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顧瀾吃到一半,一隻烤雞上了桌。
顧侯爺和她同時看中了這隻雞。
下一刻,那隻雞很遺憾的被撕裂開來,一條腿在顧侯爺手裏,另一條腿到了顧瀾手裏。
顧侯爺滿意的拿起雞腿,隻是這雞腿油膩,油脂沾染到了指尖,讓他皺起眉。
油乎乎的,他想洗手。
忽然,顧承昭發現顧瀾的手顏色和自己不一樣。
子衿在一旁看出了顧侯爺的疑惑,說道:“啟稟侯爺,這手套是公子用羊腸自己做的,專門吃這類吃食。”
顧侯爺頓時驚奇起來,原來顧瀾戴了手套!這種東西怎麽自己沒有想到呢。
顧瀾轉過頭:“子衿,我的調料呢?”
子衿取來一隻木箱,打開後,裏麵是一隻隻擺列整齊的白色小瓷瓶。
顧小侯爺往雞腿上倒點孜然,倒點辣椒麵,倒點蒜蓉,又取了一盒杏子醬擺好沾了沾,這才開吃。
就算是從前做任務,跋山涉水在原始森林裏半個月荒野求生,她也會帶著自己的調料包。
這下,顧侯爺就算裝看不見,也沒辦法無視下去了,畢竟——好香啊。
他看著這張和自己有三四分相似,同樣俊美飄逸的少年,很是震驚。
“夫,夫人.……”顧侯爺下意識叫起了媳婦,聲音都變的低沉起來。
周婉清在一旁布菜,聞言,眉毛都沒抬:“放心,這是咱家瀾兒沒錯。”
顧承昭深吸一口氣,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顧瀾,直到這時,才將記憶裏那個麵對自己沉默抵觸,充滿怨恨的少女,和眼前的人結合到一起。
他低聲道:“原來你信裏說的是真的,瀾兒真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以前的顧瀾,別說和自己一個桌上吃飯了,就算是和自己同時出現超過一炷香時間,她都恨不得立即逃離。
他揮了揮手,身旁一名將領就從自己破破爛爛的口袋裏,摸出一個布包。
顧瀾鼻尖一動,抬起頭,目光如炬的望著顧侯爺。
顧侯爺打開布包,裏麵是四五個方形狀疊好的紙包。
一包辣椒麵,一包椒鹽,一包飴糖.……還有一包京城極少有的胡椒粉。
顧瀾默默地將自己的小瓷瓶擺好,顧侯爺夾起一塊肉,沾了沾她的杏子醬,她則給自己的烤雞腿撒了一把胡椒粉。
兩人的動作出奇一致,連臉上的小小神情都很相似。
“你倆到底在裝什麽?這烤雞是調好味道的。”周夫人抽了抽嘴角,看透一切的開口。
顧瀾:“這是精致。”
顧承昭:“這是儀式。”
父女倆對視一眼,看對了眼。
“來,上酒!”顧侯爺大手一揮,豪邁的說。
旁邊的老夫人道:“你多日未曾進食,喝酒傷胃。”
“那我不管,我今日要和我兒子喝個痛快。”
周夫人:……
說著,顧承昭已經從桌底下搬出了兩壇美酒,掀開蓋子給自己倒一碗,給顧瀾倒一碗——定遠侯府的習慣,餐桌下必然放著酒藏。
一頓飯之後,顧瀾和顧承昭建立了深厚的酒肉之情。
喝到最後,顧小侯爺和顧侯爺肩並著肩,高舉著酒碗,差一點結為兄弟。
“聽說,容朔管你叫老弟?這輩分,似乎有些不對。”
顧侯爺如水的眼眸,在喝醉後顯得更加朦朧迷醉,看起來格外勾人。
顧瀾覺得,她爹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還和她一樣攜帶調料包,這樣一個人,原書中死的可惜了。
從前她隻是聽過這個人,而現在她見到了,他要是死了,不但周夫人會難過,她也會難過的。
她維持著最後的清醒,說道:“怎麽不對了?你叫我爹,我叫你弟,睿王叫我老弟,合情合理。”
顧侯爺順著她的話又說了一遍:“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我是你爹,睿王是我弟.……來,幹!”
顧瀾:“來!給我弟滿上!喝!”
周夫人看著兩人,額角亂跳,終於看不下去的叉起腰。
想了想,她還是不忍心對女兒做什麽的,於是伸出一隻手狠狠地擰住了顧侯爺的耳朵:“顧承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這不是兒子,
這是女兒啊!
他們為什麽在稱兄道弟啊?關鍵是.……顧承昭還是那個弟弟?
“我隻是想和我兄弟說說話啦夫人!”顧承昭捂住耳朵求饒,很勉強的止住了要和顧瀾結拜的想法。
最終,周婉清趴在他耳邊怒斥了一句你都臭了,顧侯爺才一下子站起身:“那本侯先去沐浴。”
這兩個人,一樣的潔癖。
走的時候,顧承昭還不忘記大喊:“今日,本侯和瀾兄交談甚歡。”
“我也是。”
顧瀾點了點頭,笑著勾起唇角,趴在桌上,醉意朦朧。
其實她喝的不多,是顧侯爺在一碗一碗的,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周婉清把顧承昭安頓好,端著一杯醒酒湯走過來,柔聲道:“瀾兒,喝了它趕緊去睡覺吧,別在意他,你爹他上次回京,還是兩年多前,他今天是一時激動壞了。”
顧瀾抬了抬眼皮,懶洋洋的問:“好喝嗎?”
“可好喝了,你王嬸特製的。”周婉清在她身旁,像哄小孩一樣說道。
十五歲的女孩,本不該飲酒,但瀾兒身份如此,她爹胡鬧,她也就隻能跟著一起喝,周夫人自然是打算等顧侯爺酒醒後再算賬。
顧瀾聽到好喝,才乖乖喝了。
周婉清看著她,又看著院內這些喝醉的,或者睡著了的定遠軍,眼眶微微發澀。
她輕輕地摸了摸顧瀾的頭發,低聲道:“瀾兒,你從小到大和你爹說過的話,都沒有今日一頓飯說得多,他是真的很高興。”
高興的,何止是顧承昭,還有周婉清,她從沒見過顧瀾和顧侯爺這麽和諧坐下來吃一頓飯的樣子.……雖然這次,和諧的有些誇張。
顧瀾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那可能是因為.……侯爺之前沒發現,我倆吃烤雞都要調料吧。”
周婉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對了,外麵剛剛又回來了幾名定遠軍,有個之前在你院子裏的,如今回來了——”
周婉清的話沒說完,顧瀾已經睜大了雙眼,眼中的醉意被驚訝代替,加快腳步,回到了自己的步蓮齋。
剛走到門口,顧瀾就停下了腳步,她已經看見了院裏的人。
清冷的小院裏,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很委屈的靠著個樹樁坐在地上,懷中抱刀仿佛疲憊到了極點,已經安然入睡。
聽見有人靠近的腳步聲,衛承淵一瞬間就睜開眼,手中長刀出鞘,迸發出一抹寒光。
看見來人是顧瀾後,他琥珀色的眼眸一點點清明過來,下意識低聲喚道:“瀾瀾.……”
顧瀾走到他麵前:“別占院子裏的地方,回你屋裏睡去。”
“好吧。”衛承淵揉了揉眼睛站起來,輕車熟路的往自己房間走。
他穿的是定遠軍的輕甲,和那些趕回來的將士一樣,都衣甲染血,滿是疲憊。
顧瀾看見他身上的血,挑了挑眉,說道:“你居然趕上了。”
她之前,之所以讓衛承淵那麽快趕緊去北境,就是因為若不快一些,仗都打完了,他就別談什麽贖罪不贖罪。
果不其然,這才不到半個月,衛承淵就又回了京城,虧她之前還有一絲絲擔心和難過。
衛承淵的意識清醒了幾分,說道:
“我趕到北境時,侯爺他們也剛從雪原得勝歸來,但濰州還被羌戎占著,侯爺就讓我跟著他一起攻城.……不到一日,單於就牽羊赤膊而出,對大燕俯首稱臣。”
“那你還打了一天的仗。”
“就一天。”衛承淵無奈的說。
“然後侯爺要回京……我就隻好跟著一起回來,”衛承淵很不好意思的說,“侯爺說,我從前就是保護你的,現在就仍舊保護你,以後打仗了再叫我。”
顧瀾上前,“刷”地一下拔出了衛承淵的刀,一道亮光閃過。
衛承淵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溫和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這是他少年時便悉心照料的孩子,是他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喊出的第一個詞是娘,第二句,不是祖母,不是爹爹,而是……
阿淵。
“既然侯爺都說讓你以後保護我了,那就……對我出刀吧!”
顧瀾一甩手,將刀拋到空中,衛承淵穩穩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