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爹?

  伴隨著一陣鐵蹄踐落塵埃的轟鳴,鍾鼓禮樂之聲霎時響起。


  高聳巍峨的玄色城門緩緩開啟,一身金色蟒袍的太子,率文武百官,替皇帝迎接睿王容朔入京。


  太子立於眾人之首,其後,是二皇子和文武百官。


  身著金甲的禁軍侍衛矗立在道路兩側,神情肅穆,秩序井然,代表著燕國朝廷上下對睿王的敬重。


  最外圍,是前來一睹睿王容顏的京城百姓,一個個伸長脖子盡力往裏望著。


  燕國和魏國乃當世兩大強國,互相爭鬥了百餘年,彼此之間各種深仇大恨,所以,也怪不得這次南境大捷,百姓會如此激動。


  顧瀾站的位置,是燕都城門側方最高的一處樓閣,很是方便觀看。


  因為價格不菲,所以現在她身旁的都是些來看熱鬧的達官顯貴,公子小姐。


  即使顧瀾的視力很好,也需要極盡目力,才能勉強看清遠處那些人的容貌。


  太子?沒印象,大概率是個炮灰。


  二皇子?就是他,前段時間誣陷容珩推自己落水。


  據子衿說,二皇子容祁俊和顧小侯爺關係很好,兩人經常一起逃學去鬥雞喂鳥。


  顧瀾仔細記住容祁俊的臉,打算以後見麵就和他割袍斷義。


  她在滿朝文武之中搜尋一番,也沒找到容珩——除了太子和二皇子,人群中沒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了。


  男主不會現在,還在所謂的冷宮掖庭瑟瑟發抖,或者在昭獄受罰吧。


  身旁,剛剛認識的兩名貴女,一直在嘰嘰喳喳的小聲談論著。


  “太子殿下真是少年英姿!”


  “二皇子也不差啦。”


  “聽說過些日子,陛下要為太子殿下選太子妃呢。”


  “你看,蘇老丞相身後站著的便是謝昀吧,天底下,竟有如此俊逸之人!”


  “謝昀?那是何人?”


  顧瀾聽見個耳熟的名字,感興趣的問了一句。


  一名姑娘熱情的說:“你看蘇老丞相側後方站著的年輕男子,是不是生的很俊逸呀,他就是第一公子謝昀謝景棲,年紀輕輕,便官拜東宮的太子詹事呢。”


  顧瀾:“蘇老丞相又是誰?”


  兩名姑娘完全把顧瀾看成受家族蒙蔭的貴族米蟲,代入感很強,已經當她是自己人了,所以很樂意解釋:“二皇子身後那位長髯老者,就是當朝蘇老丞相,而謝公子是蘇老丞相的得意門生。”


  顧瀾仔細望去,先看見一位白胡子老者,然後看見了老者身後一名卓然而立的年輕男人,隻是距離太遠,沒看出到底哪裏俊逸。


  再見一旁激動不已的貴女,顧瀾忍不住懷疑,難道,自己眼神有問題?

  她能記得謝昀這個名字,純屬因為自己看原書跳章到大結局的時候,謝昀曾出場過,是當時的燕國丞相。


  鍾鼓止,睿王攜百戰精騎,策馬進入城門。


  燕國尚黑,身披黑甲的將士們馬掌扣地,發出震天的轟鳴。


  一身玄甲,披著猩紅披風的睿王率先下馬,隨即,身後的精銳騎士們都落馬叩拜。


  萬民肅靜,睿王行至太子麵前,單膝跪下,聲音渾厚粗糲:

  “臣容朔,拜見太子殿下!”


  顧瀾眯起眸子凝望著睿王,那人滿身風霜,神情冷峻,肅然的麵容中,蘊藏著屍山血海中積累出的鐵血之意。


  這睿王看起來,並不像是虛有其名之輩。


  會打仗?顧瀾的手有些癢癢。


  太子親自將睿王扶了起來,聲音高揚,刻意讓眾人聽見:“見過皇伯父,皇伯父安康。”


  睿王容朔,是先帝長子,皇帝長兄,自然,也就是太子的伯父。


  容朔的目光在太子臉上劃過,不經意間已經將他身後的文武百官看過一圈,在內心歎了一口氣,隨即站起身。


  這些人裏,


  沒有自己的子女,

  也沒有自己的王妃,


  更不會有……五弟。


  太子宣旨,一番友好和諧的交流之後,睿王與太子一齊上馬,文武百官們緊隨其後,一同入朝麵聖。


  諸事結束,圍觀的百姓們終於散開了一些,一個個激動的望著睿王遠去,臉上帶著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顧瀾身旁的姑娘也驕傲的說:“如此君臣和睦,我燕國有睿王,實乃大幸!”


  顧瀾雙眸一眯,低聲呢喃:“未必。”


  未必和睦。


  若真的和睦,這迎接睿王的滿朝文武裏,怎麽就沒有王妃和小世子呢,皇帝將睿王的家眷扣在手裏,難道不是暗含威脅?


  很快,睿王和太子的隊伍就要進入宣武門,入朝麵見皇帝,陳明戰事。


  顧瀾在姑娘們戀戀不舍的目光中告別,走出閣樓,走向街對麵正朝自己激動招手的子佩。


  這時,擁擠不堪的市坊上,一名白白胖胖矮矮的男孩,不知怎麽就從人群裏擠出來,忽然雙手合掌放在嘴邊,對著禁軍侍衛大喊了一聲:

  “爹!”


  那聲音在嗡嗡作響的人群中格外洪亮,就這一個字,已經用盡了孩童的全部力氣。


  已經遙不可及,隻能看見背影的睿王,絲毫沒有停頓,繼續策馬前行。


  “爹!爹!爹!”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一邊跑,一邊不停繼續呼喊,小臉都漲紅了。


  “這小孩在幹嘛?”


  “禁軍隊伍裏,莫非有你爹嗎?”


  “誰家的孩子,居然亂叫爹。”


  百姓們指指點點的嘲笑著。


  兩名禁軍對視一眼,氣勢洶洶的走向男孩:“犒軍之時禁止喧嘩,你是何人,膽敢驚擾王爺!”


  男孩後退幾步,隨即停住腳步,鼓著腮幫子,毫不畏懼的瞪著兩名禁軍。


  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忽然鑽出人群,一把將男孩拎至自己身後,對禁軍堆起笑容,作揖道:


  “二位官爺,這小孩是小人家中老幺,平時崇拜王爺,剛剛才出此狂言,小人疏於管教,立即帶他走.……小虎,趕緊跟爹回家!”


  男孩被抓住胳膊,男子另一隻手則捂住了他的嘴。


  此處是天子腳下,兩名禁軍也不願多生事端,便抱了抱拳:“管好你的孩子,莫要再有下次!”


  “自然,自然。”男子連連賠笑。


  “放開本世.……我,你不是我爹!”


  等禁軍離開,一直被捂住嘴巴的男孩終於掙開男子的鉗製,憤怒的呼喊。


  “趕緊跟爹回家,否則,今日你還得受一頓皮肉之苦。”男子疾言厲色的叫道。


  圍觀的百姓見是家長裏短,一個個便要散了。


  男孩白胖的小臉皺成一團,臉蛋漲得通紅,不停掙紮著,淚花在眼眶打轉。


  在顧瀾剛剛下來的閣樓二樓,一名少年已經攥緊了拳頭,眼神透著冷冽殺意。


  “小酒,去救他。”


  他的聲音很低,但極為動聽,隻是透著絲絲寒涼,麵容隱藏在暗處看不真切。


  就在旁邊的手下準備一躍而下的時候,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你說你是他爹,有何證據?”


  顧瀾走出人群,伸出一隻胳膊,橫到了中年男子麵前,笑容不及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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