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不能
“容……容珩?”
顧瀾的身子僵在了馬上,呆呆的看著他。
少年提著一盞燈,牽著一匹馬,一身黑衣,背著一件小包袱,從一棵鬱鬱蔥蔥的樹下走了出來。
他的腳步平穩而堅定,麵容在燈火映照下,仿佛被打上一層柔光。
“見鬼了?”容珩淡淡的開口,黑眸深深,眼神冷靜。
“見……差不多吧。”顧瀾搖了搖頭,低聲自語。
在這裏見到容珩,跟見鬼了也差不多。
他到底是跟來的,還是碰巧也在這兒……遛彎兒?
顧瀾火速排除了第二個理由。
她看了看周圍,勒住韁繩,抓住馬鬃的手收緊了幾分,手背都暴起了幾根青色的筋絡:“小紅,我們走。”
“小紅?”
容珩疑惑的看了一眼顧瀾騎著的那匹身姿矯健的棗紅馬,下意識反問了一句。
這是什麽難聽的名字。
顧瀾臉一紅,猛地一勒韁繩,揚聲道:“駕——!”
少年身披銀白披風,身化流光,驟然便消失在林中。
“顧瀾你回來!”
容珩雙眸一凜,夾緊馬腹,策馬追去。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從林中行至官道,又穿過新的密林。
不知過了多久,顧瀾終於累了,主要是小紅累得喘起了粗氣。
“容,容珩你不累嗎?”
她將小紅栓到一棵樹下,從後麵馱著的草料裏取出一部分喂給它,下馬扶著腰喘口氣,取出水囊喝了一大口。
顧瀾抬起頭,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自己居然騎了一夜的馬。
容珩,竟也追了一路。
他瘋了嗎——
忽然,少年從一側的樹林鑽了出來。
他驟然下馬,飛身上前,猛地扣住了顧瀾的肩膀,稍一用力,顧瀾就被他抵到樹幹上。
顧瀾剛剛喝水喝的有些嗆,唇邊有著幾滴水漬,顯得她的唇瓣很是紅潤。
她直直的望著他:“容珩,你,你幹嘛,我跟你說了,我們得彼此冷靜冷靜……”
一縷晨曦從樹枝的縫隙投到了容珩臉上,他沉著一張俊臉,鋒利逼人的眉宇在陽光下越發攝人。
是極其俊朗的一張臉,像是山間清風,朗月入懷。
哪怕板著臉冷酷無情的模樣,仍舊掩不住他周身的風骨與傲然。
容珩看著她,麵容靠近了幾分,雙眸炙熱而幽深:“顧瀾,我很冷靜。”
說著,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指腹為她蹭去了唇邊的水珠。
帶著薄繭的手,指尖涼涼的,很溫柔的揩過,讓顧瀾縮了縮脖子。
“.……”
他到底哪裏看起來很冷靜了,這眼神,簡直要把她生吞。
顧瀾摸了一下身後粗糙的樹幹,心想自己要是把容珩打暈了再跑,還能跑多遠.……
很快,她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她下手沒分寸,萬一把珩兄打傻了怎麽辦?萬一把這麽好看的一張臉打壞了怎麽辦?萬一……她沒打過他怎麽辦,那她多沒麵子。
顧瀾緩聲道:“總之,珩兄你是知道小弟的——”
顧小侯爺這輩子沒有跟誰自稱過小弟!
她隻想當大家的爹!
“小弟雖然說過自己喜歡男子,乃是斷袖,但小弟也說過,是要做在上麵的人,而且,其實小弟也不討厭女子.……我們定遠侯府,是要靠我傳宗接代的,我喜歡男人,也不妨礙我以後找一位世子妃。”
顧瀾內心哀歎,這個渣男,她先當為敬。
容珩看著她,額角跳了跳,臉色驟然黑了下來。
其實他知道,顧瀾最喜歡口嗨,她對女子好,是因為秉性純良無害,隻是貪玩了一些。
可是他聽到她這麽說,還是生氣。
“顧瀾,你別騙我,我知道你有病,你就算跟女人在一起,也沒辦法給你們侯府傳宗接代,這種事,還是交個顧長亭吧。”
“我……我不是有珩兄在嗎——”顧瀾小聲叨叨。
她不但是個渣男,還是個腎虛的渣男,顧瀾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既然已經毀在了容珩手裏,那也就無所謂毀的徹底一些。
容珩抿了抿唇,冷笑一聲。
他本來就很少笑,每次一笑,格外滲人,眼睛像是寒夜裏的星星,冒著冷銳的光。
“你還想讓我給你治病?做夢吧你。”容珩一字一句的說。
“啊,我是在做夢?”顧瀾拍了拍自己的臉,裝傻,“那就好。”
“顧瀾!”容珩厲聲道。
他扣著顧瀾肩膀的手緊了幾分,眼神冷的像凝固的堅冰,是再溫暖的陽光也暖不化的。
“容珩,我們有話好好說。”顧瀾定了定神,語氣放緩了下來。
“珩兄,我知你自幼過得不好,容,念夏走後,宮裏就剩下你一人,還有個狗皇帝在逼你,你沒變態已經很勵誌了,其實就是這個原因,你才會把我對你的一點好,當成喜歡。
你說過的啊,你厭惡女子乃是裝的,是念夏,和夏荷,還有你娘保護了你,你怎麽會喜歡男子,你才是應該早日給我找個,嫂子的人……我們是兄弟,我們不能好好做兄弟嗎?”
容珩眼底的幽光,暗淡了下去。
他手中的燈,燃了一晚上,終於熄滅了。
少年張了張口,聲音染上了一抹沙啞:
“不能。
顧瀾,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是她先來招惹他的。
容珩拿著燈的手攥成了拳,另一隻手則支撐著樹幹,紅了眼睛。
“我……”顧瀾低下了頭,心裏亂的厲害。
“護著我長大的人,的確都是女子,我很感激她們,”容珩雙眸暗淡而平靜,淡然地說,“可是我喜歡的,是你,你……不會有什麽嫂子。”
他的語調,微微泛起一絲哽咽。
“你是男子又如何,我就是喜歡,這不是感激,不是誤會,是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容珩的話就像一粒粒小石子,在她的心裏砸起圈圈漣漪,許多小石子落下,心就再也無法平複。
顧瀾看著他墨一樣濃鬱的黑眸,心髒酸酸澀澀的皺成了一團。
她知道,容珩是個很倔強,又很驕傲的人。
他雖然總是從容淡然的模樣,又總被自己整破防,可是,他在那麽小的時候,就已經背負起來那麽多沉重的事情。
即使這樣,都沒有改變他一顆赤誠炙熱的心髒。
他認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
她不應該騙他的。
“容珩,其實我是……”
顧瀾咬了咬牙,決定告訴容珩自己的身份。
至少別讓他繼續被自己騙——
“我……”她努力在腦海中組織著語言,感受到自己腰帶的分量,實在難以啟齒。
容珩看著她麵露猶豫的樣子,暗淡無光的眼眸,一點點重新變得明亮。
他的聲音柔和了下來:
“瀾瀾,我剛剛不應該逼你,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但是,是我放不下你。我知道你有一點點喜歡我,一點點就足夠,因為以後會變多。若你非要在上麵……等你長大及冠,我給你治病。”
顧瀾:“.……”
她糾結的是這個嗎?
對,
她糾結的就是這個!
“容珩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行?”
顧小侯爺瞬間化身被點燃的爆竹,炸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看你就是覺得我不行,”顧瀾暴起,揪住容珩的衣領,像是一隻暴怒的小獅子,雙眸都睜圓了,“容珩,老子可是京城第一猛男!”
容珩定定的看著她,任由她揪著,呼吸慢了半拍,道:
“所以,你答應了?”
“答應什麽——”
容珩手中攥著的燈,“啪”地落到地上。
他俯身下來,一隻手扣在顧瀾的腰身,熟悉的氣息靠近,輕輕地啄了一下她的唇角。
顧瀾凝視著他,舔了舔嘴唇,覺得自己還沒感覺出什麽味兒呢,他就親完了。
容珩眉眼飛揚,映著晨曦萬丈,他的笑容那麽明亮,漆眸染著碎金般的光。
“什麽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