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趙書勤對父親把婚姻視為生意深不以為然。他覺得,父親與何淑懿的父母一樣,都是以很現實的視角看待兒女的婚姻問題。誠然,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裏,現實的婚姻抉擇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婚後家庭較富裕的物質生活。而所謂的現實,要麽有錢,要麽有權。前者能夠直接買富足,後者通過勾兌也能達到同樣目的。但趙書勤認為,婚姻裏過多摻雜現實的考量,就缺乏生活該有的挑戰性了。生活,應該有些創造性和挑戰性,才更具備存在的價值。一切都被別人安排好了,隻管坐享其成,其實沒有多大的現實意義。畢竟,人與動物的最大區別是,人在享受感官愉悅的同時,更要主觀能動地創造新的存在價值;哪怕當中充滿了艱難困苦。而且,對婚姻秉持現實的態度,無非就是奔著大富大貴而去。可是,這個世界,又有幾人可以實現。更何況,人生並非非要出身顯貴,才能創造非凡。科學史上的牛頓、愛因斯坦、法拉第等一顆顆耀眼的巨星,大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大抵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由於先天條件所限,往往比富裕人家的子弟更能耐得住寂寞,更能接受艱苦的錘煉。而創新的路上,除了艱苦,就是寂寞。所以,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因此,對於父親為他所作的婚姻規劃,趙書勤並不苟同。他並不指望與何淑懿結婚後,能夠從何家得到多大的幫助,進而獲得實現人生價值的較多機會。趙書勤倒是覺得,與蒙曉璐一起,才更有機會提升自己。因為,與何淑懿相比,蒙曉璐更具進取心,也更有拚搏的精神。這也是,趙書勤對蒙曉璐戀戀不舍的主要原因之一。


  “何淑懿脾氣暴躁,我不喜歡。”趙書勤一針見血地說道。


  “脾氣可以磨合嘛。兩人在一起,互相包容體諒,什麽火爆脾氣都能慢慢中和下來。”趙德胤開導說。


  趙書勤不想過多討論這個話題,於是又轉到商總身上。趙書勤告訴父親,商總打算回爐江二次創業,斥巨資興辦煤化工企業。父親說他早就已經知曉這事了。商總不止一次跟他討論過這個項目。父親其實並不看好商總的這個煤化工項目,主要是一投資太大,而項目的效益前景並不十分明朗,二煤炭主要從東北遠距離運輸過來,成本太高。不過,父親還是支持趙書勤畢業後到商總的煤化工公司去曆練。假如商總確能兌現承諾,將來安排趙書勤出任公司的負責人,那自然求之不得。趙書勤學的是化學專業,與商總的煤化工項目所需不謀而合。專業對口,所學有所用,可以盡情地施展自己的才華。


  “做點實業,還是比較好的。人總要幹點實事,才不枉費一生。做包工頭,沒多大意思。”父親感慨萬端地說道。言外之意,父親對其如今的承包工程生意其實並不滿意。他也覺得,做實業才能讓人生功德圓滿。


  “或許,商總也隻是開玩笑而已。這麽大的項目,他怎麽會放心讓我們來管理。”趙書勤患得患失地說道。他確實很期待這個機會,但還是隱隱擔心商總到時候不會兌現諾言。畢竟,自己又不是他的至親,也不是職業經理人出身,商總不大可能將如此重要的崗位交給他。


  “我覺得我們應該相信商總。他這個人言出必行,很少食言。”趙德胤信心滿滿地說道。“當下,你的任務就是努力把專業知識學好。今後,少去玩點,把時間多用在學習上。打鐵還需自身硬。把基礎搞好了,有能力承擔責任了,商總自然不會虧待我們的。”父親諄諄囑咐道。


  “我知道。”趙書勤懇切地說道。沉默片刻後,忽然想到什麽,他問道:“我媽那邊怎麽樣?”


  “我已經請你二舅媽去照顧她了。休息一個星期,應該就沒有什麽大礙了。”趙德胤安慰道。


  “那就好。去天同的班車不知道恢複運營了沒有。我想明天就回天同去。”趙書勤語帶焦灼地說道。


  “今年就不回天同了。我們就在爐江過年。”趙德胤說道。


  “我想回去看我媽。”趙書勤說。


  “我剛才不是說了,我已經請你二姨去照顧她了。沒事的。”


  “我還是想回去。”


  趙德胤沉吟半晌。“行吧,你回去看看她,再回來。”趙德胤說。


  說話間,梁丹打來電話,說已經做好早飯了,準備過來接趙書勤父子倆回家吃飯。


  但趙書勤不打算去。他不想與梁丹相處。他覺得,這個女人是破壞他們家庭和睦的罪魁禍首。沒有她,父親也不會與母親離婚。好好的一個家也不會落到如今的支離破碎的田地。所以,哪怕梁丹如何無微不至地照顧父親,趙書勤對她也是心存怨憤。


  “其實,你梁丹阿姨為人挺好的。你沒必要排斥她。”趙德胤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不要搞得這麽生疏。家和萬事興。”


  趙書勤不語。他覺得不要太過忤逆父親的意誌。父親現在是全家的頂梁柱。隻有他心情愉快,把生意做紅紅火火了,他們家才有堅強的物質保障。日子才過得稱心如意。因而,趙書勤不再拒絕與父親一起回家。


  不多久,梁丹就來到醫院樓下。趙書勤攙扶父親,乘電梯來到醫院大門口。父親的風濕病確實非常嚴重,雙腳完全無法著力。腳跟稍微著地就痛得冷汗直迸。梁丹駕駛的是一輛紅色的奔馳越野車。趙書勤將父親扶上車子,然後與梁丹一起前往父親在爐江的新家。


  車子穿過爐江鬧市,駛往城西的一處別墅區。別墅區建在一排山頂上,由山頂削平建造而成。別墅都是獨棟形式,密密麻麻地矗立在山頭上,紅牆白頂,造型別致,外觀華美,氣派十足。別墅區內環境清幽,鳥語花香。


  父親的新家位於別墅區的中部。梁丹把車子開到別墅的大門口。趙書勤攙扶父親下車。一個中年女人推著一輛小車出來。父親坐上小車,由趙書勤推著進入別墅。


  別墅有兩層。每一層的麵積約摸兩百多平方。裝潢十分考究,精致典雅,古香古色,散發著一種高貴奢華的溫婉氣息。看得出來,這種裝修格調是梁丹的意誌體現。父親一介山野村夫,絕對沒有這種高雅的眼光和格調。別墅的一應物事完全齊備,擺放錯落有致,明顯是早就布局好的,絲毫沒有匆忙入住時的那種淩亂。據此可以推測,父親的這個新家,其實早就安排好了。如此豪華的別墅,顯然花費不少。父親這些年來的生意所得,大抵都花在上麵了。


  目睹別墅的精美奢華,趙書勤不禁黯然神傷。原本,這麽優渥的生活環境,女主人應該是母親王慧中才對。這麽多年來,母親為了他們趙家,吃盡了苦頭,卻沒有享過一天的清福。當生活逐漸露出陽光燦爛時,母親卻被父親殘忍地拋棄了。本該她擁有的一切,也隨之煙消雲散。她一個人在天同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妹妹又不聽話,隻顧肆意妄為,惹是生非,不但不給母親分擔一點生活的艱辛,給母親帶來一點安慰,還處處讓母親擔驚受怕,操心無度。趙書勤覺得活得太辛苦了,一點都感受不到人間的幸福與快樂。她的人生一點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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