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深明大義
晏憫緣這才猶豫著抬起頭,然麵上仍舊染著遲疑不決。
侯夫人一個眼神過來,晏憫緣狠狠吸了一口氣,似乎這才狠下心來將自己心中的事一一道出。
“我方才偶遇林姑娘,因著身子不舒服,便想請林姑娘為我診治一番,可她卻推遲說自己醫術淺薄。”晏憫緣低歎一口氣,“伯母,其實林姑娘若是直接拒絕我也是好的,可是她如此行徑……”
後麵的話晏憫緣沒有說出來,卻莫名讓聽者對葉瓏產生一種不好的印象。
葉瓏在侯府住了一段日子了,侯夫人將她的為人處事看在眼裏,對她大抵有了個認識,可是在晏憫緣跟她之間……
侯夫人眉頭微鎖,心中的天平緩緩向一邊偏去。
“晏七小姐,你是晏家金貴女,林姑娘如此才是應當,若她貿然為你看診,難免又背些騖功的罪名。”易衡覺忽而開口,話中沒有多少情緒,好似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評價。
易衡覺走過的歲月雖沒有侯夫人那麽長,可十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比較能看透一些事。
晏憫緣自認為的小聰明,在他看過,不過是小打小鬧。
“我……”晏憫緣苦澀一笑,“衡郎.……啊不,小侯爺,我不知你為何會對我這般誤會,我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晏憫緣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清瘦的身影染上了幾分孤寂。
正逢丫鬟前來送茶,冽風從半開的門處吹進來,晏憫緣的發絲隨之飛揚不止,寒風打在她的後腦上,她卻始終保持著笑容。
可笑容之下,數不盡的心酸卻讓人忍不住替她心疼。
晏憫緣倔強地看著易衡覺,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勉強:“易小侯爺,如果你當真覺得是我在構陷林姑娘,那我離開便是。”
說罷,晏憫緣當真轉身離去,步子之堅定,讓人沒法懷疑。
“易衡覺,你看你幹的好事。”侯夫人瞪了易衡覺一眼,怒極之下,直接將易衡覺的大名見了出來。
易衡覺始終沒有動作,侯夫人明顯動怒,他也低垂眸子無語以對。
前來送茶的丫鬟驚覺自己好似看到了什麽密辛,她深深垂著自己的腦袋,好似怕易衡覺注意到她一般。
但很快晏憫緣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葉瓏。
出去一趟,晏憫緣似乎想明白了,從進屋起便沒看過易衡覺一眼,似乎是在為他的“誤會”而置氣。
“給葉姑娘斟茶。”侯夫人差著丫鬟,丫鬟忙不迭照做。
葉瓏接過茶輕抿一口,適才道明自己的來意:“夫人,民女已借住侯府多時,如今淨覺小姐已無大礙,民女特來請辭,還請夫人允諾。”
易衡覺眸光微動,可顧及侯夫人,他並未開口,隻是目光始終放在葉瓏的身上。
晏憫緣看似沒有關注易衡覺,可她卻無時無刻不再關注著他,於是乎,這細微的一幕頓時讓她如鯁在喉,臉色微許有些鐵青。
侯夫人略一點頭:“林姑娘你救了淨覺,我當給你一些酬金。”
一邊說著,侯夫人一邊褪下了自己手腕上上好的翡翠玉鐲。
她招手讓葉瓏走上前來,看似親近,實則疏遠地將鐲子扔到了葉瓏手中。
葉瓏不愛盛裝,對穿著也不是那麽講究,身上的衣料雖說不算差,可是比之侯夫人那可不在一個檔次上,更是同那隻玉鐲格格不入。
葉瓏的這身裝扮,在往日分明也沒感覺到有什麽的,可在此時.……身份之別突然就顯現出來了。
葉瓏麵色未變,好似沒有覺察到侯夫人態度的變化一般。
“夫人的好意民女心領了,不過這手鐲民女卻受不得。”葉瓏將手鐲還給侯夫人後便往後退了一些,同侯夫人保持合適的距離,“還請夫人放心。”
最後一句話沒有多餘的修飾,可不知為何,侯夫人忽而明白了葉瓏的意思:“還請夫人放心,民女不會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侯夫人忽而覺得臉有些發燙,手中手鐲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葉瓏將手中餘下的茶一飲而盡,平靜道一聲:“謝過夫人的茶”便轉身離去。
侯夫人也是在此時才發現,葉瓏已接過茶後便一直握著,可從始至終,茶水未曾灑出半分。
侯夫人這才驚覺,葉瓏是從戰場上回來的人,若是單有醫術,又怎會有如此風姿。
“伯母想來林姑娘誤會了你的意思,我去將她追回來。”晏憫緣適時表現出自己的懂事。
然而步子適才邁開,右手便猛地被人抓住,她轉頭望去,可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易衡覺。
晏憫緣的心不禁一顫,指尖也有些不受控製,她想轉拉住易衡覺的手,卻聽對方吭聲道:“不必了,林姑娘是侯府的客人,晏七小姐你亦是,讓客人向客人解釋道成何體統,我自己去便是。”
一瞬間,晏憫緣的心如墜冰窖,她清楚的感受到易衡覺鬆開了自己的手,更清楚自己的心已經疼到了什麽的程度。
“嘭!”
房門關上發出的聲音讓晏憫緣回到現實,她的唇角自然揚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伯母,放心吧。林姑娘是深明大義之輩,小侯爺解釋一二後她必然能明白你的意思並非趕她走。”柔和的女子總是能輕易贏得別人的好感,尤其這個女子除了柔和,還深明大義。
侯夫人抓過晏憫緣的手輕拍著。
晏憫緣順勢扶著侯夫人,和聲道:“伯母,我前些日子得了大師幾句梵語,大師可囑咐我隻能說予一人聽,而我隻想跟你說.……”
“好……”
屋子裏的溫馨同屋外的大雪毫不相幹,葉瓏平靜走出了定業候府,雖享受了一段日子的榮華,可離開的那一瞬,她非但沒有不舍,反而還鬆了口氣。
榮華固然好,可是禁錮太多,倒是讓人不舒坦。
適才走出兩步,易衡覺便追了上來,他什麽解釋的話都沒說,隻是陪著葉瓏在大雪中走著。
途徑一個小攤,他買下一柄油紙傘為葉瓏撐著,雪被隔絕在傘外,隻偶時被淘氣的風拖到兩人的衣上。
地麵上已經鋪起了薄薄的一層雪,雪上逐漸暈染開兩串曲折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