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宋小嬸的死
病房之中，南子秋麵色凝重的將手搭在了宋葉初的手腕之上，感受著其中的律動，他的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緩，神色也越發的有些驚異不定，細細研究了宋葉初的脈象之後，南子秋又開始為自己搭脈。
隨著南子秋一步步的動作，他的臉色也愈發的難看。
而病房之外，聞訊趕回老宅的宋爸爸宋媽媽擔憂的看著病房之中，卻始終看不清其中的狀況，宋爸爸開始來回踱步，坐在病房對麵的宋爺爺看著有些心煩。
“衛國，坐下來。”宋爺爺麵色沉了沉，“走來走去像什麽樣子！”
“爸，葉初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宋爸爸的臉色不太好看，卻還是強忍著怒氣，“是五弟妹又做了什麽嗎？”
從出事之後，他和楊嵐就立刻接手了五弟和五弟妹留下來的攤子，一直在外忙碌，好不容易得知南子秋好了，重傷的五弟也有了生還的希望，但他們還沒有來的及高興，就聽聞了女兒出事的噩耗。
當真是當頭一棒，把宋衛國敲得有些暈頭轉向了。而楊嵐更不必說，女兒就是她的心頭肉，兩人交代好手裏的事情之後就急急忙忙的趕回來老宅。
“哎，都是我宋家造的孽啊。”宋爺爺坐在椅子上，雙手搭著拐杖，搖了搖頭，“葉初是為了給她師傅試藥才變成這幅摸樣的。”
“試……藥？”宋衛國有些頹然的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想說什麽卻無力開口，南子秋是因為宋家才會重傷甚至中毒，誰也沒有資格因此而對南子秋有怨、
“爸，您實話告訴我們，葉初會不會有事？”這時站在宋衛國身旁沉默了許久的楊嵐聲線有些顫抖的說道，而宋爺爺這才注意到，楊嵐的雙眼已經泛起了血絲，那摸樣煞是可怖。
“南先生向我保證葉初一定不會有事。”宋爺爺埋下了頭，其實他也知道，縱然是南子秋做了保證，卻也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爸，我去找五弟妹，要是葉初死了，我要他兒子去給我女兒陪葬！”楊嵐用發紅的雙眸死死的盯著宋爺爺，好像若是宋爺爺不同意，她立刻就能挾持住宋爺爺一般。
“楊嵐！你在發什麽瘋！子意那孩子是無辜的！”宋衛國憤怒的一拍凳子，站了起來。
“無辜？我的葉初就不無辜嗎？她沒有出生就遭了無妄之災，險些沒能睜開雙眼，好不容易活了下來，身體卻落下了病根，我護著她，不想讓她再參雜到這些事情中來，她卻還是遭遇了刺殺，最後總算是治好了身體，現在卻因為這些事情而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無辜，誰比我的葉初無辜？”
楊嵐近乎崩潰的語氣讓宋衛國愣在了原地，他伸出了手，卻又無力的放下。
楊嵐說著，眼角滑落了淚水，她拚命忍住，聲音卻越發的哽咽了，“宋衛國，要是葉初有什麽，我讓你弟弟一家三口都下去陪她！爸，我敬您是長輩，現在讓我去見洛染，我或許還不會做出什麽事情，您不要企圖阻攔我。”
宋爺爺閉上了雙眼，靠著牆壁，輕輕的揮手，一名黑衣人從角落走了出來，走到了楊嵐的麵前。
“四夫人，請跟我來。”
宋衛國見狀，原本想要跟上去，卻因為楊嵐的一句話而停下了腳步。
“宋衛國，要是你想要女兒活著，不要跟著我。”
最終，宋衛國有些頹唐的坐了下來，好像突然就老了好幾十歲，父子兩就這麽沉默的坐著，久久不言語。
楊嵐一路跟隨黑衣人走到了關押宋小嬸的房門口。
“四夫人，就在這裏，請進，屬下就在門外，有什麽事情叫一聲即可。”
怔怔坐在床上的宋小嬸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原本想要轉過身去，而門外那聲四夫人卻讓她停下了動作。
該來的，始終會來。
宋小嬸怔怔的望著推門進來的楊嵐，眼裏閃爍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正欲說些什麽，卻在看到楊嵐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時，將要脫口而出的那聲稱呼生生吞了回去。
楊嵐嗤笑著看著宋小嬸，滿眼的嘲諷和隱藏在深處的酸楚。曾幾何時，她們兩人也曾是親密無間的妯娌，而現在，卻……
“洛染，”楊嵐的眼裏閃動著水光，“要是葉初死了，我定讓你一家三口為她陪葬！”
聽到這話，宋小嬸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上，目光有些無神，半晌，她低聲笑了出來，“楊嵐，你知道嗎，當年你懷孕的時候，那毒，也是我下的。”
楊嵐的眼裏逐漸的爬上一層不可思議，她呆呆的看著宋小嬸，“洛染，你，再說一遍？！”她的聲音聽上去頹然無力，整個人隻有依靠著牆才能站好。
“楊嵐，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嗎？你也不想想，當初你懷孕的時候做什麽不是小心翼翼，就算外人想要讓你著了這個道，也不容易，怎麽會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你就中了毒了？可笑你當年還和我分享了那麽多的東西。你知道嗎？當我看到那個宋葉初站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心裏覺得多麽的可笑。”
“當年那個本來就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上的孩子，若不是她出生，我怎麽會還要繼續在義父手下謀生，若是沒有她，那我就再也不用為義父做事了。楊嵐，反正我也要死了，我知道你有多麽的心軟，你更本下不去手殺了子意，殺了衛安，所以，我很放心。”
洛染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似是在嘲諷楊嵐，又想是在嘲諷她自己，若是她當年再心狠一些，哪裏還會有宋葉初這個人，有哪裏會有這些事情？她就可以好好的，好好的。她就永遠都隻是宋家的兒媳婦了。
“洛染，你去死！你給我去死！”楊嵐捂住了胸口，這是她那些年中毒導致的後遺症，稍微激動一些，胸口就會疼痛無比，她尖銳的聲音透過房門，傳入了門口那個黑衣人的耳中。
他一把打開房門，攔在了楊嵐的麵前，“四夫人。”
他恭敬的站在楊嵐麵前，卻是變相的護住了宋小嬸，楊嵐淒涼的一笑，轉身想要離開，卻聽到宋小嬸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四嫂，對不起。是洛染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以後的日子裏，子意就拜托你了。”
宋小嬸說著，緩慢了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楊嵐的身旁，想要拉住楊嵐，卻落了空。
“我不是你四嫂，早就不是了。”
楊嵐推開了房門，腳步變得有些蹣跚，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水，淚痕還殘留在臉龐。
洛染看著楊嵐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黑衣人，“帶我一起去宋葉初的病房外吧，我想南先生應該會想要見到我。”
黑衣人為難的看了看洛染，聯係了宋爺爺，最終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走在洛染身後，封住了她周身穴道，除了走路，洛染便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了。
看著步履蹣跚走回來的楊嵐，宋衛國麵帶苦澀的站了起來，輕輕將她攬到懷中。
父親跟他說，楊嵐是個善良的女人，就算讓宋子意站到她麵前，她也下不了手，可是父親卻忘了，楊嵐還是一個母親，一個能為了女兒舍棄性命的母親，若是宋葉初真的有了萬一，那楊嵐當真能當著洛染的麵，將宋子意殺了。
“衛國，南先生……”
宋衛國搖了搖頭，“南先生還沒有從病房中出來過。楊嵐，先坐下，我們等南先生出來再作計較。”
在宋衛國的攙扶之下，楊嵐半靠在他的身上，有些虛弱。
宋小嬸在黑衣人的看守之下走到病房前，她先是掃過緊閉未開的病房門，而後目光在楊嵐的身上停駐，卻見楊嵐看見她的出現，就將頭埋在了宋衛國的懷中，她的眼裏透露出憂傷，轉身走到了角落坐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連宋子期都處理好了一切回到了老宅之中，南子秋終於從病房之中走了出來，見他出來，楊嵐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宋衛國死死的按住，南子秋可不會因為他們是宋葉初的父母就對他們有所客氣。
“宋老爺子，葉初這毒，我已經有了計較，葉初此次或許還能因禍得福，隻是具體的事情，隻怕還要請宋五夫人來為我們解釋一下了。”向來注重個人形象的南子秋，此刻卻麵色有些枯黃，透露出深深的疲憊。
聽聞南子秋的話，在場之人都愣了神，眾人定定的望向了角落裏的宋小嬸。
感受到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直微垂著頭的她，終於緩緩的抬起了頭，她的唇角掛著慘白的笑容，眼裏透著解脫。
“其實我匕首上的毒，也算不上是毒藥，而是我所在的勢力所研發的一種基因藥物，這樣的基因藥物通過人的血液遊走於人的身體之中，不斷的改變人的基因。組織裏很多高手都是借助了這樣的藥物才從一個普通人一躍成為了古武高手。”
“隻是這樣的基因藥物其實有著很大的缺陷，一般人的身體其實無法承受住這樣的改造，組織參加這項改造的人足有數萬人之多，最後活下來的卻不足千人，而活下來的那些人，實力也不過隻得到了所提取基因的四分之一實力。”
“為了讓這些人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組織花了很長的時間來研究配合服用的藥物，也就是我給南先生的‘解藥’的前身。”
宋小嬸略微停頓了一下。
“配合服用的藥物研發雖然讓這些人的實力接近所提取基因的二分之一，卻也多了另一個的副作用。組織裏許多因此成為了古武高手的人都痛苦的發現，他們的一天，相當於旁人的一年。僅僅過了兩天，不少人的皮膚上便開始有了皺紋，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他們的皮膚開始鬆弛。”
“等到第七天的時候，我再也沒有再組織裏看到過那些所謂的古武高手。”
“當組織裏的那些人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們便開始不斷的改進配合服用的藥物，他們不斷的實驗，又是數以萬計的普通人在他們的改造之下獲得了驚人的力量，隻是，這些人雖然活了下來，也沒有了副作用，卻也因此喪失了真正活著的權利，他們，都沒有了意識。”
“就像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在著事件。”
“組織中的高層很是憤怒，況且因為作為提供基因的實驗品那人，實力並不是特別的高，而這些人隻得到了他二分之一的力量，也隻能在世俗中逞威風。所以那人一怒之下將這一萬人分配到了世界各地，負責刺殺。”
聽到這裏，宋子期詫異的看了一眼宋小嬸，想起了之前古武高手泛濫的事情。
宋小嬸看著他點了點頭，“那件事就是組織的手筆，再此之後，組織不斷的進行這樣的實驗，卻一直以失敗告終，一旦他們提取了更好的基因，百人之中便無一人能夠存活。而依舊提取最開始那人的基因，那麽得到的也隻會是失敗品。”
“所以他們便想到了利用我？”南子秋冷冷的看著宋小嬸。
“恩，他們從知道你出現在宋家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了這一次的計劃。他們想要利用你，來破解這個局。來研發出更好利用的藥物，所以他們提取了他們手中唯一一個前輩的基因鏈，融入了此次的藥物之中，就連解藥，也是這個局中的一環。”
“南先生，我想你應該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了吧，這個解藥隻能維持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南先生一定要配出真的解藥。”
“隻是我並沒有想要傷害宋家的任何人，葉初，當真是個意外，我也不知道她這樣的情況究竟能不能按常理渡之。”宋小嬸的嘴角露出了苦澀，眼中說不出是後悔還是什麽。
南子秋看著宋小嬸，冷笑了一聲，而宋爺爺，看著她的眼神痛心疾首，那般失望的眼光，人宋小嬸微微避開了去。
“如果計劃成功，你想要怎麽拿到配出的解藥？”
宋小嬸聽到南子秋的問話，搖了搖頭，“我隻需要讓你弄出解藥即刻，其他的事情，並不歸我負責。”
南子秋沉默了片刻，“你為什麽選擇把這些東西告訴我們？”
宋小嬸目光深邃的看著宋葉初病房，而後望向了長長走廊的盡頭，那時宋子意的房間，那裏麵，是她最舍不得的孩子。
“若是葉初活了下去，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吧，南先生，謝謝了。至於子意，告訴他她的媽媽是愛她的。還有，我知道的一個分部在S市郊區的逐朗高校中，組織的能量很大，幾乎遍布了整個世界，我已經將我所知道的東西都放在了子意房間中。義父野心很大，你們，要小心。”
宋小嬸說完這段近乎遺言的話語之後，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
這笑聲越發的尖銳，似哭似笑，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絕望而尖銳，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淚水，笑聲到了極致卻戛然而止。眼中突然迸出血霧，而後七竅流血，竟然就這般坐立著死去了。這死相當真可怖至極。
眾人皆被宋小嬸這一幕驚住，南子秋上前一步查看，而後搖了搖頭。
“她已經死了，她的大腦中安裝了微型炸彈，爆炸了。”
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唯一隱約知道真相的宋子期，卻隻是在心中微微慶幸，宋子意已經被送回房間，而小叔，也還未完全蘇醒。
然而他卻並沒有看到，遠處走廊的盡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宋小嬸的死亡讓這個原本就不喧嘩的宋家老宅，越發的寂靜了。一直沒有開過口的宋娉婷眼裏充滿了擔憂，她看向南子秋越發顯得蒼老的麵容，想起小嬸剛剛的話語。
隻剩，一個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