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笑傲江湖
“肖鞘?!什麽是肖鞘?難道與瘟疫鬼有關?”
“瘟疫鬼”是大家心領神會的一個詞匯,家鄉因為大旱災,數年沒有雨水,先鬧蝗蟲,後鬧黑死病,再然後就是千裏黃沙漫卷,再最後,就有了“瘟疫鬼……”
人們絕望之時都迷信。說有人犯了薑央大神的神威,大神派了“瘟疫鬼”來懲罰魔域大陸,魔域大陸已是這般岌岌可危了。瘟疫鬼見人吃人,因為噬血,他定是先咬人脖頸處,那裏的血冒得洶湧,瀲灩血波迅速讓他亢奮起來;見血喝血,沒有臉,當然如果砍了它的手,它仍可叫活蹦亂跳的。
三個人聽到屋影說出這句話時心情完全不同。屋影頓了頓道:“肖鞘,原意是他的身體仿佛是可以獨立運營的體係,又如同海裏的某些魚,先是動物,有大腦指揮著身體,但是他後來自己吃掉了自己的大腦,迅速變成了植物,他落地生根抽芽呢……”
“肖鞘後來被用來命名,瓜瓜柱國兌下來的蟬兌。他上次吸了花粥的血,就兌下來了,很多這個。兌一次,長十歲左右,雖然他實際的年齡也許不過隻有九歲。”屋影是最了解她的原主人。
令人促不及防的是,沒等屋影講完,一堆黑衣人湧了進來。因為衣服顏色黑暗,在紅燈綽約的門口靜默無聲地立著;加之屋影長期養就的低眉順目的習慣,往往顧不上抬頭看人,所以一個愣子衝過去,到了門口人影兒倒把自己嚇了一跳。
見慣了這個陣勢,無邪,屋影心道:“果然今日的辛隆客棧大人物雲集呀!”
程木心卻回憶起了上回的迷魂血陣,心裏暗自叮囑自己,千萬不要再如上次般的上了敵人的當。
可是木心沒有料到的是,他已然不再是今日這集故事的主角,三個人都被分別綁了塞世進了三個黑屋子裏。
無邪被推入門內,燈光如晝。眼光隔了一眾黑壓壓的背影望進去,靠著紅木坐榻邊上,一個灰衣錦袍,金絲繡花對襟大褂,一圈子彰顯身份的白色毛皮領子,圈了一個輪椅中的年輕人。無邪不認識他,隻是覺得他很麵熟。
前麵有兩個引路的女童,還有一個女子身形阿娜聘婷的,舉了一盞紅燈籠,暗影裏讓無邪看不清臉,無邪就問她:“你是屋影?”那女子綠衣粉袖,聲形語調像極了屋影,女子笑答:“你隻答對一半兒,奴家的出身與屋影節度使無二,但奴家叫紅袖,是新來的節度使。”
無邪索性直起身子,一時間來了興致,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女子,知道她是替補屋影位置而來的,父皇與護國公的殺人機器上任一個齒輪一壞,必定有同樣的另一個頂上來。不知道自己這太子之位又是什麽人來替補,想著就有些心酸,以致於走路都磕碰了椅子。
“太子來了!”
“太子真的來了!”
隻聽得外麵三番五次地喊,喊得人,仿佛喊得天下人無人不知才好的架式。
這次真是邪門,別的達官貴人皆是暗地裏來,哪裏有這敲鑼打鼓滿世界喊著說太子來了這類似於勾欄肮臢之所的。
難道是要喊給什麽人聽,還是要喊給僅隔了一簾珠簾之外的什麽人聽,抑或是喊給這辛隆客棧院裏的另一個什麽相好的聽。
今日半夜三更天,忙得有點喘不上氣來。
“真的是好戲連台呢!”年輕人嘖嘖稱奇。
自己該早已知道他是誰,這一天終究是來了。“論身份,舅舅,本柱國該是叫你一聲舅舅呢?”
無邪症了一下,眼光微瞇,逆著燈火通明透亮中望過去,輪椅之內的人除了臉部五官已與前幾日見過的瓜瓜完全不同。無邪仔細觀察他的臉,可能他最近的營養好了很多。那張臉白裏透著紅,一頭黑發如墨般飄逸靈動地垂在肩上。
濃眉,俊目,懸膽鼻,紫霞一樣的朱唇。
無邪心裏咯噔一下,想起來姐姐,他說:“瓜瓜,你姓賈,當然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姓傲,你娘親囑托舅舅照顧你。”無邪心下難過:“姐姐,並不知道你是這個樣子!”
“嗯,當然。如果你們知道在下是這個樣子,該不會我生下來就被淹死到馬桶裏了吧?”瓜瓜拄國冷笑到自己快發了寒戰:“幸虧我逃得快些,才幸免於難了呢!”
“不是。”無邪聽他這麽說,知道他在怨恨自己,忙解釋道,他不是為自己開脫,也不是要他認自己,而是覺得這仇恨要壓挎了他。“孩子,不是那樣的。你娘親懷你並沒有足月就被賈貴兒塗毒,那個屠夫執了三角戟之類的東西,先敲了她的頭,但她已經顧不上自己了,她雙手卻死死擁住肚子裏的你!”
輪椅車駛過來,圍著地中央的無邪生生轉了數圈子,瓜瓜仔細頓了頓自己的身軀,雙眼決眥欲裂看著他的舅舅。“嗯哼。你不用騙我。”
無邪長歎一口氣,說:“本蠱太子隻是善於盜,偷。犯不著千辛萬苦地去撒慌。”
“噢,我的薑央啊……”蛋殼兒適時地蹦出來,地中央光影交錯間就出現一個幻像。
門檻裏麵有一個人,是女的,肚子上被利器霍開了一個大洞……血肉模糊的臉龐,因為後麵的發髻還綁著,那些齊刷刷被揪下來的頭發開花一樣婆散在她臉上,無邪抖抖地撥開她的頭發,果然和娘親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龐……
“大姐……大姐你怎麽了……”無邪給大姐掩上她血淋淋的衣褲,血紅一片中,心裏一片白茫茫的空。
“邪兒,我知道是你……我認得這蠱兒……”似是混沌中靈光一閃,大姐寂靜中醒來,斷斷續續地說。
“邪兒,好好照顧你侄兒……給我報仇……”姐姐說……她說完滿目慈愛地看了瓜瓜很久。瓜瓜滿眼是淚,嘴裏輕輕的說:“娘親,娘親……”他居然伸了那唯一能動的一隻手出去,掙紮著要去撫觸娘親的臉。
那個幻像帶著絲絲光影,一觸一踫間就散了。他手指伸在空中良久未動,就反而笑了,道:“無邪舅舅慣會騙人,帶這皮影戲哄小孩子玩?”
無邪同樣冷嗯一聲道:“你滿魔域大陸打聽打聽去,我傲無邪何曾騙過人。天宇城的姑娘們我說睡誰,還用騙嗎,她們必是前呼後擁地趕來。”
“哦。是的,以蠱太子的身家自是不需要騙人。可是瓜瓜便沒有舅舅那般命好。我自出生以來,生存便成了第一難題。在下以男兒之身,混跡於妓院,以吸食男人精血為生。見慣了的都是爾虞我詐,男盜女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這一點上,我想舅舅並沒有與在下有多少不同!”
無邪索性伸直了雙腿,吧嗒吧嗒磕了腳上的灰,坐在了當地。這樣的話,他就與那個瓜瓜平起平坐了。“孩子,你娘親走的匆忙,也沒有正經給你取得好名字。剩下的人中,我和你外公情況又有所不同。但是我們兩個明裏暗裏找了你數年。”
無邪伸手,一隻摸了瓜瓜的頭發,光滑如綢,另一隻手就順著他的臉頰輕輕按摩了一下,順著往下,道:“在天宇城流浪了三年多,風餐露宿,我也不過是個孩子。遍訪天宇城,俱是沒有一點你的消息。每個夜晚,我躺在某個房頂上,望著燦爛星空,有時候給你取名兒。傲無雙,傲野行,傲天下,想像著我如同與姐姐般,舅舅與外甥一起笑傲江湖。”
無邪這才仔細檢查了他的雙手雙腳,有那麽一刻鍾,他甚至於覺得自己太自私了,他問:“花粥的血真的能治你的病嗎?如果能,我相信她一定會願意多生一些血來養你!”
“嗚嗚,哈哈!”瓜瓜笑到喘氣,甚至不可自抑。道:“你們倒是博愛呢!你見這個世界何曾這般美好過,資源從來有限,價高者得。不是她死,必隻是我死。三年前的碧血讓在下得以苟活,而花粥幾近絕境差點兒死了!”
咚咚咚,一陣密集的鑼鼓聲響起,一圈子紅木樓梯拾階而下,金絲楠木的中空圍欄轉了幾個轉角兒,房間另一側的一扇門打開,一幹鶯鶯燕燕五顏六色的女子,見瓜瓜大柱國引了個剛剛才的無邪太子和若幹姐姐早早走了過來,早早讓了一條道出來,剛才還喧嘩的賓客們立刻安靜下來,好戲即將上演。
幕布上出現了一個皮影小人,緊接著出現了另一個小人,一個應該是皇帝,另一個是貴妃;都穿著明黃色的宮服,小人兒的皇帝甚是威嚴,應該還戴著七七四十九顆珍珠的皇冠……它們被製作的惟妙惟肖,每個動作都活靈活現,一聲清亮悅耳的女音響起,完美的配合皮影的舉動,仿佛它們都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紅袖捧了食盒,一路逶迤行至那扇大門前時,發現門口黑乎乎兩邊一字排開了八個黑衣錦衣侍衛。
墨發翩飛,大長腿隨意搭在椅子上。
此人卻是天宇城最高貴,貴不可攀的太子爺,蠱王,傲無邪。
紅袖上前把蠱太子安置好,瓜瓜旁邊一位高個子的女子,一個聲音道出了自己耳中一個熟悉至極的一個名字:“花粥姐姐,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