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意

  冷風吹來,將酒味吹散了一些,易衡覺盯著身邊安靜的女子,眸中染上某種情愫。


  “說起來,若是當初沒有小侯爺相助,我也不會走到這裏看看這氣派的皇宮。”說起往事,葉瓏的腦袋止不住轉向闌州的方向,那是她來的地方。


  葉瓏不含一絲雜意的目光讓易衡覺心抖一驚,他壓下了差點湧上來的情緒,平靜回道:“是葉姑娘你幫了大忙。”


  若是魏督軍沒有死,打退赤勒的阻撓便多了許些,再加上在那場戰事中,葉瓏所帶來的益處,遠非救一個她能及上的,因此算起來,還是易衡覺賺了。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不再說話,而是仰頭盯著頭頂的明月,眸上染上點點月華。


  易衡覺默默將對葉瓏的一些心思壓在心中,靜待它重新發芽的那一天。


  就在此時,幾個太醫背著藥箱,急匆匆往幽庭方向跑去,身後小跑跟著的小太監嘴裏罵罵咧咧。


  隻聽幾句粗詞,易衡覺的臉色當即冷冽,他一手抓過葉瓏,急匆匆往幽庭的方向跑去。


  葉瓏未曾阻止,也未曾詢問,因著心中的信任,她一路隨著易衡覺到了幽庭。


  皇宮之中,哪怕是破落之所也難掩華貴,朱漆大門前,青年一身破敗的長衫,他靜靜跪在台階之下,平視前方的眼中無悲無喜。


  不斷有貴人往這邊趕來,易衡覺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青年旁邊,低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青年抬頭,見是易衡覺,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太孫在此摔倒,昏迷不醒,陛下讓我跪在此處為小太孫祈福。”


  都說當今天子冷漠,可其實不然,隻是他的溫情都留給了小太孫。


  小太孫乃是已逝襄王之子,襄王乃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當初廢太子一事中,若非襄王無心儲君之位,哪裏輪得到現在的太子頂上。


  襄王於一年前染上重病,藥石無靈而亡,皇帝疼惜小太孫,便將他接近宮來。


  霍玄寧的目光落入幽庭之內,那本來沒什麽情緒的眸中忽而閃過一抹譏誚,若非沒有證據直指致使小太孫摔倒的罪魁禍首是他,恐怕他如今已然人頭落地,哪裏還會有跪地祈福的說辭,畢竟他隻是一個不受寵的廢太子。


  易衡覺走至霍玄寧的麵前。


  “會安然無恙。”他拍了拍霍玄寧的肩以示安慰,隨後帶著葉瓏往裏邊兒走去。


  皇帝不知道什麽時候趕過來的,他滿臉焦急地看著榻上的太孫,嘴裏催促著太醫:“宮裏都是養你們當擺設的嗎,若是醫治不好小太孫,你們便通通給他陪葬。”


  於一國之君而已,打打殺殺不過是張張口抬抬手的事情。


  在榻前苦苦掙紮的太醫們狠狠抖了抖身子,額頭上不斷有大滴大滴的冷汗滴落下來,他們搭脈的手都是抖的,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們什麽都不敢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皇帝的暴躁越發清晰,可對太孫的救治卻仍舊毫無進展。


  幽庭冷清,常年無人來,牆角生了黴,空氣中染著淡淡的黴味,可比之震怒的皇帝來說,那淡淡的黴味壓根不值一提。


  “陛下,大皇子還在殿外跪著呢。”有太監在皇帝的旁邊提醒道。


  葉瓏的目光陡然落在了那太監身上,眾人皆是安安靜靜,生怕說錯話惹惱了皇帝,可偏生這太監一人特立獨行,這裏怎麽看怎麽奇怪。


  “朕倒是想看看他有什麽說辭。”皇帝一甩衣袖,大踏步向殿外走去,身旁的人趕緊跟上,他們眸中的神色忽閃不定,可顯然脫不了一個看熱鬧的心思。


  “你還不承認是你推到了你皇侄子,這才讓他昏迷不醒的嗎?”


  皇帝一開口就好似已經確定了小太孫是霍玄寧推倒,直接將他推到了危險的高峰,他抬起頭來,眸中一如既往的冷靜,說著簡單的話為自己辯駁:“兒臣是冤枉的。”


  “啪!”


  清脆的一聲響隨著霍玄寧的話落下,月光映照之下,他的臉上出現五個清晰的指印。


  皇帝用力之重,以至於霍玄寧的臉朝著受力的方向偏去,墨發落下擋住了他的眸子,周遭一片寂靜,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發話。


  皇帝來此似乎隻是為了泄一瀉自己的脾氣,一掌打完他便道:“若是太孫出了什麽事,朕便要你陪葬。”


  充滿惡意的一句話,好似霍玄寧就不是他的親人一般,親疏與否,在此時彰顯。


  皇帝又一次邁進了幽庭,跟出來的人也浩浩蕩蕩跟著進去,隻留下易衡覺跟葉瓏。


  “二位也跟著進去吧,省得受我牽連。”霍玄寧吐出一口血,這才對著二人說了一句,他的語氣聽起來懶洋洋地,好似什麽都不在乎一般,亦或者是說,殘忍的現實已經讓他找不到在意的東西。


  “我們都還等著你振作起來。”易衡覺忽而開口,平淡的話中卻充滿了堅決。


  霍玄寧的眸中閃過一抹沉痛,可也隻是一瞬便歸於平靜,他抬頭看著易衡覺,開口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衡覺,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救我。”


  易衡覺微怔,隻冷然道:“救了便是救了。哪有應不應該的說法。”


  “我方才見小太孫額角泛黑,恐怕不是簡單的摔倒,我們進去看看情況。”說罷,葉瓏重新走進了幽庭,準備讓兩人單獨談話。


  但易衡覺怕她獨自進去,有些擔心,便也跟著去了,徒留霍玄寧一人跪在門口。


  他抬頭盯著高掛的明月,唇角笑容苦澀:一個外人尚且能看出不是摔倒那麽簡單,可他那位好父親卻是直接認定了是他的過錯。


  往日種種忽而湧上,壓的霍玄寧有些喘不過氣,他伸手捂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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