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誰心裏沒個齷齪的秘密
無邪一走,這次隊伍發生了史無前列的爭吵。
程木心更關心宮中秘密:“聖主雖是進入密道後行蹤不明,但是有兩點疑問,一之前,在聖主書房外什麽人因為什麽原因死了,從老太監總管的描述中,那個人應該是一名刺客。二是這件事又對聖主產生了影響?為何致使聖主進入密道再無訊息?”
所以他主張:“我們的第一要務就是先找到聖主。然後屬下自當負荊請罪,以儆效尤都是我該受的。”
但三小隻的主張卻不是這樣樂觀:“司徒將軍也是個謹慎的人,他是斷然不會因為你寫了一張紙條就會傳遞‘聖主已薨’的消息的。”
所以他主張:“我們還是應該先找到司徒將軍一探究竟比較好!”
酌墨子的思路越發跳脫,她問:“那個屋影是什麽人?為何要給你通風報信?”當然這句話問的雖是木心,但事關全局發展,所以一下子倒引起了大家注意。
花粥眼睛看向無邪去處,他給了自己極大的信心,以父皇的智慧和舉魔玨國全力一定能外禦強敵,內懲奸惡。她問:“總祭司爺爺,迷魂之血究竟是有多麽厲害?”
以她的理解,三小隻既與娘親並肩戰鬥過,對敵鬥爭的經驗必定是豐富的。
沒想到三小隻聞聽此言,卻立刻轉了話題,並沒有回答她。
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來。
三小隻一隻獨手,麵上皺紋交錯,深深淺淺的焦慮不安讓他看起來更加肅殺。
踱了幾個來回。
三個人的腦袋就跟著他轉來轉去。
木心說:“屬下管理的禁軍教頭若幹,直管若幹,尋找聖主的工作已經有序展開了……所以我們可以離開些時辰……”
顯然從換防值勤的禁軍們身上大家都對程木心這個統領還是很欽佩的……
“好吧!你們先隨我來……迷魂血陣,事關重大,尋找聖主必須知道敵者的意圖。所謂知彼知己才可百勝不殆……值得我們再探個究竟……”三小隻丟下一句話,嚇得三個一下心情又沉重起來。
三個年輕人一個不敢造次,低眉順眼跟著他,亦步亦趨地走著。
程木心不知從哪裏弄來一輛車。
愈往前天氣愈加溫暖,按道理來說車窗外的景色也應該越鮮活青蔥,但隨後進入茫茫邪糜亂鬥山地勢漸高的緣故,道路兩旁的青草漸隱,變成了夾道相迎的高樹,樹葉尚未完全青綠招展,仍留著去年秋冬蘊積下來的肅殺之意。
隨著天地間的氣溫微降,一股緊張壓抑的氣氛也隨之籠罩住了整個車內,所有人都清楚,瓊穆城裏陡然形成了一個大症候,瓜瓜柱國一幹異域人,抑或護國公老賊正在瓊瑤海峽,更有甚者也許就在自己車外的某片樹葉林,什麽人就在策劃著一場大陰謀。
這陰謀現在己經開了局:十三口滅門慘案隻是一個開端,神女花粥也許隻是一劑藥引子,聖主失蹤雖是顯得撲朔迷離了些,但目標也許很明確。
魔玨國以及國中的每一個人,我們每一個人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在緊張的警惕與目光搜尋中,終於抵達了瓊穆城東南,曲曲折折的小巷,嘀嗒嘀嗒孤獨行駛著的這輛馬車。愈行愈黑暗,天上無月,甚至連一隻飛蛾都沒有,車內有一盞明燈,但燈光效果並不好,車外也沒有光亮……外圍,看著天光陰影背影中那遮天蔽日的密林,隊伍裏的大多數人並沒有像三小隻那樣露出的神色,反而顯得更加沉重了很多。
“你和我坐在這邊座位上,萬一出事你趕緊快跑。我力氣大些,可以推你走——”酌墨子自嘲解釋道。她用草繩捆好神女的衣袍,因為那袍子太過寬大,她怕她跑起來不方便。
轎廂裏分成兩排,一排男,一排女。
酌墨子讓神女花粥坐在了靠門的這一邊。她知道三小隻既然讓大家一古腦兒放棄去皇宮,又放棄找司徒將軍,必定有更重要的安排。不過反過來,這迷魂之血的說法過於離奇,目前看法,神女著道,程木心和自己也著了道。
花粥抬起頭,幽幽望向簾外道:“我們逃了,他們怎麽辦!況且往哪裏逃,這裏是咱們家……”
木心正在檢查他那把君子劍有沒有受潮,聽到這句問話後轉過頭來,靜靜看著神女白粉的小臉,沉默很久後認真說道:“你可能忘了小時候的事情,但我沒有忘。”
“你是我從死人堆裏刨出來的,而我小時候能活下來,也經曆過一般人根本無法想像的悲慘事。”
“粥兒,你永遠要記住這一點,我們俱是,很辛苦、很辛苦……甚至是拚了這條命才能夠繼苟活。既如此,那我們就不能輕易去死。”
說完這句話,木心沒有再做過多的解釋,把磨好的長劍插回鞘內,然後用草繩綁了幾道,試了一下鞘間的距離剛好合適,便負到了身後。
花粥和酌墨子她知道當夜色降臨的那瞬間,就是和木心一起投奔茫茫邪糜亂鬥山時。她們並不害怕,因為小時候她們在木心身邊,曾經無數次穿行於這樣的黑夜山林之中。
就在這時,木心握著刀鞘的手微微一僵。
“你們想做什麽。”三小隻冷漠盯著木心的臉,說:“有一件事情你們必須清楚,自己的心是自己的根本,而血是人體新陳代謝的最佳運載工具,最初我在《黃帝內經經》中看到有一種莫名的魂晶石礦物,人一旦接近這種物質,血脈賁張之中導致人體機能紊亂,俗稱‘迷魂血脈’……”
“因血脈倒流,頭腦沉渣泛起起,定會勾出一個人內心齷蹉的秘密……”車簾子黑暗冷冽中飄蕩飛揚間,三小隻蒼老聲音又道:“誰心裏沒個齷齪的秘密!”這話說的直白,但有理。
花粥第一想到的,就是溫徹斯特族人的催眠術!問:“概莫能外嗎?是否有人對催眠術可免受其害!”
回顧自己在那柱台之上,血冷刺骨,心底裏最齷齪的秘密都泛濫出來,天塌地陷,自己死了父皇死了,魔玨滅了。
“目前還沒有人能幸免。在下被迷之時,完全失去了自己。不怕諸位笑話,回到了童年,童年被關小黑屋,血流如注間,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隻剩下了害怕!”木心不得不多做一些解釋:“在下,平日裏最是勇敢好強之人,那日就糊了……”
酌墨子發現對麵那個人呈現出最軟弱的一麵,她的心裏頓時柔情澎湃,甚至想抱了他的頭入懷裏安慰他:“是呢,心底最齷齪的秘密……”
她當然沒好意思說,自己當時就揪著木心問他愛不愛自己。
難道這就是自己心底最齷蹉的秘密。
三小隻寬袍襦?大長直襟灰袍子,他白須白眉細眼臥蠶眉並沒有絲毫掩飾,平靜安逸,兩眼不斷從風掀了方格小窗上的窗簾子底下往外看,也沒一句話要說,應該是到他的目的地了。
車吱吱扭扭停了。
“神女,這一天一夜,我們得回去看看……”三小隻與程木心動作迅捷躍出馬車,掀簾一看外麵,花粥這才醒了,眼前情景應該是自己被迷魂那日的張氏世家的後院山上廣場之上。
“嘰咕咕,咕嘰嘰——”寂靜天中,猛地窗外夜貓子尖銳的叫聲。
“黑魔團子,黑魔團子還在。昨晚有事經過這裏,聽那怪聲音,順著聲音就找到了這裏。”穹隆頂上滴水,滴的人掙不開眼,三小隻手舉一盞孤燈又打開那扇門,舒了一口氣說。
其餘驚呆了,叫道:“什麽?”
“他們還在,仔細數數是十三個黑影兒,黑古隆咚的!”繼續挑燈去照,隻見一大圓圈的黑影,它們團團圍坐,大小不一,神態各異,好像開會一樣圍著中心一團黑影。舉步維艱,奔過去要仔細看時,腳底卻被粘住了,拔也拔不起來……淒厲紅豔,地上多出一灘血,一灘暗紅色的液體,黏稠的血跡樣的東西……
酌墨子一雙杏色的繡花鞋,不斷向後躲,花粥目瞪口呆,舉個燈呆立於那些東西不斷擴大的邊境之外。
“十三個!”這個數量太過鬼譎,令人心驚:“血從哪裏來?沒有人,沒有屍體。”立馬四下四壁之內仔細搜看一遍。驚恐萬分,花粥不由得撿握起地上一根曲曲彎彎的樹枝,那上麵粘滿了紅,使得燈影裏的她像拿一枝青梅來嗅。
“這是什麽?樹枝…黑魔團子?黑魔團子會流血?……好像真的不……不是血。”程木心舒口氣,方再舒一口氣問。
那個好像真的與其他不同,皺紋絲絲縷縷,糾結勾連;其他的則比較昂揚飽滿,還有……
“媽呀……它又在動……”雖是從聽到到看到,但是驚悚恐怖被複製疊加,三個仍舊被駭得毛發倒豎,一下又一次跌坐在地……還有那個東西正在迅速萎縮,一點一點塌圯下去,上麵有個類似肚臍眼兒正掙紮著,扭曲著……
“粥兒,快躲開——”三小隻挪騰之間躍到了三個之前。咕嘰嘰的聲音應該就是從這東西底部發出來的…地板石縫紋理間似乎又在孕育新的一輪地動牆搖。這一回是酌墨子一個振奮薅住手中的那根樹枝,左手掩住耳朵,一跺腳,把略粗的那端果斷斜插進去。
插進那黑魔蛋蛋的肚臍眼兒裏…
“奇跡就是這樣被見證的……”三小隻很喜歡這個孩子,膽大心細。那根樹枝迅速像一根皮管子充漲了氣。
在四人驚呆了的眼光裏,那個東西仿佛是在百般焦急中舒了一口氣,像久吸鴉片缺貨快死之際,又被充值買了東西,迫不及待地涎水直流著吸取進去,皺褶的皮膚慢慢舒展鼓漲,表皮又複俊朗飽滿;奇怪的是那些血的周長也正在迅速縮小,沿著一個邊緣被一點點最後是全部吸了回去;仔細驗看原來那五個黑家夥每個上都有肚臍,肚肢上插了根樹枝。地麵又重新是一片幹燥整潔,窗外夜貓子也不再嘶鳴了……歸於寂靜。
眾人姿勢怪異,眼光怪異,好像一起經曆了一場惡夢。
惡夢似水柔情蜜意中被喚醒,那怪聲,那咕嘰嘰的怪聲終於停止了。
“這個東西叫biang。我覺得還是跟你說了比較好,護國公多年來就弄的這個……”程木心抬頭看粥兒倚著門,鬱鬱地說。
“biang!什麽biang?怎麽寫?”酌墨子問。
“我隻聽你這麽叫。我一個白丁,哪裏知道怎麽寫。我既便有時會看起文紂紂的,也是會說不會寫!”酌墨子又自言自語回答自已。
“這…幹什麽用的?”
半晌沒說話的三小隻翁聲翁氣地說:“據說一開始是鬼穀子的神書《亂怪力神》中的一個偏章,不想被人發現可用於人體肢解和禦魂……後來被溫徹斯特人所發揚光大之……”
“溫徹斯特人,整曰抱個黑魔團團,噢,叫biang來著。他們整日抱個黑biang亂跑——跟我有什麽關係…哈哈…………”酌墨子又說。
三個人回頭時卻見花粥目光投向那些東西,手腳發軟,一個勁兒扶著牆壁發抖。牆上陰暗潮濕的流著粘乎乎的黑東西,她居然毫無察覺,隻管拿一隻白的手扶著黑的牆,在黃的光裏往後退。
“可是……”愣腫半晌,花粥以某種驚駭的表情,說:“你是說,那個東西叫biang?土——坨——子……我見過的……”沒有說完的這句話說得每個字嚴重被肢解,一個字一個字散落在風聲中。
酌墨子撲上前去,扶住她軟成一灘的身體。
“花粥兒……拉住我的手……快過來!”穹隆外麵風聲越來越緊,忽起的大風把飄飛的樹葉也越聚越多……
心髒被鏗鏘的轟隆聲震顫,附近的血脈像寒冬的枯枝,一根根冰裂,發出冰河斷裂的聲音——聲音由遠及近,由近及遠漫延開去。一層冷汗沁滿了腦門,她騰出一隻手擦了把濕漉漉的額頭,鼓起腮幫子狠狠咽了兩口唾沫,可什麽都沒咽來,嘴巴已經枯了,一步一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