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藥
籠子裏的女奴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嚇了一跳，紛紛抬起胳膊遮擋，二狗眉頭一皺趕緊捂住鼻子，嫌棄的埋怨道，“我的娘啊，這味簡直比醃製了十幾年的臭醬豆還惡心！”
石頭適應了光線後也皺了皺鼻子，這個小空間本就擁擠，又不通風，現在關進去十二個人，都在裏麵吃喝拉撒，那氣味自然不言自明。昨晚的風暴讓這裏更加狼藉，不少女孩都吐了，汙穢之物滿地都是，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在潮濕悶熱又封閉的空間裏，一經發酵簡直讓人上頭。
二狗用舀子敲著鐵籠的欄杆，“把碗都伸出來，吃飯了。”
餓了一夜，又清空了腸胃的女孩饑腸咕嚕的把自己的碗伸出籠外，二狗舀起混著蔬菜、肉末的粥給每個碗裏倒上半碗，然後匆匆跑出艙外。
他掀開蒙在口鼻上的布，對著外麵大口吸氣，對下麵喊道，“石頭你快點啊，差不多就行了，再不走熏死你！”
石頭小心的把拳頭大的饅頭掰成四份，每個人一份送到她們手裏，拿到食物的女孩們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為了不必要的開銷和減少排泄，這些女奴每天隻有一頓飯。
因為她們每天隻有一次吃飯的機會，這一頓就是管一天，誰都不想浪費。分到最後一個籠子時，隻有兩個女孩伸手等他的饅頭，另一個靠在角落裏，滿臉通紅，緊閉雙眼，似乎睡著了，右手手背上的傷口依然觸目驚心，幾隻蒼蠅嗡嗡旋轉之後落在傷口上，貪婪的搓著指爪。
“你怎麽了？”石頭問。
女孩睜開眼，瞪著一雙倔強的眼睛，然後又閉上了。旁邊的女孩已經把粥和饅頭吃完了，對石頭說，“她發燒了，要死了”。然後挪到離女孩遠一些的地方，雙手抱膝打量石頭。
石頭把饅頭使勁的遞到那個女孩身邊，“這個我放這裏了，你稍微吃一點，我去給你找藥。”
走出門，二狗提醒石頭，“這些都是奴隸，跟船上的貨物一樣，你千萬別多管閑事。藥多珍貴了，我們船員生病都要忍著，為了一個奴隸，船長不會同意給她藥的。”
“女奴也是人，我去試試。”
“你怎麽這麽固執呢，一個女奴發燒就發燒唄，寶洲啊遍地都是奴隸，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就算你有本事救，你救得過來？更何況我們船上的藥自己都不夠呢。”
“奴隸為什麽就該自生自滅？他們也是人，和我們一樣，應該有生存的權力。婆婆告訴過我，人既然出生了就說明這是神的旨意，我們不能見死不救的。”
“行啊你，幾歲的孩子還說起了大道理。不過我可提醒你啊，去了也就是碰一鼻子灰，不過我看你啊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二狗又氣又急的走開了。
石頭給葛大力送茶的時候沒有立即離開，葛大力停下手裏的工作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
“底艙裏有個女孩發燒了，船長你能給她點藥嗎？”
葛大力遲疑了一會。“船上的藥都是給我們自己備的，要是遇到熱病，我們自己都生死難保，而且這裏距中州還有一段距離，我不能冒這個險。船上發燒很危險，三天之後，我會讓人去看看，要麽活著要麽就下海喂魚。”
石頭失望而歸，二狗安慰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奴隸發燒三天後必須扔到海裏，你也別怪船長狠心，要是留著生病的人在船上，說不定一船的人都會生病的。”
石頭悶不吭聲的坐了一會，然後站起來開始從海裏提水。
“提水幹什麽，今天又不用刷甲板。”
“她們那裏又悶又臭的，我去打掃一下。”
“你傻啊，她們是奴隸，到了中州就要被賣掉，你還給她們打掃衛生？你怎麽還真去啊，你……”。
石頭提著水來回跑了好幾趟，船員們在甲板上嚼著煙絲笑話石頭，都說他是個傻瓜。
二狗氣不過，又不敢和那些船員們辯駁，隻好拎著刷子去幫石頭。
“這下好了，船上又多了個傻瓜了，哈哈……”。
打掃完，艙裏的空氣好多了。石頭給女孩端來清水，“發燒了多喝點水，婆婆就是這麽教我的。”
女孩睜開眼看了一眼，又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石頭來了三次，每次都給女孩送來清水，不過女孩一次都沒喝。
晚上石頭失望的把水端走，女孩突然開口了。“別給我送水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石頭對女孩開口說話很高興，折回來對女孩說，“我們每個人都要愛惜自己的生命，因為我們的命不僅是自己的，還是父母給的，還是上天賜予的，所以每個人都要努力的活著，求死是不負責的表現。”
“我的命不值得”。女孩懵懂的看著石頭真摯的眼睛，咬了咬幹裂的嘴唇，“我生來就是奴隸，生而為奴終身為奴，奴隸是沒有希望的。”
“奴隸也是人，雖然我不懂大人怎麽想的，但是對我來說人人都一樣，隻要好好的活著就有希望。你離開寶洲不一定是件壞事，說不定到中州之後會有好事發生呢。”
女孩倔強的眼睛開始變得溫柔起來，她向籠子邊挪了挪，伸手端石頭手裏的碗。
“謝謝你，也許你說的對。”女孩費了好大力氣喝完一碗水，“是啊，誰知道呢。要是我能活著.……就一定好好活著。”
石頭握著女孩左手，“婆婆說過，隻要努力就有希望的。”
女孩點點頭，“嗯。”
晚上，女孩被石頭叫起來。從大家沉睡的模樣看，女孩知道現在一定是深夜。
“這個吃掉，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石頭把蠟燭放到地上，掏出一個玻璃瓶倒出三顆藥丸，“快點，明天燒退了你就好了。”
女孩遲疑了，她從沒見過藥，更沒吃過藥。在寶洲奴隸是沒有權利吃藥的，大部分奴隸在生病的時候就被拋棄了，丟在荒野喂野狼。
“吃吧，我求船長給你的藥，我們船長對我特別好，你看我的刀就是船長送我的呢”。石頭驕傲的拍拍腰間的刀子。
女孩這才接過藥，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