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離開月老堂,何淑懿準備在廟內再逛一下。但趙書勤決意立刻離開。剛才接連抽到兩個下等簽,且一個比一個不吉利,已在他心裏激起了陣陣憂懼的漣漪。因為他想起了以前的一次算命經曆。
十五歲那年,趙書勤考上天同一中。父親趙德胤為此特意帶他到一個叫中犁的侗寨,找到一個號稱樊半仙的算命先生,給趙書勤算了一卦。樊半仙先是問了趙書勤的生辰八字,又將趙書勤的麵相仔細勘察一番,然後閉上雙目默算起來。半晌,樊大仙睜開雙眼,輕歎一聲,悠悠說道,這孩子的命相不是很圓滿,五行缺水,命途幹澀,運勢坎坷,需要補缺方能實現平順。父親趙德胤趕忙問如何補缺。樊半仙說,補缺也不是隨便補。補得不夠,杯水車薪;補得太多,則汪洋泛濫,都是不可取的。所以,要補得恰到好處。朱子說,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根據孩子的命相,最好找個長年不竭的老井,認為保母,則可能永保前途一帆風順。因為,源頭活躍的老井,歲久年深,根底厚重,既具備源遠流長的先天優勢,又擁有行穩致遠的後發韌勁。父親趙德胤連忙表示回去馬上照辦。趙德胤又問半仙趙書勤今後的前程高度和婚姻狀況如何。半仙便不肯再具體透露,隻是提筆寫了兩首判詞。
其一曰: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其二曰: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趙書勤父子閱罷判詞,正欲請半仙幫忙解讀一下。不想,半仙已閉目養神,尋訪周公去了。趙書勤父子隻得留下888元的卦錢,怏怏而辭。
回到家,父親趙德胤立刻請了一個師傅,替趙書勤做了一場認井為保母的法事。剛好宰喜侗寨就有一口老井,建於明嘉靖年間。井水清冽甜潤,四季豐沛,數百年來,一直滋養著宰喜侗寨代代子民,被大家親切地稱為王母井。於是,師傅就用一張紅紙書寫了一份保母祭認文,貼於王母井的井壁上,並獻上祭品,正式宣告王母井為趙書勤的保母。
不過,對於這些封建迷信,趙書勤打心底裏持抵製態度。隻是為了不駁父親的麵子,他又不得不配合他的表演。趙書勤向來就認為,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必須要靠辛勤的勞動去創造。虛無縹緲的迷信活動,隻不過是人類懶惰的借口罷了。通過初中政治課所學,以及平時課外閱讀所知,趙書勤相信,這個世界乃是不折不扣的物質世界,其發展變化由本身固有的科學規律所決定;不存在所謂的超自然神力,可以決定世間萬事萬物的興衰榮辱。西方的上帝,東方的佛祖,不過是人類心靈的虛擬崇拜而已。《論語·述而》曰:子不語怪力亂神。幾千年前,老祖先們就告誡我們,不要相信這些虛妄的東西。趙書勤對此也深以為然。可以說,他是一個無神論者。所以,對於這次算命以及認井為保母的經曆,趙書勤並沒有放在心上。漸漸地,也就慢慢地淡忘了。若不是剛才的抽簽攪動塵封已久的記憶,他壓根就不會想起還有這麽一檔子事。
俗話說,三人成虎。上次樊半仙說趙書勤五行缺水,命途不順,趙書勤當時聽後並不在意,認為那不過是樊半仙們愚弄大家的荒誕不經的鬼話罷了。但剛才抽簽時,又接連抽到下等簽,趙書勤就不由得有所觸動了。難道自己真的會命途不舛嗎?難道冥冥之中真有神靈存在,能夠決定凡間人事?趙書勤心中嘀咕道。他不禁隱隱擔憂起來。但他馬上又安慰自己,認為這種荒誕事不可信,也不足信。自己不能自亂陣腳,動搖信仰。
然而,信仰就如同一張平整的白紙,一旦皺了,再想恢複原狀,就有些困難。所以,趙書勤到底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內心的隱憂無法徹底排解。
出了觀音廟,趙書勤和何淑懿又繼續沿著盤山公路向觀音山頂行進。沿途不時有小吃攤供應各種食物。兩人邊走邊買,一路品嚐過去。肚子七分飽時,兩人已登臨山頂。
山頂也建有一個觀景台。兩人爬上觀景台,迎著習習山風,極目遠眺。爐江市全貌,盡收眼底。但見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街道齊整,縱橫交錯;車來人往,川流不息。鼓樓座座拔地起,銅鼓問天說日月。銀帽鏗鏘,苗寨妹子情深意切;蘆笙悠揚,侗家漢子古道熱腸。木葉飛歌響徹邊城,多彩風情湧動清江。
何淑懿掏出相機,選擇不同視角,將爐江全貌拍下來。
這時,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也登上觀景台來。趙書勤漫不經心地瞥了兩人一眼。這一瞥,讓他頓時緊張起來。原來來者有些不善。那男孩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晚被何淑懿暴揍的林郴生。女孩趙書勤不認識,年紀跟何淑懿差不多,身材高挑,容顏秀麗。趙書勤連忙輕輕地磕了一下何淑懿的左肘,提醒她注意兩位不速之客。何淑懿回頭望著林郴生他們。粉臉唰地紅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常態。
林郴生他們也發現了趙何兩人。“淑懿,你們也在啊!”女孩興高采烈地說道,徑直朝趙何兩人走來。
“楊陽,你們也來了。”何淑懿訕訕地說,把手中的相機收起來。
“你們認識啊?”趙書勤悄悄問道。
“我們一個班的。她叫楊陽,是林郴生的女朋友。林郴生也跟我們一個班。”何淑懿輕聲快速地回答。
“這位帥哥是誰啊?我怎麽沒有見過啊?”楊陽嬉皮笑臉地問道,端詳趙書勤片刻。
“我朋友,天同來的。”何淑懿羞澀地回答。
“男票吧。”楊陽風趣地說道。
“滾!”何淑懿佯嗔道,俏臉飛紅。
趙書勤也被她說得麵紅耳赤。
“是就是嘛,有啥不敢承認的?”楊陽笑嘻嘻地說。“怪不得班上好多帥哥追你,你都不為所動,油鹽不進,原來是心裏早就有擁有了自己的白馬……”
“去去去……”何淑懿打斷她道,伸手去楊陽的胳肢窩內亂撓一陣。
楊陽咯咯地嬌笑起來,趕緊跑開了。何淑懿哪裏肯放過她,追上去又是一陣狂撓。楊陽連忙緊緊夾住自己的腋窩,一邊抱住何淑懿,以阻止她的進攻。兩個女生順勢打成一片。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