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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願她一生自由

  “王爺,庶人……庶人容祁淳回來了!”


  嚴墨本想說廢太子,但廢太子不能體現出自己的立場,於是他果斷用了“庶人容祁淳”的稱呼。


  太和殿內的大臣們迷惑的望著彼此,用了一會兒時間,才回想起容祁淳是誰。


  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未曾在朝堂上提起。


  容珩神情淡淡,聲音平靜:“是嗎,他倒是比孤想象中的早兩日,還真是迫不及待。”


  他微斂著冷冽深邃的眉眼,眼神落在朝中大臣臉上,沒有放過任何人的表情變化。


  今日,是皇帝駕崩第三天。


  新君人選一事雖然被擱淺,不代表有的人沒有在心中蠢蠢欲動。


  容祁淳不僅在外帶叛軍回京,朝中也一定有他安插的人為他說話。


  文武百官聽到容珩這句話,見他麵色如常,想到京中還有五千定遠軍和五千平南軍在,這才勉強冷靜一些。


  “嚴將軍,到底是怎麽回事?容祁淳不是已經被大行皇帝廢為庶人,在潞州清涼寺為大燕祈福嗎,怎麽會回來?難道,難道是蘇家餘孽幫他回京?”韓安德問道。


  嚴墨搖了搖頭,氣喘籲籲的說:

  “與蘇家無關,是範弘彥,還有潞州太守許元,容祁淳在此二人支持之下,私自離開清涼寺,帶領一眾大軍.……大約還有一日便能抵達京城。”


  “什麽!?”


  “他們一路上打著為大行皇帝報仇的旗號,容祁淳說,他作為大燕太子,大行皇帝駕崩,理應由他登基繼承大統,若我們不奉他為帝,他便踏平燕都.……他還說.……還說……”


  “還說什麽?”陸秉心問。


  嚴墨看了一眼容珩,道:“他說湘王弑君,意圖篡位!”


  朝堂之上的官員們一個個沉默下來,不由看向那站在龍椅玉階之下,百官之首,身著蟒服的俊朗青年。


  若非容珩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容璟,他登基,本來是板上釘釘的事。


  原本,燕國境內就有流言稱,皇帝要立湘王為皇太弟,要不是皇帝突然做出一係列匪夷所思之舉,說不定容珩已經名正言順成了皇太弟。


  可這位湘王之前的舉動,似乎是在告訴其他人,他本人並不樂意當皇上。


  一時之間,眾臣也摸不明白容珩的心思。


  莫非,湘王就喜歡那種挾持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他不喜歡自己做,而想輔佐容祁淳或容祁俊?

  或者最可怕的是,容珩與顧瀾是一對兒,他想幫顧家篡位?


  陸秉心小心翼翼的望著容珩,心中思緒萬千。


  容祁俊是庶人沒錯,但他到底是皇室血脈,昔日太子,容璟唯二的兒子,若說皇帝駕崩,他的確有機會登基,隻是,這一切都取決於湘王的態度,容珩,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陸秉心問道:“嚴將軍,容祁淳帶了多少人?”


  嚴墨道:“據斥候來報,叛軍以範弘彥之前那五千禁軍打底,從潞州一路卷攜而來,粗略有五萬大軍!”


  五萬!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京中可沒有那麽多人,就是加上殘餘的禁軍與守軍,也隻堪堪兩萬。


  難道燕都城好不容易逃過湘王的鐵蹄,又要陷入新的戰火嗎,而這一次,是內戰!

  “容祁淳畢竟是大行皇帝血脈,”一名大臣低聲道,神情之中有著試探之意,“國不可一日無君,他又是昔日太子,怎麽說文韜武略治世才幹,也應比二皇子要強些,不如讓他登基,也能消弭戰火。”


  “容祁淳已經被廢為庶人了,何談昔日的太子身份?眼下二皇子還被禁足在皇子府內,大行皇帝驟然駕崩,一時之間沒有留下遺旨,若大行皇帝還在,一定會立二皇子為儲君的。”


  “是啊,二皇子雖然從前貪玩了些,到底還年輕,如今禁足了這麽久,說不定會有所長進,他可是陛下唯一的骨肉血脈。”


  “臣也以為二皇子可為新君,國不可一日無君,立了新君,才可以從容應對容祁淳,以安百姓之心。”


  文武百官竊竊私語,心思各異,有幾人已經跳了出來,分別為容祁淳和容祁俊說話。


  容珩一直沒有開口,任由他們議論。


  這個是容祁淳的人,那個是容祁俊的人——人倒是不少。


  他今日的目的,本就是肅清朝中各個黨派。


  現在很好,他們一個個的,終於跳了出來。


  容珩麵無表情的將這些人的派係記住,打算好戰事結束就跟他們清算。


  站在文官首位的陸秉心深吸一口氣,站出來,視死如歸的開口:


  “正如剛才韓尚書所言,前禁軍統領宋執還在二皇子府內,若二皇子登基,宋執亦能為我等所用,到時候集齊他手下禁軍與王爺麾下平南軍,顧小侯爺的定遠軍,或可保下燕都,保證京城百姓不受戰火波及,所以.……臣請二皇子登基,王爺以為呢。”


  容珩略微驚訝的挑了挑眉,陸秉心居然會站隊支持容祁俊,這是他沒想到的。


  容祁俊自然沒有能力收買一國丞相,否則,他也不會至今連皇子府都不敢出。


  那麽,陸秉心此舉唯一的原因,就是如他說的那樣,為了燕都,為了京城百姓不受戰火。


  陸秉心,曾經是燕都京兆尹,亦可以說,是京中百姓的父母官。


  他是個好官,愛民如子,在國家大義麵前,毫不猶豫的舍棄了與顧家與容珩的私人恩怨,隻是……

  陸秉心是在賭容珩,或許會反對容祁俊,而自己登基為帝。


  容珩想起顧瀾曾對他講過“黃袍加身”的故事,這何不是另一種形式的“黃袍加身”,仿佛隻有他成為皇帝,才是最合適,最恰當的選擇。


  那他,偏偏不坐這個位置。


  容珩眼前一閃而過先帝與容璟的麵容,眼神微涼,心中的逆反心理被勾了出來。


  陸秉心迎著容珩那深邃的目光,放在身側的手緊張的顫抖起來。


  眼前的王爺不及弱冠之年,眼神卻幽深如淵,一眼望來,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他看透。


  陸秉心的確在賭,他是為了安撫軍心與民意。


  他知道,容珩就是最適合登基的人選,不過是因為容璟剛駕崩三天,大家還顧忌他親手弑君的事,所以才無人敢開口。


  但現在情況緊急,隻有立了新君,才能穩定朝野內外之心,一致對抗容祁淳的叛軍。


  若容珩反對二皇子登基,那就隻能選擇自己來,此事便塵埃落定;


  若容珩不反對……先讓二皇子登基穩定民心也未嚐不可,二皇子雖然人不行,但大燕百官忠良無數,足矣支撐大局到二皇子行的那天。


  隻是,陸秉心沒等到容珩回答,反而是謝昀站了出來。


  青年狹長的眼眸似水墨描繪,清冷而犀利,悠然開口:


  “容祁淳陰險歹毒,對二皇子骨肉相殘,早已被大行皇帝廢為庶人,這樣的人決不能成為大燕皇帝;

  二皇子天資愚鈍,大行皇帝已下旨,讓其終身不得走出皇子府,他也不是皇帝合適的人選。”


  陸秉心道,難道謝昀也希望容珩登基?否則為何否決了這倆人。


  隨即,就聽那溫潤動聽的嗓音,說出了驚世駭人的話語:


  “若非要讓大行皇帝的骨肉繼任帝位,就算是寧安公主,都要勝過此二人!”


  謝昀說完,與容珩對視了一眼。


  三天前那夜的火鍋宴之上,謝昀就已經看出了顧瀾和容妙嫣的想法,同時,他也明白了容珩弑君的原因。


  既然這是顧瀾的意願,謝昀願意傾力相助。


  因為守護她,或許,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謝昀的話說出後,一直默默圍觀的容妙嫣,瞬間成為眾人焦點。


  寧安公主!?

  所有人都轉動脖子,僵硬的看向公主。


  然後,他們順著謝昀的話,思考起此事。


  好像,大概,似乎,謝尚書說的很有道理?


  容祁淳與容祁俊,哪個比得上容妙嫣呢?


  宗室子弟,誰又有能勝過容妙嫣的才智?

  湘王,他一副自己不樂意的樣子;

  可最大的問題是,容妙嫣是女子啊!

  大燕建國近二百年,從沒有過女子登基為帝的先例!


  大家正愣怔著的時候,顧二爺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第一時間衝出來,果斷站隊道:

  “臣覺得寧安公主十分適合,此事確有先例,臣記得,兆國第二任國君,不就是先國君的皇後嗎,那兆國開國之君死後,留遺旨讓她繼位,兆國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條。”


  一名大臣立即反對:“那是兆國國君寵妾滅妻,被自己皇後一杯鴆酒送上了西天,遺旨自然是偽造的,此事兆國人不知,咱們還不知嗎。”


  “是啊,女子就該在家中相妻教子,以夫為綱,怎麽能拋頭露麵,若登堂入室呢?此牝雞司晨之舉,萬萬不可!”


  “可大燕既然允許女子為官為將,又為何不能為帝?”


  “寧安公主入朝為官,是大行皇帝寵愛公主之舉——”


  “但公主在朝中所作所為,做事為官,可有詬病之處?”


  “這.……這又如何……她能做個好官,不代表她能成為皇帝。”


  眼看著兩撥人吵了起來,顧二爺繼續說道:“臣的意思是,女子為君未嚐不可,咱們大燕民風開放,難道比不上一個小小兆國?”


  顧長亭:“臣覺得顧大人說的有道理,你看臣妹顧瀾,不也能成為女侯爺嗎,還有長樂郡主,不也領兵打仗嗎,咱們從前也出過破虜將軍。”


  陸秉心嘴角抽搐,他就知道這倆人如此支持的原因,是因為顧瀾!

  若容妙嫣真的成了皇帝,再提拔個女官,女將軍,女世子,女侯爺,不是水到渠成,誰敢阻止?畢竟皇帝都是女子!


  公主身著藏青官服站在百官之中,容貌豔麗,神情從容,氣質優雅出眾。


  見眾人將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她紅唇輕啟,淡聲道:

  “本宮覺得,此事不得草率,仍舊該從長計議,何況,二皇兄聰明機智英明神武,本宮哪裏比得上,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容祁淳和範弘彥的叛軍。”


  容珩聽到她這話,嘴角一抽。


  容妙嫣這是裝起來了。


  機智聰明,英明神武,詞都是好詞,可是用來形容容祁俊,怎麽聽怎麽像是在反諷。


  其他人聽見容妙嫣這話,腦海裏一下子想起了曾經在朝堂上,被那兩個蠢貨皇子種種行為支配的恐懼。


  反倒是容妙嫣入朝為官這一年多以來,辦事周全,謀劃細致,除了是女兒身外,竟然找不到任何缺點。


  見眾人已經在心裏開始思考“寧安公主為女帝”的可能性,容珩才收回目光。


  他對天下的歸屬並無興趣,但既然容妙嫣是三皇兄的女兒,她亦想做,而顧瀾又支持,他願意推她一把。


  容妙嫣若以女子身份登基為帝,連一國之君都是女子,那大燕再無人敢說顧瀾女子身份的事,定遠侯的位置,仍舊會是她的。


  除了他家瀾瀾,還有誰配做下一任定遠侯?


  容珩無比清楚,自己愛的人,有著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靈魂,絕不願此後半生成為囹圄深宅後院的尋常婦人。


  顧瀾的心裏有著自己的誌向,她不會看著與她同為女子的人,一生受命運擺布。


  他想她如現在一般肆無忌憚,一生自由,做自己喜歡做任何事,而不是因為嫁給自己,便失去鋒芒,成了籠中雀鳥。


  她想開辟出一條新的路,他願將天下與自己都捧到她麵前,讓她予取予求。


  隻希望,她不受一點委屈,不掉一滴眼淚,永遠肆意自在。


  容珩回過神,看向百官,臉上露出幾分困惑,問道:


  “孤與顧瀾曾三萬將士破魏國十萬大軍,容祁淳不過帶了五萬叛軍前來,孤很疑惑,你們,到底在慌什麽?”


  眾人:“.……”


  一名已經被容珩確認是二皇子黨羽的大臣,努力維持著鎮定的神情:“王爺,我們擔心的是此乃大燕國都,若被容祁淳兵臨城下,唯恐天下大亂,引起百姓恐慌,民心動蕩……”


  容珩道:“大燕百姓,比你想象中的堅強。”


  拿百姓說事,百姓都嫌棄他晦氣。


  容妙嫣也勾了勾唇,配合容珩,不緊不慢的問:


  “王爺,顧瀾雖然恢複了身份,但仍是朝廷的平南將軍,她今天,怎麽沒來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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