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私會幽香
神女身後,有人影憧憧,搜索著及人身高的草叢。
“那不是……程教頭嗎?”幾個兵士嘻嘻哈哈追過來。
“程統領。豈不知,大早上起來,有個蒙麵白衣女刺客從膳房那邊出來,翻牆出了思年華的院子,我們幾個就追了過來。”遠遠地,一個烏眉皺眼玄紅衣服的禁軍伍長,刀劍亂舞,鈴鐺作響間回稟他們的禁軍統領。
他們也很奇怪,難怪程頭兒曆害,自己以為自己跑得夠快了,沒想到有人比自己跑得更快。
……
……
“子虛……子虛!”
“方子虛——”若不是冠以的姓氏是這個奇怪的“方”,讓夢中的無邪幾乎都放下心了。夢裏自己似乎衣錦還鄉,北陀陀山一下子人潮湧動起來。
腰纏萬貫,滿麵紅光。兜裏揣滿了銀子,有天元國的金元通寶,寶石戒指,翠玉,關鍵是功成名就,一堆人擠著,令人憋燜地擠著,就如同自己行太子策封大典那日一般,一幫人,那
可說是人山人海,迷妹眾多。最可一提的是:還有若幹以前父帝在做博王時的丫頭銀蓮,小鳥都一起來迎接自己。
關鍵是父王博王回來了,“娘親,父王終於回來了。娘親不用思念成疾,姐姐也不會被人放蠱了……”
“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多好!”
諸如此類的一堆東西,夢魘中的無邪仍不甘心,幹脆八抬轎子拱了,一列一列,都送到了博王府裏。這些都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以前自己沒法兌現,如今算是得償所願了。
陀陀山莊已經不是兩年前自己離開的那個樣子:幽深黑漆鐵門,鐵門上兩個猙獰的獅子頭,鼻孔裏穿著兩個碩大的銅環。
傲無邪疑惑重重地上前推門,鐵門卻是絲毫不動,應該是裏麵拴著吧。他抬手抓住上麵的銅環使勁扣著,發出“哐哐”的聲音。他感覺手都扣得麻木了,裏麵卻還是毫無聲息。他回頭望了望,村街越發一片漆黑。
恐懼和不祥像迷霧一般籠罩著他。
“娘親,邪兒把爹爹喚回來了!”
“姐姐,你千萬不要跟那個賈貴兒走……”
門卻怎麽都不開。他清理著嗓子,使盡洪荒之力總算發出微弱的聲音:“娘親,你不要瘋,
爹爹業已歸來。我們仍舊是一家人——”
鳥雀鴻鵠展翅飛翔,忽拉拉枯葉飄零。院子裏麵依舊是悄然無聲,寂靜的有些可怕。
娘親定是不知道爹爹歸來了,否則她一定會出來迎接的。娘親有一條好看的紫紗粉的馬麵裙子,她一定會是最好看的樣子出來的。
院子破敗不堪,連堂屋的門都找不到,他總算找到能進去的地方牆根底下竟然有一個洞口,貌似狗洞大小,但似乎可以鑽進人去。無邪一貓腰,沒有費勁兒,輕飄飄地鑽進去。
“兒子,還像小時候一樣瘦弱呢?”
縱使院外凋零殘敗,可院子裏卻花木青蔥,一派春天的景色,朦朧中還散發著淡淡芬芳。
可是,堂屋的地上一大灘血汙,自己生命裏見過很多血汙。這血汙縱橫間,兩俱死屍擺在了腳邊。
竟是娘親墜入深淵那日被抬回來的樣子。
姐姐躺在門檻後的血汙中,肚皮上一個血肉模糊的大豁口,所有見的,紅的,白的,長的,圓的,一起烏泱泱往外湧。
他欲踱過窗前,可雙腿像被綁住了一般,動一步都困難。恐怖中掙紮著,甚至是叫喊著,但他還是被牢固地粘在原地。
忽地,從屋角竄過來一個雙眼閃著藍光的,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野獸,張著血淋淋的嘴向他撲過來………
頃刻,野獸就將厲爪搭在他的雙肩上,那尖利的牙齒正向他的喉嚨咬過來……….
“子虛——子虛……”那野獸搬住自己的雙肩,指尖兒都鉗進了肉裏,鑽心刺痛,無邪夢魘般醒不了,那獸便捶他,打他,一咬牙一跺腳,叫道:“小賊,臭小子!”
無邪猛然間從噩夢中被喚醒。
無邪橫眉,冷哼一聲,他識得輕重,故而強忍怒氣。即刻心神一鬆,當即支撐不住,在軟倒下去之前,望著麵前淺灰色衣衫女子,淺笑輕言:“你,終於……來了!”
麵前女子一襲白衣,那種毫無款式和設計的,隻是一襲白衣。她摘下麵巾,一頭青絲飄飄搖搖被掀到了肩上。這灰衣應該算是她夜行之類的練功服吧,質地細膩光滑,映襯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
不知道是嘴幹,還是久未曾進食,他居然咽了一口口水。
神女花粥一怔,那麽淺的一個笑容,那麽輕的一句話,卻仿佛包含了無數的意義。他就那麽堅信他一定會來嗎?心微微一動,見牆上男子瑟縮成很小的一團,她不禁皺眉,下意識地掠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的雙手從束縛中解脫。
“嗯,叫你小賊你才答應,天生賊胚子。”
頓了一下,花粥才又換了一個溫馨的口氣說:
“小賊,你晚上睡覺——”
她沒有說完,先前覺得他插渾打科,嘻笑怒罵,似乎神鬼都不懼怕的樣子。可剛才見他牆上睡夢中苦苦糾纏,痛苦萬狀,自己心口裏一陣陣跟著也收緊。
至少,從他做夢的樣子上看,他孤獨寂寞無助。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雙手來擁抱了他一下。像是自己賑災賒粥時,見小孩子總是要抱上一抱的。
“孩子,你睡覺磨牙磨的厲害!”花粥拎著那個食盒進門時,開始以為是老鼠咬門檻,後來尋聲才尋到牆上,才見那個小賊滿腦門子大汗淋漓……
無邪感覺那俱身體肉肉的,軟軟綿綿的,加之自己雙手摟過去時不敢造次,自然就摟得鬆了些。
猶如蜻蜓點水,懷中卻悠然一空,無邪微微怔了怔,欲開口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花粥抬了抬眼,又若無其事地垂下。
無邪和窗外跟過來的程木心都愣住,很是詫異的瞪大眼睛,似是撞見了天底下最新奇的事物,這個自己隻一麵之緣的一等神女,竟然會主動把一個有天元國細作嫌疑的……小賊抱入懷裏。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此時程木心忙不疊跟了一路過來,道路越走越熟悉,最後就見花粥身形消失間入了這春風十裏。憑他十幾歲的閱力,他怎麽也想不透,冷麵無心的神女花粥會來這裏。
縱使一萬種可能,他也想像不出她此行目的何在?一身灰白色勁裝越過鼾聲如雷的兩個看守,手中的竹盒狀似無意的拍打著另一隻手的手心,豔麗容顏,曼妙身姿。如果她唇邊的笑可以不那麽邪惡的話——
木心此時頭上烏雲籠罩,所以更加的看不清。隻覺得窗內忽然一陣動蕩,還沒反應過來,三句話沒說完,隻見花粥……窗外的木心決眥欲裂,心痛如絞,痛得一張俊臉扭曲變形,差點沒有呼出聲來。
隻聽“嗆啷”一聲,又隻覺一股勁風迎麵逼來,吹開了她的手上的白紗。她張開的瞳孔裏那雪白的色彩飛掠而來,她手中閃爍的寒光映亮了她的眼眸——
她下意識的想躲開,卻發現腿忽然動不了了。隻能任由鋒利的劍尖劃過左頰邊,一滴鮮紅的血珠子滴落在冰涼的劍身上。
她卻忘了動,目光穿透,她終看清了站在門口的男子。他劍眉斜入鬢,鳳目慵懶地低垂著,鼻梁英挺,薄唇緊抿著,五官如刀刻一般深邃。身上卻透著霸氣和冷然,那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人心顫。
“怎麽,你看不出來嗎?”傲無邪指腹在她眉心撫過,被她下意識地一躲,他聲音溫潤地說:“這個男人在吃醋!”
“嗯。”她低下頭去,她褲腳上還帶著露水,他的指腹太過冰涼,她便拿著竹盒過來。
無邪接過竹盒,眉眼俱笑。
花粥看他笑得狡黠,有一種被捉弄了的感覺,撅起嘴偏過頭去。竹盒的蓋子被打開,三月不知肉味的那種醬香濃鬱的味道迅速彌漫了整個空間。他聞到衣服上她特殊的沁香,還帶著她的手溫,花粥臉色赫紅:“你能不能別笑了?”
“為什麽不笑?”
“你,我……”傲無邪發覺自己都要佩服到自己不行了,這個花粥,她到了自己麵前,即使刀劍抵在她脖子上,似乎沒有半點畏懼得談笑風聲。
血一滴一滴順著劍柄流入了程木心的手心,滴滴答答仿佛才算滴醒了他。
“本……太……太高興了。啊哈,我就笑!”他本來是口誤說“本太子”,結果臨時高興改成了這句。可不敢得意忘形,大意間滿盤皆輸。
無邪終於正眼看了一眼那個程木心一眼,嬉笑打鬧著,拍了一下他執劍的肩膀,道:“這個時候,不是該把劍指向我這個‘奸夫’嗎?”
花粥驚了一下,怕徹底激怒程木心,連忙推開了木心的劍。
程木心的劍得嚐所願地指向了牆上的“登徒浪子”,哦,“對,奸夫”
牆上之人騰挪散揉,倒一時程木心並沒有占了上風。
程木心一路暗戀而來,極端自卑,從來沒有敢張嘴表白,對於他來講,隻要那個神女花粥能夠在自己視線裏喘氣,他已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肉……紅燒排骨好吃嗎?為了怕他們發現,我從瓦窖裏往外跑的時候,沒注意,掛破了手指,你有沒吃到一股血腥氣呢?”花粥又從竹盒底部拿出一個白底藍花瓷瓶來塞到她自己手心裏。
“這是什麽?”傲無邪本正大快朵頤吃著,吃得太多狼吞虎咽,吃得太過緊張,就頭上冒了些細汗。被心愛的人照顧,他瘋狂地想了她兩個夜晚,一個白天,如今似乎勝利在望,美人在懷似乎是唾手可及之事。
猛然眼前白光一閃,被她手中的瓷瓶吸引,一時也忘了二人逾矩的姿勢。
“藥引。”花粥眼光裏桃花朵朵,一根手指頭,不自覺地撓了撓左腮,滿是自得之情。
“不。嘶……”無邪吃得滿嘴都是油,一聽這句話,就又反口問道:“藥引子?什麽藥引子……”
他一時間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覺地眼光就瞭到了牆角那堆破爛玩意兒上。他可不想當什麽“血豬”。
原來幸福來的這麽不真實,果然有詐。
那神女居然是個心機女!
他忘記了吃,本來用手挖出竹盆裏的排骨吃,樣子就很狼狽。
他停駐了吃,探尋的目光望出去,那個花粥少不經事的模樣,一副癡癡傻傻分不清楚人生冷漠的樣子。
“嗯。哪裏,你失了血,我煲了豬血湯……”花粥點點頭。
“‘豬血’?”無邪一挑眉,兩人相視一笑,“哈哈,你確定不是‘血豬’!?”
“謝謝。”無邪心中感動得無以複加。
“那你是不是要報答我?”花粥又點頭。
傲無邪剛剛整個人感動得快要被融化了,結果她突然間痞氣地來了這麽一句,羞得歪過頭去。
“你……”花粥麵頰緋紅,羞得不能言語。
木心臉都綠了,什麽時候開始,這花粥不僅被人抱了,而且居然倉促間如此體貼都給了那個小賊。
這小賊是誰?他的盟友居然派了五個死士來救他。他自稱叫“方子虛,禮部尚書左丞之子。”就在回來路上踫上了禁軍那個伍長,他說他叫陳度和,自己已經派了任務給他,“去把這個“禮部尚書左丞”給我查個底調兒,那怕他有一百個兒子五十個私生子,挨個兒也要給我挖出來!”
那個陳度和當時居然一怔:“程頭兒,一定是驚天秘密吧?您老人家說話音兒都變了!”
“是呢,自己平素酸文假酷的,關健時刻顧不上了。”
“粥兒?你早一點答應我多好,也許這今晚上,現在就可以將你娶回去了。”
花粥被他說得哭笑不得,難道隻見過麵的第二天晚上便要入洞房嗎?不禁嗔他一眼:“本神女,什麽時候答應嫁給你了?”
“可是你剛才一度輕薄於我,就算是答應對我負責了。”牆上的無邪永遠改不了一付花癡的嘴臉。
“那也是你占便宜,難不成是本神女占你便宜?”
“既如此,那我對你負責好了。”傲無邪吃完了,又喝了白瓷瓶裏的血豆腐湯,雙手挽住她的腰,想讓她的身體與自己貼合得毫無間隙。
“呸,登徒子。”花粥忍不住啐道,好像是忍奈到了極限,大力雙掌合十強力把無邪推了出去,雖然對他做了些尷尬事,但是現在這樣卻讓她又羞又惱。
“我是登徒子,那你就是女登子,若不是我定力好,恐怕我們昨日就得成親吧。”
“喂!”花粥半句也辯駁不過,瞪著大眼低聲吼他。一腳踹向他的“第三條腿”。
無邪刀劍之下居然躲了過去。前胸貼後背,直接被撞到了牆上,無邪症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你不是要嫁給我嗎?”
“你當我是誰?”花粥氣息,一股腦兒的忍耐和怒氣全都衝冠而起:“你以為本神女是這春風十裏的花魁,還是野路邊上的野花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