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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煙花和栗子

  顧瀾趕到與容寶怡約好的茶樓時,已經接近子時。


  念夏和鵲坊的一眾姑娘們對顧小侯爺百般挽留,顧瀾看了看時辰,卻還是離開了。


  路上,小酒趕了回來接應他們,在容珩一臉冷漠懷疑的目光中,走到顧瀾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


  容珩皺著眉頭,問道:“你不是回宮了?”


  小酒神秘兮兮的回答:“顧小侯爺給長樂縣主準備了及笄的驚喜,我跟衛承淵去買東西來著。”


  容珩看向顧瀾,摸出一粒糖扔到嘴裏哢嚓哢嚓嚼碎。


  她之前都喝成那樣了,還沒忘了容寶怡的及笄……這就是她口中的妹妹?

  還有給容妙嫣的糖人.……

  顧瀾,到底有幾個妹妹?

  容珩耐著性子,又問:“顧瀾準備的是何禮物?”


  “等會兒殿下就知道了。”小酒賣著關子,娃娃臉上是輕鬆愉悅的笑容。


  容珩垂下眸子,心想,他不是自己的手下嗎,為什麽要聽顧瀾的話?

  小酒沒大沒小的拍了拍容珩的肩膀,道:“殿下,您和小侯爺早晚是一家.……兄弟,分什麽彼此?”


  容珩:“閉嘴。”


  到了茶樓,顧瀾看見已經昏昏欲睡的小世子,連忙解釋:


  “路上耽擱了一些時辰,然後……迷路了。”


  容寶怡嗅了嗅,目光在顧瀾和容珩身上打轉,道:“怎麽耽擱的?這一身酒氣,顧小侯爺莫不是拉著容珩去喝花酒了?”


  顧瀾:“怎能說我拉著珩兄喝花酒呢?萬一,是珩兄拉著我呢?”


  這.……她總不能說,容寶怡還真猜中了吧。


  容寶怡打量著二人的神情,看透一切的掩唇笑出了聲,然後不再追問,舉起酒杯,道:


  “顧瀾,多謝你和容珩,還有小酒帶我出來見爹爹一麵,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容允浩也揉了揉眼睛,舉起自己的杯子:“多謝瀾哥哥,不醉不歸!”


  “小孩子不許喝酒。”顧瀾一隻手扣在了容允浩的杯口。


  “瀾哥,我喝的是茶呀。”


  顧瀾一看,容允浩手裏的還真是茶。


  但容寶怡手裏的是酒,她剛在鵲坊喝了好幾壺酒水,不過假寐了一個時辰,現在聞著酒味,胃裏就泛起惡心。


  顧瀾看著容寶怡明亮的眼睛,緩了緩,便也舉起酒杯。


  算了,陪她喝幾杯也無妨。


  “長樂縣主明天才及笄,今日不得飲酒。”


  容珩淡淡的開口,他說完,容寶怡就發現自己的杯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容珩手中,然後,被他毫不留情倒掉了酒水。


  容寶怡剛要生氣,顧瀾順勢放下杯子,笑眯眯的說:“珩兄說得對,你得過了子時再喝。”


  這兩個人,絕對有問題。


  容寶怡盯著兩人,半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顧瀾你之前就背著我們偷偷喝酒,容珩不讓我喝,是在關心你,怕你再跟著喝吐。”


  容珩放在袖中的手攥成拳,“哢嚓”一聲,掰斷了杯把。


  他抬起眸子,深深的看著容寶怡,眼神陰鷙冷漠,仿佛在說:

  容寶怡,你知道的太多了。


  容寶怡掩飾著內心的激動,咳了咳:“嗯,我瞎說的,你們瞎聽就行。”


  沒想到容五公子第一次理自己,是為了給顧瀾擋酒。


  這兩個人一定是真的!她發誓!


  容寶怡在心中說了聲妙嫣對不起,然後,嘴角上揚起迷之笑容。


  幾人將飯菜吃的差不多了,容寶怡抬頭看向閣樓外的夜色,忍不住站起來。


  “月亮出來了!”


  她指著茶樓外遼闊的夜色,眼中顯露出幾分悵然,道:“你們看,那月亮好圓……隻是有些遺憾,我們隻能今晚看了。”


  顧瀾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便看見深藍的夜空中,一輪圓月高懸,明亮而皎潔的月輝傾灑人間,象征著團圓美好。


  今天是正月十四,還不是月亮最圓的時候。


  “何夜無月,賞月的機會什麽時候都有,大家不管相距多遠,不管是在宮外還是宮內,隻要心在一起,就都在一樣的月色之下。”顧瀾說道。


  容寶怡聽了顧瀾的話,迷惘的眼神漸漸堅定。


  “還有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邊境將士,他們都沒辦法與親人團圓,而我,至少還見到了爹爹一麵。”


  顧瀾安慰了容寶怡,抬頭望著那輪圓月,一下子有些分不清,書裏和書外,千百年來,是一樣的月亮嗎?

  她看不出什麽區別。


  容珩看著顧瀾,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年變得離自己很遠。


  他喜歡她離自己近一些,於是,容珩靠近了顧瀾一些。


  顧瀾聞到了熟悉的藥味,回過頭,笑了一下。


  “阿姐,你看對麵!那不是小酒嗎!”容允浩忽然拉住寶怡的胳膊,激動的喊道。


  “長樂縣主!祝您生辰快樂!”


  對麵高台之上,小酒雙手合攏放在唇邊,大聲呼喊道。


  衛承淵立在一旁,冷峻的麵容隱藏在黑暗裏,隻有一雙琥珀色的眸中,看向顧瀾的時候,滿是溫柔。


  “這是顧小侯爺送您的生辰禮物!”


  “什麽?”容寶怡看向顧瀾,迷惑的問。


  顧瀾望了望天色,道:“寶怡,生辰快樂。”


  “嘭——!”


  容寶怡循聲望去,就見幾道奪目的光,衝破了漆黑的夜色,直入雲霄!


  五彩繽紛的花火在天空綻放,明明滅滅,變幻不止,映照在容寶怡的眼底,讓她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這是煙火!”


  一簇簇煙花被小酒和衛承淵點燃,在夜幕中不停的綻放著,照亮了整個喜鵲街。


  因為中秋佳節的緣故,這兩日京中取消了宵禁,如今喜鵲街上的百姓還不少,都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茶樓上吃酒的客人們也紛紛站起身,看向了窗外。


  那些煙花燦爛不休,讓容寶怡不忍心眨眼睛。


  這或許會是她此生最難忘的時刻,在她及笄的夜晚,有人為她燃放了一整條街的煙火。


  直到最後,容寶怡看向顧瀾,難掩心中的激動:“顧瀾,這些,都是你準備的?”


  顧小侯爺掏出了腰間的扇子,輕輕扇動著,一雙澄澈純粹的眼眸彎著,看起來更加風流貴氣。


  她痞氣十足的勾起唇角,語氣調笑又溫和:“我負責錢,小酒和阿淵去準備了煙花.……寶怡,現在可以叫一聲瀾哥哥聽聽了吧。”


  月涼如水,流光變幻,眼前的少年仿佛身披銀練,飄逸似仙。


  容寶怡陷入糾結。


  容珩瞥了顧瀾一眼,淡淡的說:“秋天扇扇子,不冷?”


  “哎你還別說怪冷的。”


  顧瀾收了扇子,掩唇咳嗽了一下,結束了凹造型。


  電視劇裏男主角振臂一呼,漫天煙花,女主角滿心歡喜,撲到懷裏的戲碼,顧瀾總算借著給寶怡過生日,體驗了一把。


  隻不過,她體驗的……是振臂一呼的那個,而一旁真正的男主本人看著她給小姑娘過生日,一臉冷漠。


  一行人收拾著東西準備回宮,小世子對容寶怡喊完生辰快樂,就高興的問:“阿姐,我是不是第一個對你說生辰快樂的人呀!”


  顧瀾:“我才是。”


  容寶怡抬起頭,看向了小酒,沒有說話。


  過了午夜,顧瀾才回到皇宮。


  她特意回藥鋪取回寄存的糖人,回去之後,先送給子衿一個,然後把容妙嫣的糖人單獨拿出來,準備早晨上學再送給她。


  子衿一晚上沒見到顧瀾回來,去找了容允浩的丫鬟,又問了懋勤殿的太監才知道,自家公子又逃學了。


  如今見顧瀾安然無恙的回來,子衿又氣又急,要不是見天色已晚,顧小侯爺又真的很困的樣子,她恐怕能嘮叨半宿。


  拿一個糖人就想哄她?子衿逐漸暴躁。


  顧瀾直接抱住子衿不撒手,閉著眼睛囈語道:“子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今天還遇見個又大又白的女人……什麽時候你也可以?”


  子衿:“什麽又大又白?”
……

  擷芳殿外,跟隨顧瀾回來的衛承淵抱著劍,閉眼倚在一根暗處的梁柱下。


  他的眼前還是顧瀾望著那些煙花的樣子,雖然是為容寶怡準備的,但是瀾瀾也笑了,他就格外高興。


  忽然,一陣冷風吹過,衛承淵猛地睜開雙眼,琥珀色的眸中迸發出一道暗芒。


  幾片黃葉飄落,衛承淵猶豫片刻,持劍掠出了顧瀾居住的庭院。


  鍾粹宮。


  “你可看清,阿淵真的在顧瀾的屋外!?”


  錢貴妃看著跪在腳下的蒙麵人,麵容震怒,眼底帶著驚慌與怨恨。


  “千真萬確,屬下親眼所見,阿淵抱著劍跟在顧小侯爺和小世子身後回了擷芳殿,他躲在暗處,似乎在保護顧瀾的周全。”


  錢貴妃身體晃了晃,差點暈倒過去。


  她咬著牙喃喃道:“誰也好,阿淵,你可以不喜歡本宮,喜歡別人,可是為何,還是與定遠侯府扯上了關係,還是和顧瀾扯上了關係……”


  錢貴妃定了定神,看向貼身宮女:“今日祁俊放課後來找本宮,說……顧瀾夥同小世子和長樂縣主三人,一起逃學了?”


  “何止啊,二殿下說,顧小侯爺帶長樂縣主去見了睿王爺,還有那容五公子也跟著一起出了宮,寧安公主為他們打掩護呢。”


  錢貴妃的瞳孔一縮,眼中閃過幾分算計,道:“容五也出了宮?”


  “是啊,看來這顧小侯爺在宮外無法無天慣了,如今居然敢違抗聖旨。”


  錢貴妃攥緊了拳頭,冷笑一聲,道:“容珩這是……找死。”


  *

  天色尚且昏暗,燕京城門就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容朔身著一身玄甲,頭戴金盔,猩紅的披風在秋風中獵獵狂舞,麵容肅穆而淡然。


  他身旁,唯有唐戰一名親衛跟隨,之前帶回來犒軍的將士們,已經留在了京城。


  昨日顧瀾他們來找他,說百戰精銳被調回在京城,會削弱邊境兵力,也是在浪費人才。


  容朔知道他們說的沒錯,可是,他其實很希望這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卒,能一直留在京城。


  這樣,他們就能一直活下去了。


  他抬起頭,看向遙遠的隻能看見一道朱紅的皇宮。


  帝王之心不可捉摸,可是至少,容璟給這些沙場歸來的將士們一個好的歸宿,至少,他勵精圖治,是個合格的皇帝。


  容璟無論如何對他,他的心裏都還能記得他們還年少的樣子,記得還是太子的皇帝溫潤明朗,傲然立於朝堂之上的樣子,也記得容璟剛登基時,對他說:皇兄,你做睿王,朕放心。


  他是大燕的睿王,會永遠守護著這片土地。


  因為南境路途太遠,所以容朔和唐戰身後,並非一人一馬,而是一人三馬,每匹馬都馱著許多輜重。


  “王爺,此去南境輾轉數千裏,一切要小心啊。”


  容朔麵前,是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將軍,此刻紅著眼眶說道。


  老將軍身後是一眾交接的兵卒,都俯跪在地上,一個個在寒風中被吹的眼睛發紅,臉色也通紅。


  “李將軍,京中之事,就交給你了。”容朔沉聲道。


  老將軍點了點頭,努力挺直著腰板,顫巍巍的從懷中取出一隻油紙包:“這是,芙蓉讓老夫帶給你的,說叫你趁熱吃了。”


  紙包散發著騰騰熱氣,容朔握刀的手微顫,接過紙包,輕輕地扯開一角打開,裏麵,是一顆顆剛炒好的糖炒栗子。


  容朔的喉頭微哽:“多謝.……二叔。”


  老將軍姓李名步,是王妃的二叔。


  容朔撿出一枚栗子,仔細的剝了殼放到嘴裏。


  甜糯的味道,是他的妻子親手做的,他吃了栗子肉,將栗子殼攥在掌心不舍得扔掉。


  “芙蓉還讓老夫轉告王爺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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