去他們一起說話的地方……”
天晴被嚇的神經遲鈍,根本沒反應過來他要幹嗎?其實就算她知道,恐怕也不能阻止什麽。
怔望著病床上沒有任何聲息的人,天晴說不出的自責,如果不是小叔一直擔心著她,或許戰雲宛就不會這樣,也不會去撞車。
是她,是她害的戰雲宛變成這樣……
戰雲傑該怨她,該恨她!
是她的錯,是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