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噬心香

  入宮自然是不能帶任何武器的,顧瀾渾身上下除了烏鵲令,藏著的一包蜜餞和靴子側邊別著的匕首之外,就沒有別的可疑物品了,其中又數烏鵲令最容易被人發現。


  把烏鵲令交給梅朵之後,她就徹底沒了顧慮。


  走在青石白玉的路上,顧瀾腰間折扇上掛著的岫玉與玉帶輕輕碰撞,發出叮當聲響,她甚至還有心情欣賞一番禦花園秋日的美景。


  秋風拂過,吹起遍地蕭瑟,遠處楓葉染成一邊火海,近處金菊灼灼,像凝固彎曲成星星點點碎片的黃金。


  一行人穿過禦花園,來到永壽宮附近一處不起眼的宮殿前,顧瀾抬起頭,見上麵寫著“永明宮”三個字。


  這宮殿顧瀾聽小酒說過,似乎是蘇太後還是皇後時候的居所,也是容璟沒有冊封太子之前居住的地方。


  到了永明宮後,禁軍便撤去,臨鶴四人守在殿外。


  顧瀾上前一步,正要進去,永明宮的殿門被從內打開,一身藏青官袍的張奉才站在門口,遮擋了她的視線,微微彎腰,恭敬而低沉的說:

  “小侯爺,請進。”


  顧瀾臉上透出幾分不耐,毫不猶豫的大踏步走了進來。


  和臨鶴錯身的時候,她看見了臨鶴微不可察的對她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警告。


  他要告訴自己什麽?

  不管是什麽.……她既然來了,便沒什麽好怕的。


  下一刻,顧瀾就明白了,臨鶴為何露出那樣的表情。


  在她踏入永明宮的瞬間,一股說不出的冷香便不由分說的鑽進她的鼻子。


  顧瀾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卻還是慢了一步。


  “咳……咳咳咳!”


  顧瀾壓抑的咳嗽起來,伴隨著腦仁針紮般的刺痛,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臨鶴隻聽“砰”的一聲,他下意識抬起頭,就見到顧瀾背對著他,已經單膝跪地倒在了門口。


  她的膝蓋狠狠砸到地麵,卻沒有任何反應,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驟然之間,她渾身都碎裂般刺痛,反而感受不到身上真正的傷。


  柔韌的後背不由自主的弓起,身體像煮熟的蝦般彎曲著。


  “別亂看!”紅袍太監首領低聲叫住了臨鶴。


  永明宮的沉重大門緩緩閉合,發出“轟隆”一聲震動的響聲,顧瀾掙紮著回頭,最後,隻見到了臨鶴擔憂的眼神。


  她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麵,大口大口急促的呼吸著,仿佛有一隻手伸進了自己的腹內,揪著髒器糾纏撕扯,帶起撕心裂肺的疼痛。


  “早就聽聞顧小侯爺在戰場上武功高強,以一敵百,是難得的悍將.……今日一見,不過如此,這種程度的噬心香,你就受不了了嗎。”


  容璟幽冷低沉的聲音,從大殿內一張巨大的山水屏風後麵傳來。


  顧瀾眯起眸子,發現永明宮正中央,是一尊三尺見方的饕餮香鼎,鼎內正源源不斷散發著可見的淡青色詭異濃香,想必就是容璟所說的噬心香。


  噬,心,香?

  她想起來了,杜常寧曾經送自己一大把毒藥裏,就有一塊噬心香。


  容珩在告訴她每一種毒藥用法的時候說過,噬心香是幾百年前勍國的一個貴族研製。


  貴族世家們為了鍛煉自己家族死士的意誌力,特意研製出了噬心香,這種香沒有隱蔽性,無法掩蓋氣味和顏色,不能做迷香,也並不致命,最大的作用,就是讓人痛不欲生。


  由於材料珍貴無法大規模製作,再加上年代久遠,噬心香早已失傳,杜常寧送她的,還是自己根據古法製成的。


  隻要聞到噬心香的人,不管武功內力多麽高深,都會被疼得瞬間喪失行動能力,成為任人宰割的廢人。


  不過,如果長時間處於噬心香的環境中,並且意誌力足夠強的話,就會對這種痛苦逐漸感到麻木。


  帶了辟毒香囊的人,也能夠減輕大部分疼痛。


  原來容璟手裏有這種東西,怪不得敢有恃無恐的宣自己進宮。


  顧瀾想過自己會不會一進來就被迷藥放倒,然後關進地牢成為容璟手中的籌碼,卻沒想到容璟並未給自己準備迷藥,而是想折磨自己。


  實際上,在定遠侯府沒有明確造反的證據或行為之前,容璟是不敢殺她的,也隻能這樣這樣發泄心中的怒火。


  顧瀾一隻手支撐著身體,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另一隻手顫抖的抬起,擦了擦唇角的血液,艱難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有限的視野之內,她看見了張奉才腰間掛著一隻妃色香囊,她的嗅覺驚人,能夠聞出裏麵散發著讓人舒適的藥香.……

  那應該就是抵抗噬心香的辟毒香囊。


  “還能站起來?看起來這香,還不夠濃。”容璟冷冷的說。


  顧瀾的眼前,模模糊糊之中出現了一雙烏色鑲著金邊龍紋的短靴。


  她喘息著看向從屏風中走出來的容璟,在心中計算著,如果自己忍痛出手,能不能搶下張奉才腰間的香囊,再跟容璟極限一換一。


  答案是可以。


  容璟的武功應該很一般,否則不至於給自己下噬心香,殿內現在隻有她,張奉才和容璟三人,張奉才平時不是自己對手,但現在.……她太疼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一根根細長尖銳的針,沿著骨頭的縫隙,一根一根釘進自己的身體,她甚至覺得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會扯起一層皮肉,能夠壓抑著不痛呼出聲,已經耗盡了她全部力氣。


  不行,極限一換一的話,她很虧的.……

  容璟拿起香鼎旁邊的取香鉗,從一旁夾起一塊香料,似乎又想投入香鼎之中。


  張奉才的聲音透著幾分恐懼,滿頭冷汗的勸道:“陛下,這香已經很濃了.……奴才,奴才戴著香囊,都有些難受。”


  辟毒香囊並不能完全屏蔽噬心香的味道,這香唯一的作用就是疼,說是沒有毒,可如果過量的話,疼也是能把人疼死的。


  “朕要你何用?”


  容璟冷嗬一聲,將取香鉗扔掉,坐到了屏風下的坐椅子上。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渾身被汗水浸透的顧瀾,眼中是一片漠然。


  顧瀾的牙齒戰栗著,聽到張奉才的話,緩緩抬起頭和容璟對視。


  她猛然間發現,容璟的腰間……

  空空如也。


  ——他沒有戴辟毒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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