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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迷魂血易得,真心血難求!第三更

  無邪從養心院奔出,心裏念叨著:“反正是太後不相信我!又不是怨我——”反正這活兒我不幹了。


  接下來的路程就比較難走了些,與花粥分別時,自己心下著急,又被花粥逼得緊了些,自己倒要說了一堆渾話氣她。


  如今這又回去,顯然不太好說。


  “這,這麽多美女是什麽情況?”


  “你,你是誰呀?”


  “等等,我沒有任何靈血之力,……你來找我幹嚒?你確定是要與你父皇劃清界限了!”


  “不是。我們可以先這樣,為什麽一定要非此及彼呢?!”潛意識裏無邪確實沒有想好這個問題,從根本上講自己並非一個貪生怕死的諾夫,隻是既然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他總是懶惰些。目前並沒有覺得這種生活又有什麽不好。


  “等等,我不是……”花粥一定會這樣問自己,“假如有一天,我們要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一邊是你父皇,一邊是我神女花粥,你會幫誰?”


  “啊啊啊啊啊啊啊,難怪主人最近不理我們……”蛋殼兒領了一眾蟲子,不甘寂寞地嘣了出來。


  “我們被主人拋棄了!”


  “所有的姑娘都哭了起來……”


  “神女花粥有什麽好的!不都是那一個樣嗎?”


  “哪有啊?哪有像我一樣,儀態萬千,風度翩翩……”


  “明明就是,長得這麽醜,穿的這麽寒酸,智商還這麽低,還這麽暴力,簡直是丟公主殿下的臉


  每一句話,就像一把劍,插在傲無邪的心中。也許它們什麽也沒說,自己心裏本來就有那根刺,拔也拔不出來,紮在心裏,疼。


  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決定戴下“麵具”出場。


  但是當他裝扮好了自己,以神女最喜歡的“二傻妹妹”形象出現在神女的小窖屋裏時,門口秋千深夜裏兀自遊蕩,半扇門哐哐鐺鐺鐺直撞到門框之上,屋內確是空無一人,點了個紙折子入內,見那張小窄床上被子窩成一團,還是自己那日與酌墨子離開時的樣子。


  再然後,他又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期圖發現些比如取水燒飯的痕跡,但是終究是毫無頭緒。


  卻突見前麵稍遠一點的位置,是一堆亂墳崗子,心中大慟,他心愛的姑娘花粥雖出生貴為公主,卻並沒有享受過什麽榮華富貴,甚至於連最平常的日常所居都是這麽駭人。


  前麵火折子照亮的微小區塊裏,發現了一些新土,當然這中官村上的老墳們都已經墳頭泛了青,春風依舊著意隨堤柳,當然眷顧到了這裏。


  低頭彎腰駝背矯正了半晌,拿火折子的光芒照向那塊新牌,從上至下,上書:“至親之人”


  他心下大慟,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九歲那個夜晚,誰沒有至親之人,不知道誰的至親之人最近亡故了。


  哭倒墳頭,自己的娘親和姐姐,她們終究是無福消受自己現在能帶給她們的幸福生活。


  點了又一張火折子,仔細看下去,才看清後邊的字:“酌墨子之墓”。


  落款是“摯友:花粥,程木心。”


  心下頓時五味雜陳,“酌墨子,你怎麽真死了!?”

  他一時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隻不過因葉椰玲琅在場,自己所有的施救行為略顯得有些遲疑,酌墨子麵黑,酌墨子心善,酌墨子毫不遲疑地把自己獻上了祭台。


  我愛花粥嗎?我又愛她到了什麽程度?

  正悲痛欲絕不能自已間,突聽背後咳嗽聲音傳來,不急不緩,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背,說:“迷魂血易得,真心血難求啊。既有緣,你隨我來吧,或許能見她最後一麵……”


  ……


  ……


  崖柏之下,無邪左右無著,返身向裏;忽覺腦後有風,卻見有一點點藍色的微光隱隱閃爍著,那裏居然有一個狹小的僅夠一人通行的洞口;沿著曲折蜿蜒的洞口往崖裏麵走,地麵萬分油滑不平,磕破了他的腳趾頭。


  “這裏住著誰,桌子和椅子與床的比例太過不相稱……”藍色的狐光照亮了整個空間,無邪摸過去才發現山洞遍體的采光全靠一張玉床。走了丈餘,眼見前麵風大,又一個開闊地,崖洞裏麵小桌子,小椅子,石頭做的,雖粗糙但好像有人打掃一樣幹淨整潔。


  折騰了半天,心下個登一下。


  果然見那藍石床上安放了一個軀體。無邪心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把自己的兩條腿拖進去,卻再也怎麽也靠近不了隻碩大的床。寒氣襲麵而來,神女身體恍若一個透明的蟬兌,大部分似乎像結了一層霜,血痂黑漆漆脫落,胸口地方蓋了一塊布,布下麵仍舊露出胸口半扇刷白的傷口。


  抬眼看才發現因天長地久與主人身體楔合,那藍床形成了若幹曲線的坑窪。


  “水……”


  一個含糊不清的字眼兒突然從身後響起來,嚇得無邪半死;驚悚間夾著屁股回頭,好像卻是沒人。


  這個聲音並非他慣常聽慣了的聲音。


  “水……水……”尋聲過去,才發覺是神女嘴裏發出的聲音,因洞裏回聲巨大,倒好像一個怪獸才低聲嘶吼;雙手這才摸上她的額頭,神女不隻額頭,而是全身在發燒,燙得他一個寒戰。


  兩股戰戰,無邪跌坐在地上,心下如釋重負,號啕大哭間罵道:“粥兒太自私,早點吭個聲呀。幸好你還活著……”自己聲音在滴噠作響的空間裏不斷衝撞,初聽時含糊不清,再聽才依稀像是鬼哭狼嚎。


  “這燒,燒得太曆害……要燒死人的……”無邪一遍口中念叨著,一邊跳著腳兒,四下唐突,遍尋了一圈兒,也沒有找到取水的工具。心下著急,奔跑起來,返回那個洞口,摸索水滴的聲音,幾個摸索之間,找到了水源。原來側方石柱下麵是一條地下河,輾轉把自己的腰帶結了一個死結在那石頭上,縱身跳進冰冷的地下河水中。


  地下河水中意外發現了一把繡刀。他撿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無邪返身之間嘴裏含了一口水,雙手硬撥開花粥緊閉的牙關,齒縫裏哩哩拉拉進了花粥嘴巴裏。幾次三番,又把自己盡濕的全身塞進了她僵硬的兩臂間,渾身戰栗,用盡全身力氣貼緊她,給她降溫。很久仍然不敢起身,怕自己一離開,花粥一個閃失,又如一捧仙塵似的,靈魂出竅,離自己遠去……

  心下埋怨:“明明神女可救,你們卻說……她……”


  他沒有舍得把那個字說出口,人在極至絕望的時候,一個不好聽的字,都如同杯弓蛇影,都能讓自己後悔當初為什麽不好好珍惜她。


  但是接下來他就發現,自己似乎做了無用功,所謂的“水”被流進花粥嘴裏時,被悉數吐了出來。她仍舊如幻影般躺在那藍床上發著光。她突然睜開眼睛,如同在蒼茫人海中望向自己,隔著藍光如同隔了一個世界。


  藍石床的光輝似乎蒸騰間要把她帶向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好像與自己是天人永隔了。


  他瘋了,在她幾乎要脫塵而去的一瞬間,耳邊響起帶自己來的三小隻總祭司的那句話:“迷魂血易得,真心血難求。”


  什麽是真心血,他也不知道。反正他覺得神女花粥絕決的那一眼,讓他心痛。


  他補上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順便拿那把繡刀劃破了自己胸口,形成了一個巨大豁口,好吧,當然還有其他,他能想到的,能與花粥合二為一的渠道。


  “在下小賊傲無邪,清晰目睹每一次清晨和夜晚,我和你度過欣喜和歡悅,我的歡喜一次次升空,或者輕柔,或者粗礪,或者隨著你的起伏波動,把你緊緊地圍繞,魂迷春夢裏……”


  “我知道我愛你,但不知道如何奉獻自己,我使你在那樣的悸動中和我的身體緊緊貼合。薑央賦予了你我!清冷波動的線條,柔動內斂的火焰。黑色魅發,並不高高隆起的丘壑,喚起最初的渴望。我觸摸你,傾聽你內心深處的願望。你表達自己,告訴我你簡單的身體後麵無法掩藏的秘密,你獨自起伏像衝擊海岸的春天的潮水。是這樣的時刻,我放任自己,在原始和後天中與你水融交融。”


  “我的血像滿山的小樹,無窮無盡伸著,渴望著,那麽強。一枝一葉都含著果實的甜,含著到達以後那無窮無盡的生長。春天的藍天啊,那麽甜美,春天最新鮮的樹葉都喚起那願望;鳥在天上的鳴叫,啾啾啁啁都喚起那願望;大地整個在生長,在生命中間喚醒它的願望;那麽甜美,又那麽絕決。那些雲,銀色的在海上一陣陣飄過去,真讓人動心。我把石頭一塊塊放好,在土地上,但願望並沒有停止。像樹林裏的河水一樣流動,渴望和盲目的四季使我走向一個地方。我就是這樣開始,像大地和春天,總有暗影。”


  她淡褐色的小身體在藍光下又陌生又讓人驚疑,同時又那麽親切波動著,一點不教人恐怖。我想拿一點東西給她鋪在身子底下,她輕柔地躺落在樹叢裏,在我離開的時候,一動不動。她喜歡我把她抱起來。丟在那;我把她肆無忌憚,如同棉被一樣貼合上去。


  頭一次在陽光下這樣看一個女孩子。驚訝使我的血湧幾乎停止了一刻。這時我好像不認識她了,不認識她,東方女孩子式的小身體。淡淺褐色小巧的敏感血管,微微茂盛起來的全身的虛幻漸漸清晰起來。


  無邪手腕上的羅盤突突跳動,在扇形的盤麵上,那枚紅色的指針,瘋狂地抖動,一念之間漲到了滿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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