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五百隻鴨子
花粥頭有點暈眩，缺血缺水，還有一日一夜間竟然沒吃過東西。從認識那小賊，自己幾乎沒有合過眼，記得昨晚上自從拱進被子，瞪著眼睛看向天花板，那裏就有了諸多的畫麵，牛車轟隆轟隆的巨響向前，時光錯亂裏混合著諸多聲音。
自己靠向背後那個清冷的脊梁時，吸引？迷惑？自己似乎僵持了很久，心髒以外的地方都暴發出來一個聲音，那聲音沒羞沒臊地喘息，呢喃，混身似乎被那種渴望爆破而出了。
四瓣唇瓣攪和在一起的時候，她幹著急，嘴唇咬得死死的，因為隻這一觸之間，她的心底就被雷電擊倒了。眼花繚亂，耳暈目眩，在加上心底的濤天巨浪。
聽到地麵之人聲音，酌墨子驚聲尖叫著彎腰看下去。“奴家可是眼瞎，你剛剛不是被無邪那條狗咬慘了嗎？小賊，我看你是瘋了！？”她先望出去，因為無邪那條腿尤自還在窗下苦鬥，那裏有一個人影兒。接著她又看向地上兩個。
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確是瘋了！”她當然是指小賊離神女這麽近，又見兩個蓬頭苟麵，衣冠不整的樣子。這句中的“你”應該指的是神女。
地上滾落一旁的小賊，笑了笑，彈腰坐直，聲音帶著一絲無奈：“酌墨子姐姐，我看你才是瘋了——”
見花粥一時語塞，忙替她圓場。“你們倆個都沒瘋，我瘋了才是真的。”小賊黑暗中以一種吊兒郎當的口吻，笑道：“倒黴催的！”
“那麽，那個頭是……哪俱屍身是誰的？”他皺起了眉頭問。
酌墨子悶笑道：“想不明白？哼哼哼……這就是，他哪位我哪裏知道，凡人，王妃……隻不過我領著‘無邪那條狗’路過，春風十裏，後麵池塘裏挖出來，好多……”
啊？
“它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不是正常的屍身……”這種黑色幹枯得如同皮甲一般的皮膚，是生前修煉邪術、甚至死後還用非常方法煉屍，葉椰護國公就是這樣練的。無邪不敢再吭聲，也許酌墨子並不知道我們曾經被活埋的地方，就是葉椰護國公府。
“……神女，你知道門當戶對的重要性。別什麽人都妄談夫妻淡泊度日……兩個人根本不在同一個階層，人總會有七情六欲、貪念是凡人永遠無法控製的本能。”酌墨子歎道。
“一時巧言論色，人就生了情愛。但這貪念，並不能讓她如願以償，她極力追求，可這等賦和機緣，不是凡人極力追求就能得到的……”
如風過無痕。酌墨子的話從風中淩亂的傳來……
“情愛不過是一時之情緒，於歲月長河中不過滄海一粟，當做生命的全部來看待，實在是愚蠢至極、愚蠢至極……”
我中了？
花粥沒有否認，她淡淡的回答：“你倒懂得這許多？酌墨子你從哪裏開始學會如同一個老巫儺般的講話？我一介神女與凡人之間的瓜葛並不是很深，我也懶得管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再者就是，事情並不是你想得那樣。黑暗中摸索，不侷什麽碰到了一起，誰知道呢？”
“哦……”程木心看看紅光下的兩個，心下倒釋然了。
酌墨子冷冷的笑了兩聲：“神女，不要太自信。世人千千萬，多少人困於‘不甘心’，入魔皆因此，你若回到世間，三五十年眨眼一瞬，你敢保證自己依舊初心無塵？”
“世間汙濁之地，沾染汙濁之氣。”花粥冷道，她的心境已明，意思是說本神女心性高遠，定然不會與那小賊“同流合汙”的，所以不用擔心。酌墨子被聖主選為神女侍女之前是接受過“崗前訓誡”的，此番說辭都是巫婆婆給草擬好的，一字一句背了的。
背完了，兩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冷了場。
木心見花粥沉默不語了良久，放棄了牆上小賊，收了劍，重新揉搓了一下雙手，這才扶住搖搖欲墜的花粥，再小心翼翼的伸手接住，問道：“這怎麽回事啊……你不是去太後那裏了麽？他們的小太監都沒拿糕餅與你吃麽……”
“沒有……”花粥依了木心的胳膊，這才站定：“我還奇怪呢，這次太後居然忘了呢……”定定神又補充了一句：“大概是有其他重大的事情呢……”
“忘了？”木心也很奇怪，這花粥真是集萬般寵愛於一身的，太後是的有多大的“其他事情”的，會把這唯一的她喜歡給花粥的事情給忘了。
“好好拿著，你不是想試吃這東西麽，鮮花餅，太後這府上最有魅力的恐怕就是這個了。”程木心雖說從來沒見過天後，但是每次聽花粥要把太後的話一學上上百遍時，他在心裏默默得出一個結論。
雖說太後在眾人眼裏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每天從他宮裏拖出來的，嚐藥試毒被毒死的，抑或被杖笞處死的，死屍就要抬出來的，少則數個，多則數十個。
在魔玨國，風雅澗養心院，就是恐懼的代名詞。娘親嬤嬤哄夜裏不睡覺的娃兒時，總是這麽說：“醜兒乖乖的睡覺哦……否則叫太後嬤嬤來抓你進養心院……”
可是這太後唯獨對這位小公主另眼相看，從花粥嘴裏說出來的，她的“太後嬤嬤”既溫柔像個娘親，又循循善誘般的像個姐姐。
“好的，一會兒，回去好好吃好好吃的！”程木心一邊手撫其背，唯恐神女黑燈瞎火受此驚呀，一個不小心有什麽差池；另一邊探尋地問向酌墨子：“家裏可有什麽好吃的……”
酌墨子嘟嘟嘴，氣惱地回到：“你們以為我弄那些肉容易嗎？”委屈得她哭出聲來：“還不是讓牆上那——那……”
她那那半晌，驚訝得合不攏嘴，問另外兩個。
三個一起看向牆上，那裏的繩索擺動，卻早已不知了去向。
麵麵相覷，有些事情好像說不太清楚。
“嘶——”最先是酌墨子發了腔：“他的繩子，什麽時候開的？”
花粥笑了起來：“你進門的時候，他本來就不在牆上呀……”
酌墨子滿臉狐疑又問：“你……神女你給他解的？難道是——”
花粥聳聳肩膀，“哪裏？那小賊嗎？”她的表情完全是毋庸置疑的否定，是呀，花粥沒有撒過謊，以她正直，單純的神女身份，她需要撤謊嗎。
當然她也確實沒有。
程木心有些擔心，說：“他早就可以自己解開繩子了……”
悵然若失間，年少的花粥逡巡望向整個黑暗空間，牆上小賊習慣待在的位置上一片流白，再定睛看著，卻依舊無人。左右再望，窗戶下麵月光一片白茫茫的印在地上，顯示出那個窗子方框的形狀；這邊一堵牆邊上一堆黑黢黢的瓶瓶罐罐，那小賊可憐巴巴的幾近被放光了血。
她隱隱覺得那小賊不簡單，嬉笑怒罵是他的一件外衣，想怎麽穿著就怎麽穿著；從那家夥隱遁的速度上看，絕對不是個簡單的家夥。她又有些緊張，這種來去自如的水準怕是要有點像是那彼國太子了吧！
早有耳聞，他能隻手戰退十萬禁軍，對於魔域大陸人民幾近一個神話般突地橫空出世；對於像自己這麽大的魔域少女，大概夜裏都會偷偷做夢，夢裏拔地而起的諸多黑白王子，大該大多均是他的形象呢。
“呸呸呸呸——”花粥半躺在地上，當然春盡夏初的四月天裏，地上並不算冷澀，況且撲倒之前，自己身下被莫名掂了些東西，那東西質地綿柔舒服，無不顯示主人養尊處優的地位和身象。
花粥在程木心兩盞紅燈籠照耀下，顯得氣憤至極，一連吐了幾十口唾沫星子。表麵上看來，她是被人來狗往揚起地上的灰塵灌進了嘴裏，實際上她恨不得立刻咒那小賊死，如果有什麽《薑央往生咒》的話。
“不用怕……”程木心淡淡的說道。
“為什麽，這東西嗜血、會傷人嗎？”花粥眼見木心哥挑了劍尖兒的東西，藏於他自己身後。
程木心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緩緩說道：“沒事的，不過一具廢掉了的僵屍而已……你好好拿著這個兩個燈就行了。”
“好、好吧……木心哥的話最是讓人安心的！”花粥依過身子靠了木心過上的牆壁道。她比平時倒是多嘴多說了若幹句話，無非是為了掩飾自己既著了他的道，又隨意放縱了自己，自己是如此的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巫婆婆十幾年的“若口婆心”和“防患於未然”在自己身上幾乎都是妄然，瞎子點燈白費了力氣。
她收斂心性，努力把《神女信條》的若幹章在心底反複念了。如若再有機會，她定是一個六親不認的鐵麵神女花粥。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小曲幽坊月暗雲雨……
花粥搖搖頭，有些氣惱，自己這是怎麽了，經常性的發呆，這發呆的毛病，快要把自己弄瘋了？
程木心走了過去，拎了地上人頭，對酌墨子道：“撤了吧……這小賊，雖說我也不喜歡他，但好在現在他的身份是被落實了的。我去查了一下，那個已是古稀老人的方謙益卻是戶部尚書左丞，他沒有一百個兒子……所以很好查。”
“他倒是差不多算是一輩子都在娶老婆，也算是老來得子……”程木心悻悻地秒一眼牆上小賊。
這句話說得冷麵神女花粥都“噗嗤——”一聲笑了，木心感覺自己說笑話的本事快空前絕後了。“可不，這一輩子都在娶老婆……嘻嘻，時不時地要洞房花燭夜一下，果然——”
酌墨子就掩手於神女耳邊，輕聲細語道：“果然，上次見他那個老邁的爹爹……”瞟一眼程木心確定他沒聽見，道：“果然，有些印堂發黑——腎虧的樣子。”
花粥就捶她：“你一個女孩子，倒知道人家腎虧……”
酌墨子笑道：“怕隻怕——嘶——”
花粥又問：“怕什麽？！”她不敢表現出太多興趣，無奈那酌墨子一雙紅燈籠下的一雙墨黑眼珠看著她，仿佛一眼能看穿她。
她隻得倉皇應答，她隻有心慌的時候話才多。
“怕他也遺傳這毛病！”
花粥一聽就有些著急：“怎麽！他有沒有那毛病跟我有什麽關係？！”
“哪裏！你好幾次——”酌墨子見主子急了；那邊的程木心原本遠遠觀望兩個女孩子竊竊私語，花粥騰地站直起來，所以就望過來。“你好幾次踢了人家的‘第三條腿’”酌墨子說話大喘氣，弄得花粥一陣兒神情亂緊張。
“活該。呸呸呸呸呸。”花粥又一連吐了幾十口。
程木心適時走過來，跟著兩個女孩子高興，原來每個女孩子心裏都裝著五百隻鴨子呢，他牆上看了一眼，又屋內轉了一圈，說：“那廝竟然走了！”
酌墨子又問：“那他為什麽不早走？！在這牆上，又冷又餓——關鍵還挨打，放血，被狗咬？”
花粥卻冷不頂冒出了一句：“那他，為什麽此刻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