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在下厲清塵
“仙雨兒,真乃神人也,上次照妖鏡起動之後,她成了這世上靈力最強的人——”
八公冷峻的外表眼中閃現了一絲激動,“深挖洞,廣積糧;匿於野,避魔羊……”自己一族為了躱避瘟疫鬼早在十數年前就定下了一個國策。先祖不過是蒙古族羌族的一支,長期與眾多遊牧騎射民族爭搶草原土地牛羊,早年身材比例也算彪悍,魔誒之亂中,數支戰艦南遷入了魔玨境內北部的若幹小島之上。
借清水河順流而下入了這邪靡亂鬥山。
花粥道:“那人,仙雨兒是我娘親,說到靈力之事,我倒願意試上一試!”
“靈力”之說,實在讓人會覺得不過是牽強附會之說;如果娘親有靈力,那麽這滿場之內最該與娘親相仿的人隻能是自己,雖說自己心裏很是清楚,從小到大也沒見自己天生或後天具有什麽異於常人之處。
眾人驚愕間,早己有侍衛舉了火把,一齊照了過來。
火把點燃的火光衝天,團團圍住棕子似被綁著的女子,因為他們個子矮些,花粥不得不雙膝跪地,以使他們能認清自己與鏡子中間女子無二的容顏。
有人問:“仙雨兒之女嗎?”早有好事者抬了那麵鏡子過來,鏡裏鏡外兩廂對照。
龘龘聖主命侍衛撥開人群,閃出一條道來,踱過花粥麵前,拿了一個侍衛的火把,就近來看。
因為花粥背後還同綁著一個程木心,她要跪下,程木心便得遷就她,他個人又高,實在牽帶著他跪不下去。
龘龘聖主隻得伸手叫侍衛解了花粥的繩索……
“粥兒,不可造次!”程木心雖知道這個公主雖沒什麽本事,但是卻有一付熱心腸,見不得一點世間不平事。為弱者她總是拚了性命,本著她生性具有的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強出頭的。“比不得平時,這個地方顯然聖主是管不到的。所謂鞭長莫及,你又不是看不出來……”他有些後悔來邪靡亂鬥山,讓公主認清真相之舉了。
木心看著花粥,心裏泛起陣陣漣漪,粥兒,木心哥自是天涯海角隨你去的……
雖龘龘聖主隻得伸手叫侍衛解了花粥的繩索,木心卻是頭一個跳將出來的……
一個聲音悠揚響起,曲風古老蜿轉滄涼,暗夜流光飛舞中透人心寒……火把畢剝燃起的光焰中望出去,一襲白衣,衣襟上滿滿的破洞,一隻朝前的鞋子底上張著嘴巴,一張一翕地打著拍子。
火把點燃的空間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問“這位公子何人?”
他的頭發劉海兒很長,一左一右,一短一長,上下左右翩飛,好像每一根都獨立具有了生命,絲絲縷縷閃著光……
塤聲古老蒼涼,像是一絲陽光照進了那曲子裏。
一曲吹罷,曲意猶未盡時,塤聲沒有絲毫停滯,毫不猶豫地滑過每一個音節,動人心魄——
“我以後晚上睡不著,你就唱這首歌吧!”程木心望過花粥去,他正直善良,護主心切,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不過為了轉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近距離觀察那麵鏡子。
“哦。前提是我正好在你附近睡覺呢?”花粥一雙眼睛大到無任何邊際,毫不設防地說著她自己能懂的話。
“紅袖幫我添添香既可!”木心完全忘記了雅俗之分。念叨著,急切地望向花粥……
鏡子靜靜地屹立在麵前空地上,從外觀上看,四四方方,有一個虯龍狀的雕花木圈了一圈子的花紋,花紋古樸蒼勁,完全就是一麵普通的鏡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塤曲兒也幾經吹完,木心卻仍舊未見端倪,他一時不知道下一步該釆取什麽措施……
“木心公子,好身手!”龘龘囚坐於他的龍榻之上,雙手緩慢地拍打著那首塤曲的節奏。曲畢叫起好來。
黑暗世界中,兩個人靜靜地觀察著他,一個當然是酌墨子,另一個當然是那個號稱“祭司總長”的三小隻爺爺。
“多年未見,你小子長出息了……”三小隻的聲音蒼老,但是內力氣息把握的鎮定自若,以至清清涼涼地送入了每個人耳朵裏。“那麵鏡子,既然是溫徹斯特人的國寶,想來其‘照妖鏡’的功能是不容人小覷的……”
這句話說來,有兩重含義,一是提醒木心那個小子切忌莽撞行事;另一方麵又讚謄了溫徹斯特人。他自徒弟仙雨兒遭遇不測以來,幾經輾轉,終是查出徒兒臨終之前,確實是與這地下隱族有著特殊意義的瓜葛。
溫徹斯特人能在凱越皇帝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於魔誒之亂中,潛入了魔玨國境內,想來也必有其過人之處。另則據查,這位龘龘聖主行蹤詭秘,在這邪糜亂鬥上內部挖掘通道,深挖洞,廣積糧,儼然真正建立了一個魔玨國之中的“國中國”。
他們從不以真麵目示人,既使是釆購糧草等外出人員,也是遵照族規,嚴格控製拋頭露臉的機會;如若必需,則必化妝前往,他們經常把自己偽裝成盜墓賊江湖巫儺行事。
魔玨國雖是離魔域大陸中心城市距離較遠,但曆史悠久,尤其曆代帝王將相把薑央文化發揚光大到一個很成係統的宗神製度。所以百姓之間,朝庭命官之間,宗神法事活動流行。這就更大程度地加大了溫族被發現和清除的難度。
程木心並沒有香消玉殞,原因當然很簡單,因為除了三小隻爺爺的一聲斷嗬。太多人不喜歡他冒然躍入魔鏡勢力範圍內。
天氣已然黎明,雪地之上蒸騰而上的某種濕潤之氣,曼延在天地之間,給萬事萬物踱上了一層霧氣,奶白色的,善變的。
“不可!”
突然人群之上爆出一聲斷喝,聲音尖銳中帶著某種稚子奶音。
暗影退卻,目光聚焦的中心卻是個小人兒,身體粘糊在椅子上的瓜瓜,登時臉上感覺滾燙了,瓜瓜那張潔白白生生像蒼山雪蓮的小臉,洋溢著萌動的笑容;她的眼睛黑黝黑黝的像黑珍珠,水汪汪飄揚著美麗的希望。所有的人噤了聲,唯恐說錯了話讓小瓜瓜的夢想像易碎的玻璃一樣破碎散落了。
龘龘聖主踱出他的龍椅來,圍著程木心飄逸靈動的身姿轉了一圈,覺得稀奇。
若幹年來,能接受魔鏡考驗的人廖若星辰,因此魔鏡都是用紅布遮蓋,由專人看管的,為的是防止有族人誤打誤撞擅入丟了性命。
不說這位破衣爛衫的公子靈力如何,就說這過人膽識就是一般人不敢效法一二的。
那家夥當人們目光聚焦投向他時,眼見他一抹紅暈爬上了腮側,耳朵——
木心心中確實有些覺得徬徨猶豫,也屬情急之中,眼見花粥逞強,自己忠心護她,隻不過逞匹夫之勇罷了。
中途情急之中又一個沒忍住,居然又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啦,大庭廣眾之下確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心下不安,瞧向花粥,那邊的花粥卻看向了瓜瓜。
順著目光望過去,瓜瓜於寂靜中緩言道:“桃代李僵,加之乘人之危,所以此局勝負仍是未定,如若在下,照了照妖鏡,有幸沒有香消玉殞,是否也可請花粥姑娘紅袖添香呢?”
“什麽?你一個不及垂笤之小女孩兒,要娶花粥姑娘?”程木心的臉徹底紅透了,自己的言行在這小女孩麵前被毀得體無完膚。說話間實在顧不上修辭和章法了。
沒有人注意瓜瓜前麵說的話,他在車子裏行動又不方便,況且小孩子不知輕重,隨便說說便罷了。
“誰說我是小女孩,且尚不是垂笤?”瓜瓜滿臉通紅,與程木心兩個一東一西“站”著,如同冬日樹上的烘柿子,紅豔豔的,醒目招搖。
瓜瓜脆嫩爽口的小聲悅耳道:“在下明明說過要修行得貌比潘安,賽過子都才好呢?”
寂靜一瞬間被這句話凍僵,俱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跟車子一般高的小家夥。
“就算你是個男童,小娃娃,你斷奶了嗎?”
“我要娶花粥。”一句宣言,此刻由他說出來卻確確實實地成了一個大笑話。
龘龘聖主說:“不行,孤還得笑,扶孤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要死——”
如若瓜瓜成了一個笑話。
那作為瓜瓜監護人的八爺定然難辭其咎。
八爺慌得一批,急急忙忙顛過來,按住瓜瓜,撫摸他的額頭,果然卻是火熱無比。他於是掩飾道:“昨日定是他踢了被子,熱症犯了。說得純粹一派發燒胡話,擾人興致,望龘龘聖主見諒!”
龘龘不疑有他,踱步過去伸手摸了摸她額頭,皺起眉道:“嗚呼,啼猿則聲聲嘯冷,吟蟲則雙雙鴨寒,以至喉如吞炭,口若在湯,而身體肢幹,五感七竊,遂成城池之殃,豈不悲乎?”
花粥緊張地望出去,一時不知道麵前的瓜瓜和幾日之前的瓜瓜柱國是不是同一個人。於三年前同出一轍,故事情節又朝著自己十三歲時初遇那個童真的孩子開始。
“不好吧。龘龘聖主是個智者嗎?”花粥心裏一下子崩潰了下來,她寄托於這個聖主,他也許足夠英明神武,足夠智慧來判斷這個瓜瓜柱國是個變態,是個大魔頭……也許這裏的人,以及這山外的人都還有救……
“他就是瓜瓜柱國——”程木心因惱怒自己競被一個小孩子看穿,人設崩塌之時,就不好再酸文假醋說些花粥不甚能懂的詞句。
花粥被這個大家認可蠢哭了的小家夥嚇到一愣,奔騰過去,父皇生死未卜,他是又在計劃什麽陰謀,關鍵是這溫徹斯特一族全員要買他的帳。
“不好,龘龘聖主。八爺胡說,我沒有生病的。”伸出小手,示威遊行似的,往花粥圓鼓鼓的小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以示主權。
“啊!”花粥也被突然襲擊嚇了一跳,回過神後頓時麵紅耳赤的看向了他。
那孩子說:“我,瓜瓜,誓要娶花粥為妻,如若不然,天打五雷劈!”瓜瓜氣得蒼山雪蓮一樣的白臉,越發蒼白到透明。道:“你裝憨賣傻,仙雨兒之女,有什麽了不起!”
花粥被搶白,心裏落空空空如也,辯白道:“我不知道哪裏得罪於你,你為何如此粗言穢語!”
瓜瓜雙手扶動下車裏的一個機關,聲音直抖,已經不是剛才的小奶音:“我瓜瓜,生沒有名,死也沒有姓,便是拜你外公仙翁子所賜……我自己取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厲清塵。我希望全魔域大陸都可以無塵——”
眾人看這兩個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剛才一刻鍾之前也許完全還不認識,現在居然打了起來,深仇大恨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瓜瓜伸出兩隻手,旋轉了車子四下幾個圏子,氣喘如牛,指著一個年輕後生,道:“你已近二十歲了吧?”
那人點點頭,瓜瓜又說:“你該叫我哥!”
那人亦步亦趨上前道:“是,在下請清塵哥哥安!”
瓜瓜道:“厲清塵,字有實。是魔域大陸曆戊二年生人,今年應該是28歲有餘。諸位可以看看,有誰是我這個鬼樣子,男不男,女不女,雌雄莫辨;老不老,少不少。人們喜歡我,當我是小孩子,我就是瓜瓜小女孩兒——”
“那你到底是男是女?”有善良的婦人總喜歡八卦一下。
“人家不說了嗎?人家本來就是不男不女……”幾個男子目光投過去,同情心泛濫地問他:“要不,你就掏出你那勞什子,讓大家夥瞅瞅……”
瓜瓜目光如炬,斜眼睨一眼花粥,嘴角滿是鄙視:“嘖嘖,你的模樣生得倒是俊美,是你外公留給你的什麽獨門秘籍嗎?可不敢害怕肥水流了外人田,不要舍不得,讓我瞅瞅,你看,我都成了這個樣子了?”
花粥滿目瘡痍,眼睛掃向那個瓜瓜,見他不停地翻動手腳,展示他雞爪子一樣的雙手外翻,雙腿聊勝於無地擺在車子裏腿的位置上。
他的臉清冷透明,應該如同一個琉璃脆糖人兒,幾乎任何一個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破碎,撕裂;花粥不敢看他肚子裏的位置,嚴重懷疑那裏麵的五髒六腑應該怎麽樣的擺放位置。
同情心,陌生人都會有的。
可是外人那種不負責任的濫好人似的同情,對於當事人來說,無異於謀財害命。
那種眼神能殺人,弑人者誅心者更劇。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心卻如同死灰一般沉下去,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木偶,等待著那個不男不女的已近而立之年的厲清塵,來宣判自己的死刑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