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他曾再入陰陽境(3)
玄機子的聲音平淡如水,聽不出一絲感情,可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銳利的刀,狠狠捅進了高止的心髒。
“什麽?”高止不懂他師父話中的意思,也或是不想懂。
生如螻蟻的凡人,怎就不配試與天比高了?
“修仙成道不過就是一場騙局,我這百年終究是付與東流水了。”玄機子突然哽咽,終還是悲歎自己青春華年。
仙神,不可及啊。
他縱是為高止屠山,集千年修為於他身,這天上神仙也還是不曾為他大開通天之門。就是騙局,就是騙局……
“或有凡人勤勉不已,天資卓絕,修煉千百年必然可達通天之力,可上天卻偏偏給凡夫種下情絲欲孽,趁其恍惚之時,一瞬拉入深淵。”玄機子緩然抬頭。他身前黑潭水幽幽泛光,頓起漩渦。
高止見之,神色慟然,如墮其中。
“師父.……”高止輕聲喊道。“師父,一定有機會的。我們一定有機會登天曹,證名籙的。”
一定有機會的,一定有機會的。此句在高止腦中不斷翻騰,幾欲成魔障。
怎麽可以沒有機會呢?凡人怎麽可以無法成仙呢?他的師父,他的師兄弟皆因此而死,他們的命絕不能平白無故不清不楚地就沒了。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高止踉蹌向後,眼中似有血淚傾滴。
玄機子機械地挪動頭顱,笑容詭異地看向了高止。
“師父,我一定會修煉成仙的。你和眾師兄弟絕不能白死!”高止抑住眼淚,神情堅毅,眸中泛出血色。
他身後業火滔天,熊熊烈烈,似要將整個陰陽境傾吞焚灰。
玄機子立於火中,霎時被火舌包裹,湮滅於風。
高止全無意識,隻道心口犯疼,“師父,我好疼。”
他的胸口突顯一顆黑點,而後緩然生出一朵黑色的花,其花蕊細長,纏繞於其心,攀而向上,似荊棘一般將他裹挾。
其若情絲重生,卻夾雜了太多魔障欲念,使他人不人,妖不妖,魔不魔,鬼不鬼。
他未悟及真道,卻心甘情願自己躍入了深淵。
“師父,我一定修煉成仙。”高止癱倒於業火之中,周身衣衫碰火光而成灰,他將修煉成仙當作自己的目的,強迫自己相信凡人定有飛升的機緣,實際卻已將玄機子的話聽入了心去。
他如螻蟻,身為草芥,天上仙神如何會為他大開通天之門?
修仙成道,不過就是一場騙局。
高止於茅草屋之中閉上的雙眼,眼角緩然落下三兩滴淚來。
他心下搖擺,百般思慮而不得正道。
為什麽辛夷可以成仙呢?她明明從未修習過道術,也從未守過五戒.……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不可能成仙的。
他的師父,他的師祖,修煉了幾百年都沒有做到的事情,她一個活了短短數十年的凡人如何就做到了呢?
院中清雪消融,土地微濕泥濘。
陸寬寬見沈賀鯉並不知曉高止再入陰陽境的具體實情,便也不再費力逼問。
“你去收拾一下吧,我們明日便離開這裏。”陸寬寬沉聲,淡淡對沈賀鯉說道。
“明天就離開?”沈賀鯉看了眼一旁的邱旗,麵上流露出些許不舍之神情。
邱旗微微低下頭,不吵也不鬧。
娘親早就教過他,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會離開他的人。一切皆為常法,無需執念於心。
“怎麽,你還在這兒玩上癮了?你不要你娘子了?”陸寬寬刺激他道。
“你才不要娘子了呢!你不要高止了,我都不會不要佑容。”當日他麵上生出獸皮,佑容將他抱在懷裏說不離不棄的情景猶在眼前。
沈賀鯉想到這裏,心下平白又添出幾分愁緒。陸寬寬總是有辦法讓他一瞬間蔫成黃花菜。
“我的桂花糖都給你。”陸威風也鮮少地露出了不開心的樣子。他將自己身上藏的桂花糖盡數掏出,全部放到了邱旗的手中。“等我們救回鄧姐姐,我們再回來跟你一起玩。”
“好。”邱旗揚起頭,朝陸威風笑笑,手中卻隻留了一顆桂花糖,其餘的竟是全部都還給了陸威風。
一夜過後,日頭照常升起。
他們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他們一路向西,出了密林,陸寬寬施法懸於地麵,一絲泥土都未沾到鞋上。可高止與沈賀鯉,一個執拗,一個廢材,雙雙將鞋子行成了泥塑的。
他們行到城郊時,路才微微好走了些。
“哈哈哈哈~”被高止抱在懷中的陸威風低頭‘嘲笑’高止的‘泥塑’鞋子。他自是沒什麽惡意,隻是覺得好玩。
前方為‘四仿縣’,地處東西要道,眾人都是第一回走到這地界來。
“四仿縣?”沈賀鯉照著前方界碑念出了這邊的名字。“也不知是繁華之所,還是窮山惡水之地啊。”
沈賀鯉早年也去過不少地方,這些地方,有繁華之鄉,也有僻壤之山,他卻偏愛繁華之所。
先人說的‘窮山惡水出刁民’不是沒有道理,人若是連飯都吃不飽,又怎會顧及禮義廉恥?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陸寬寬輕甩了甩衣袖,大步踏入了四仿縣。
此縣房屋低矮,其中百姓多身著麻衣,鮮少穿著華服。
“看來.……不是什麽能找到樂子的地方啊。”沈賀鯉有些失落。他是不怎麽喜歡跟這些地方中的百姓搭話的。“不會連客棧都沒有吧?”
“也許是吧。”高止四處張望,確定這裏沒什麽正經客棧。
“那兒不是有一所嗎?”陸寬寬指了指不遠處的矮房,那房前糊了一張茅紙,上書‘四仿客棧’四字。
“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到啊。”沈賀鯉輕挑眉頭,僵硬一笑。這客棧,莫不是黑店吧?
“快。”突有一隊捕快速然而來,臉上皆是嚴肅神情。
這一隊人馬約莫十來人,皆執著刀劍跑進了客棧裏。
“看來這客棧是犯事兒了啊。必然是個黑店沒錯了。”沈賀鯉一邊說一邊點頭,對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怎麽回事兒?四仿客棧中為什麽會有屍體?”一身著官服的年輕男子攜一幕僚,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