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三隻鴨和四隻鴨的問題
“老板，你真是活菩薩，謝謝你，謝謝。”
“是啊，老板你真是大好人啊，好人長命，好人有好報！”
“謝謝老板！”
……
麵包店外，本來排隊等候麵包店丟出不要的麵包的隊伍，突然間麵包店的老板親自出來給他們免費發放完好的麵包。
而且，麵包的量夠他們一人吃好幾的，令他們意外，感激不已。
麵包店老板是一個中年男子，麵對這一群人的感激涕淋，他擺了擺手，道：“你們感謝錯人了，我是生意人，而且是本生意，平時拿著要過期的麵包給你們已經是最大限度。這些麵包是別人買下來送給你們的，你們要感謝就感謝給你們買麵包的人。”
眾人一愣，當即疑惑問道：
“這些麵包不是老板你施舍給我們的，而是另有他人？”
“是誰啊？……請老板告訴我們，我們一定要感謝他！”
“對對對，我們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然後前去當麵感謝。”
……
麵包店老板被他們問得不耐煩了，而且聽著好像有些人想要賴上給他們麵包的人，於是有些生氣道：“你們有些人可別得寸進尺，要想在香崗生活，就必須靠自己，想要靠別人接濟一輩子，那是妄想！……散了散了，今到關門時間了，都趕緊散了。”
更何況麵包店老板心裏想著：那可是香崗郭家的三姐和四姐，能夠施舍你們已經是恩賜，還想要更多，簡直是癩蛤蟆想吃鵝肉！
完，麵包店老板轉身進了麵包店，然後直接關上了店門。
外麵的一群人，也開始散去。
其中有三個人結伴來到臨近大海的一座橋上停了下來，此時已經黃昏，色漸漸暗了下來。
他們拿出從麵包店得到的麵包，望著海麵，一口一口的吃著，臉上卻看不出一點滿足和快樂。
“建國，大生，你們現在有沒有後悔來到這裏？”位於三人中間的曾誌遠轉過身，背靠大橋欄杆，望著前往林立的高樓大廈。
他們三人千辛萬苦，冒著巨大的風險，從內地逃到香崗。本來以為這邊會有美好的未來等著他們，可是現實給了他們狠狠的一個耳光。
逃港者，大陸仔，沒有合法身份，找不到工作，身無分文，活下去都成了問題……種種現實擺在他們麵前，讓他們一時間感到迷茫，不知所措。
楊建國手中麵包吃了大半，他平靜的看著海麵，“第一次看見大海，它真美，盡管此時的我溫飽都是問題，但是依然感覺它很美，很美。”
與曾誌遠這個生在海市的知青不一樣，楊建國作為京城的知青，雖然京城距離海邊不遠，但是他以前一直都沒有機會到海邊看看。
如今算是如願以償，雖然現在生活不易，可是大海沒有讓他失望。
然而王大生心情有些失落，好像同樣第一次見到大海的他，根本就沒有興奮感。
“來到香崗，我不後悔。隻是，這裏的一切和我之前想象的不一樣。”著，王大生轉過身，伸手指著前方的高樓大廈，“到處都是高樓，令人害怕，轎車滿地跑，這裏的人一直閑不下來，最重要的是本地人對我們這些來自大陸的人好像並不歡迎……”
王大生了一大堆，像是在抱怨，像是在自我嘲笑。
他作為皖省F縣一個村的生產隊隊長，一心想要生產隊的農民吃飽飯，不至於出去討飯過日子。
他私下在生產隊裏搞“大包幹”，要看快要成功，但是卻被人接發。不想坐牢的他，隻好選擇逃往香崗。
“是啊，香崗和我們想象的不一樣。我們來到這裏，身無分文，一切都必須靠我們自己一切從頭開始。”楊建軍道：“不過，我也不後悔來到這裏，在這裏，總比在鄉下一輩子做知青碌碌無為，永遠看不到希望要強吧。香崗如此繁榮，我就不信在這裏沒有我們立足之地，困難都是暫時的，相信未來會更加美好！”
三人中，目前看來，楊建軍是最有信心的。
“對，建軍得太好了，我們不能失去信心。”曾誌遠道：“從明開始，我們繼續找工作，同時我也繼續努力打探我舅舅住在哪裏。”
曾誌遠的父母在文/革中被迫害，他因此才不得不前往香崗投靠他舅舅。
香崗雖然不大，但是要想找一個人，也不容易。
“我們從明開始，要向這萬惡的資本主義發起挑戰，看看它到底是不是洪水猛獸，能不能將我們都吞掉！”楊建軍此刻鬥誌昂揚。
從接受的教育，資本主義是邪惡的存在，是洪水猛獸，而他們現在就處在這個環境中。然而，他們看到的確實香崗的繁榮。
想起自己在生產隊的日子，王大生感覺是那麽的可笑，“建軍，誌遠，你們知道嗎，在我們生產隊，農民家裏養的鴨子不能超過三隻？”
這個問題令楊建軍和曾誌遠好奇，“為什麽？……難道超過三隻鴨子就犯法？……可是法律沒有這樣的規定吧？”
“嗬嗬……”王大生苦笑道：“法律當然沒有規定不能養超過三隻鴨，但是上麵明確了養鴨子超過三隻，即使隻有四隻鴨子，那也是資本主義，是要不得的，一旦發現會被批鬥的。”
“養四隻鴨子就是資本主義？”
簡直荒唐！
對，這是楊建軍和曾誌遠第一反應。
“農民養四隻鴨就是資本主義，那麽國家那些養殖場成千上萬，又算什麽？”楊建軍憤慨道。
王大生心裏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上麵有人告訴他，國家的怎麽能和個人相提並論。
要是誰敢在這問題上跟領導“講理”，弄不好領導會將你送到“帽子工廠”去享享福。
“唉，自從文/革開始，國家就得了大病。我父母也在抗擊病魔中犧牲了，可惜他們也許永遠還無法正名。”曾誌遠低著頭，心情低落。
“如果養四隻鴨都是資本主義，那麽與香崗這個世界經濟中心的大資本主義城市相比，香崗又是什麽樣的資本主義？誌遠得沒錯，國家現在病了，而且是大病！”楊建軍激動道。
王大生同樣如此，“我雖然不知道真正的資本主義是怎麽判斷的，但是我知道，貧窮肯定不是比資本主義還要優越的社會主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