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糖人
“不回宮,那我們去哪啊?”小世子疑惑的問。
顧瀾從懷裏摸出一個紙包,打開,裏麵是一枚枚黃橙橙的蜜餞,裹著一層薄薄的霜糖,散發著誘人氣息。
她分給容珩一個,自己撿一枚放到嘴裏,道:“長樂縣主可知道,及笄意味著什麽。”
容寶怡愣了愣,隨即,一雙明亮的眸子漸漸暗淡:“我知道……及笄之後,就意味著再也不可任性,身為容家人,身為睿王之女,或許,很快就會出嫁,嫁給自己不喜歡,也不認識之人。”
身份再尊貴又如何,睿王之女又如何?等待著她們這些宗室女子的,是被擺布的一生。
正因如此,容寶怡才想從軍,擺脫那注定的命運。
小世子聽到她的話,連忙拉住容寶怡的手,認真的說:“阿姐放心,我會快快長大,然後保護你!”
顧瀾將蜜餞分給寶怡,彎著唇角:“明日之事,明日再說,我隻管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明天你才及笄,那麽今晚,你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樂意奉陪。”
“顧瀾,謝謝你。”容寶怡定了定神,口中的蜜餞甜甜的,背後包袱裏的兵書沉甸甸的,都帶給了她無盡的勇氣。
顧瀾笑道:“不必客氣,我已經在王爺麵前說了,你是我的妹妹。”
妹妹?
容寶怡想到自己爹爹還想撮合自己和顧瀾,不由有些臉紅,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對顧瀾喊出“哥哥”兩個字。
“可是,你叫爹爹他大哥呀,這輩分豈不是亂了。”她小聲道。
顧瀾驀地看見身旁容珩深沉的眸子,瞬間福至心靈,道:“那你就當我侄女,來,叫聲小叔聽聽!”
容寶怡:……她更喊不出小叔叔!顧瀾也就比自己大半歲吧?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揚起馬鞭,一馬當先:
“你說得對,明日及笄後,一切都會不一樣,可能再也沒有這樣的的機會了,我今晚要回王府找母妃,還要逛遍十裏長街!”
顧瀾紅唇上揚,策馬跟了上去。
幾人入城後便下了馬,天色已經轉暗,不過市坊街道上,人流百姓仍舊不少,雖然有的地方還在進行中水災後重建,但更多的商鋪已經開張,京城在一點點恢複往日的繁榮景象。
顧瀾疑惑的問:“今日街上,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容寶怡自嘲的笑了笑,道:“明天便是中秋,皇上讓皇後設宴為我慶祝及笄,但其實,本來明日便有皇室宗族的中秋盛宴。”
明天,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爹爹卻要孤身前往南境,而她,要在那冷冰冰的皇宮過及笄之禮。
“原來是這樣,那皇帝可真能省錢啊。”顧瀾說道。
她本來還覺得皇帝給一位縣主舉辦及笄之禮,這行為還算大氣,沒想到是趕在中秋晚會一起辦的。
“國庫也沒錢了,”容寶怡搖了搖頭,放下了心中的難過,走到一處攤位麵前,“老伯,這碧玉花簪售價幾何?”
老伯看見顧瀾,摸了摸胡子,笑道:“這位公子,可是要替夫人買首飾?”
“咳咳咳!”
顧瀾一陣咳嗽,下意識解釋:“不是夫人!是侄女!”
容珩一臉冷漠的反問:“侄女?”
“子禪哥哥,你大哥就是我大哥,你侄女不就是我侄女,對不對?”顧瀾一本正經的回答。
容珩的眸子暗了暗,不想理她,拂袖離開這個攤位。
什麽老伯,還夫人,真是有眼無珠!
寶怡抽了抽嘴角,自己摸出銀子,道:“我自己買自己的,跟他們無關。”
過了一會兒,小酒才奇怪的問:“顧小侯爺,您剛剛叫公子什麽名字?”
子善哥哥?難道,那就是殿下說的表字?
顧瀾咳了咳,道:“這是我為你家公子起的化名。”
這時,容珩走過來,猛地將一隻鬥笠扣到顧瀾頭上,又將另一頂扔給了小酒,冷冷的開口:“我的表字是我爹起的,你是我爹?”
顧瀾扶正鬥笠,無辜的說:“.……我其實也不介意。”
幾人的容貌太過出眾,逛個街都有人指指點點,還好有容珩的鬥笠在。
容寶怡則摸出薄紗覆麵,隻有容允浩一個人蹦蹦跳跳的走著。
一行人走走逛逛,顧小侯爺負責結賬,讓容寶怡買買買,不知不覺,小酒懷裏就多了要拿不下的吃食物件。
“哎,我說啊,幾位主子,你們能歇歇嗎?就我一個下人,你們四個祖宗,伺候不起啊!”
在宮外,小酒也不用自稱奴才了。
他抱著懷中的大包小包,坐到地上喘粗氣。
顧瀾接過一個包袱,然後看向空氣,輕聲喚道:“衛承淵?”
不出片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
衛承淵已經出現在她身側,琥珀色的眸子映著街邊的燈火,很是溫順:“瀾瀾,你叫我?”
“顧小侯爺,你這手下,還真是神出鬼沒啊……”容寶怡驚訝的說。
“衛兄,我就知道你在。”小酒娃娃臉上一下子洋溢起笑容,將大包小包都交給他。
小酒在軍營外等容珩他們的時候,就和衛承淵混熟了。
兩人交流了一圈輕功知識,小酒這才認出衛承淵就是那晚殺了小福子的人,不過,那件事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他想起殿下說過衛承淵失過憶,也就不生氣了。
顧瀾將牽馬的繩子遞到小酒手中,道:“衛承淵是京城遊俠,對這些市坊比較熟悉,你倆一起把這些馬處理掉,銀兩歸你,然後直接回宮等我們。”
小酒聽到銀兩歸自己,頓時來了精神:“好嘞。”他正愁沒錢買米,瀟湘宮的米缸要空了呢。
衛承淵不太樂意的走了:“好吧,那我回去等瀾瀾。”
他的外表高大凶悍,神情卻格外溫和,讓顧瀾的心微微一動,說道:“好。”
這時,容寶怡手裏拿著一隻簪花,指著前麵一條長街,道:“顧瀾,前麵就是喜鵲街,算是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明日中秋,如今裏麵特別熱鬧。
不如我們進去逛逛,等晚些天色徹底黑了,就去喜鵲街最裏麵的茶樓用飯。”
“好。”顧瀾應下。
還沒走幾步,小世子就拉著容寶怡去了街道另一邊:“瀾哥哥,我們去買冰糖葫蘆。”
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一行賣藝人路過,顧瀾聽容寶怡喊了一聲前麵茶樓見,再抬頭,身邊就隻剩下了容珩一個。
“珩兄,你有什麽要買的嗎?”顧瀾問道。
容珩本想說沒有,忽然想起了顧瀾那些五顏六色的糖豆,便問道:“你那些糖,是在哪裏買的?小酒喜歡吃。”
他可以自己買一些,就不用吃顧瀾送的,而且,顧瀾已經三天沒送自己糖豆了。
“那是另一條街賣的,珩兄,你喜歡的話,我屋裏還有好幾罐,等回去就拿給你。”
顧瀾四處張望著,忽然眼前一亮,走向了街角。
那裏,站著一個正在吹糖人的小販。
小販肩挑挑子,一邊的小火爐上放著融化的糖稀,另一邊是一塊幹淨石板,顧瀾看了一會兒,他已經吹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又開始在石板上畫糖人。
“二位公子可要買糖人?小的這糖人特別甜。”小販擦了擦汗,打量著顧瀾和容珩,眼珠轉悠著。
這為首的少年氣度不凡,衣著非富即貴,腰間的扇子更是價值連城,哪怕戴著鬥笠,都能看出尊貴姣好的容貌,絕非一般人。
“我要做個糖人,多少錢?”顧瀾問道。
來之前,她答應了容妙嫣,要為她買喜鵲街的糖人。
容珩聽見她的話,目光落到小販那燒著糖漿的小爐上,下意識挺了挺胸膛。
難得顧瀾主動給他買糖,雖然他更喜歡吃那些糖豆,但是糖人,如果她非要給自己的話,也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
“小的在喜鵲街擺攤多年,這糖人做的味道甜美,惟妙惟肖,童叟無欺,是小的祖傳的手藝——”小販侃侃而談。
顧瀾打斷他的話,不耐的問:“多少錢!”
“吹糖人一個一百文,糖畫一支五十文。”小販笑眯眯的說道。
“這麽貴?”
“坑誰呢?”
容珩和顧瀾同時開口。
容珩忍不住輕輕地勾了勾唇角。
他此前出宮,對喜鵲街這邊很熟悉,當然知道小販是見顧瀾穿著不凡,在宰客。
看來,顧瀾還不傻。
顧瀾低下頭,稍微掀起幾寸自己的鬥笠,聲音沙啞,透著一絲陰森:
“你可知,本公子是誰?”
“不,不知.……”小販瑟瑟發抖。
“這京城九坊十六街,就沒有敢坑我顧瀾的人!”
“顧瀾.……顧,顧,顧,顧——”小販見到她的臉,驚恐的睜大眼睛,指著顧瀾,剛要叫,就被她一個眼神嚇得閉上了嘴。
“咕咕什麽,趕緊給我吹,吹十個,吹大個的。”
顧瀾毫不客氣的威脅,摸出一把銅板扔給小販,還是之前從陳大那裏贏來的。
她之前吃的皮薄餡大肉包子,一個才三文錢,這還不到巴掌大的小糖人,敢賣一百文,也忒黑了些。
居然有人敢宰她?是顧小侯爺名聲不夠大,還是她握不動刀了?
“那……那您這才二十文錢,也,也不夠做十隻糖人.……”小販一張臉煞白,卻還是強撐著反駁。
容珩抬起頭,露出鬥笠下一張疏離冷漠的俊朗麵容,聲音低沉:“做。”
這小販的話再多下去,就耽誤顧瀾給自己買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