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皇帝
日頭往正午緩緩偏去，明亮而華麗的歐式套房內，侍女們忙碌地來來回回。
戴安有點木然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被侍女們擺弄著的樣子。
今天一大早就被叫起身來，沐浴、全身按摩、上香粉、抹髮油、做髮型、挑戴首飾……戴安看著自己就像一份禮物一樣，被各種珠寶鮮花，蕾絲輕紗一層一層，隆重地打包起來。饒是前世習慣了長時間化妝造型的戴安，也覺得這步驟未免太繁瑣了。
只是出去走走而已啊，這是要參加時裝秀嗎？還是要上天呢？
戴安一邊腹誹著，一邊把玩著一塊鑲著綠寶石的髮夾。
「好看嗎？」她舉起髮夾，問旁邊的一位侍女。
這位侍女很年輕，十六七歲的樣子，名叫艾比，戴安觀察了她很久，判斷她是那種貪慕虛榮，而且嘴上還沒把門的人，這種人不能信任，但還是能利用一二的。
「回公主的話，好看。」艾比恭敬地回答，眼底卻閃著羨慕跟渴望。
「那送給你了。」
戴安隨意地說道，卻見艾比臉上沒有高興，只是露出一個奇怪的神情。
「公主說笑了，這可是皇家的首飾……」
戴安聞言，沒什麼反應。
果然，這不是公主的私有物。她剛就在想，這公主有這麼多漂亮的首飾，件件看起來價值不菲，這麼有錢的公主，就沒幾個貼身侍女？哪怕公主傻不懂，侍女沖著錢，也會主動湊上來啊。
「啊，我都忘了。」戴安面不改色，「那你去把我的首飾拿過來，我想挑幾件戴上。」
「這……要跟司庫大人申請，恐怕會耽誤今天的出行……」艾比為難道。
看來想要搞清楚這公主的財務狀況，可以從司庫的人入手？戴安默默分析著。
「啊，那就算了，對了……」
戴安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艾比說著話，一邊打發點時間，一邊套取情報。
妝發終於弄完了，就開始穿衣。看著侍女捧進來的一件白色的束身衣，戴安心裡一個咯噔。
前世的電影沒有誇張，束身衣簡直就是女人的天敵，戴安在三個侍女的通力合作之下，穿上了束身衣，馬上就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
她以前看過一篇報道，說是以前的貴族女人，因為老穿束身衣，導致骨骼嚴重變形。那報道上還配了骨骼變形的透視圖，肋骨緊縮，裡面的腸子都被擠到屁股的位置了，十分噁心，看得戴安直皺眉。沒想到有一天她也得被迫穿上這玩意。
得盡量少穿。戴安心想。有能力的時候，一定要改了這種審美風氣。
過了兩刻鐘左右，終於把衣服穿好了，戴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米白色作底綉著各種繁複花樣的，被裙撐高高撐起的禮服裙，上面還綴著各色的寶石，甚至是新鮮採摘下來的花朵，金色的頭髮被綁成了浪漫的長辮，上面也裝點著鮮花跟寶石，看起來就像是花間的精靈一樣。
而且由於束身衣的緣故，腰自然地挺得板直，沉重的衣飾延緩了前行的腳步，只能小步緩緩行進，倒是有一種優雅淑女的感覺。
戴安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了鋪著紅毯的大理石樓梯，來到了一樓的正廳前，看到了今日的另一位主角——赫里福·查里·路克斯。
戴安是第二次見到她這位名義上的父親，但其實嚴格來說，是第一次看清楚他。
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剛剛到這個世界，情況十分混亂，她急著在這混亂中找到自己的定位，面對身邊突兀出現在大量信息，她也沒法一一弄清，於是對他的印象，就只剩下一張陰沉而模糊的臉龐。
在那之後，他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而且結合他同意把女兒送出去和親這件事，想必他對女兒的感情也十分有限，所以在昨晚她提出要出去走走，而隔了一段時間后侍女回來稟報說皇帝陛下會在明日與她同行的時候，她是有些吃驚的，主要是吃不準這位皇帝陛下想要幹什麼。
是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要藉機說服她接受和親一事？還是別的什麼？
抱著警惕跟懷疑的心情，戴安走向了皇帝陛下。
皇帝今天穿著一套深藍色，剪裁合體的軍服，外面披著一件白色狐毛做邊，掛著勳章與鏈條的披風，整個人看起來既氣派又帥氣。
果然是有這樣好看的父親，才能生出這樣的女兒。
在侍女們的『向帝國的太陽，尊敬的皇帝陛下請安』的聲音中，戴安走到了皇帝面前，她仰著頭看著皇帝，這才發現有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等等，見到了皇帝，她應該說什麼？應該叫他什麼？應該怎麼行禮？！
現代倡導人人平等，自然沒什麼需要講究的禮儀，而身為現代人的戴安，也下意識地忽略地這方面的事情。
正在戴安懊惱著急著，氣氛陷入僵局時，皇帝忽地向她伸出了手，語氣溫和地道：「走吧。」
戴安愣了愣，猶豫了一下，把手放到了皇帝的手上。
皇帝沒再說什麼，牽著戴安的手，就往門外走去。
走出門口，刺眼的日光直照在臉上，兩旁的衛兵躬身行李，大聲喊道：「請皇帝陛下日安！請公主殿下日安！」聲音隆隆，讓戴安一瞬間有些恍惚。
我出來了。
可是我要去哪呢？
看著入目漂亮的歐式庭院，遠處高大雄偉的建築。戴安忽然發現，她看了這麼久的書，自以為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其實一切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身份，陌生的人們，而她，要在這裡獨自一人，想辦法活下去，想辦法把自己的人生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多麼熟悉的感覺啊。
很久沒有過了。她都差點忘了，那段痛苦又漫長的記憶。
那個時候，她能夠走過來。
現在她也可以。
想到這裡，她稍稍定下了心神，繼續默默地跟著皇帝走在花園裡，身後有侍女不遠不近地綴著，周圍還有衛兵們遠遠地驅散路途上的閑雜人等，而他們沿著庭院走著，漫無目的，走了中間走左邊，走了左邊走右邊，也不說話，就是走。
戴安一開始還擔心皇帝要說什麼，想著要怎麼應付，後來見他一直不說話，就慢慢把視線轉到了周圍去。皇家的庭院是真的漂亮，高大的樹木，精美的雕塑，流水噴泉，還有花，她並不懂花，但那些紅的紫的粉的，熱熱鬧鬧地開了滿園，叫人僅是看著就覺得開始。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鳥鳴聲清脆婉轉，襯著流水與風的聲音，落在耳朵里，覺得寧靜又充滿著生機。戴安覺得這連日來的沉悶，似乎都被一掃而空，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戴安並不知道，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皇帝，其實一直在旁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戴安，當看到戴安的笑意時，皇帝眼神一凝，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