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人(二)
徐家父子回到家時天已經全黑了，母親周雨晴站在籬笆牆外等她們。
徐小米因為出門時看見她哭了，想回家後好好的安慰安慰她。於是，徐小米在回到家門口看到周雨晴那單薄的身影時小跑著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你怎麽不在家裏等啊？這裏風大走咱進屋去。”
徐小米主動握住了自己的手，這對周雨晴來說是個太大的驚喜。
她覺得她的這個女兒至從五歲被婆婆帶去買了後，就希望老天對她好點，身邊沒有親人照顧，至少運氣好點。
能遇到一家好人，這樣她也能平安的長大吧！可沒想到，時隔四年的這一天，居然是鄰村的地主家把渾身濕淋淋奄奄一息的女兒送了回來。
當時，她心疼的暈了過去。丈夫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可他們卻不知道要怎麽去找張家討說法。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被迫害。還默默的對自己說：這個女兒，這一世和自己隻有幾年的母女緣吧！
誰知道，在丈夫要把這個小小的身體埋進土裏的時候，她希望有奇跡發生，兒女們也為她加了油，她甚至是沒有勇氣去叫喊這個女兒的名字。
可她還是開了口，還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結果奇跡真的出現了，女兒真的活了過來，她感謝老天對她不薄……
可是，這孩子昏睡兩天後醒來卻不願意叫她一聲娘。她開始以為女兒醒了後會抱著她失聲痛哭。
可她卻平靜得讓人害怕。她怎麽也想不到現在她的女兒身體裏住著的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靈魂……
徐小米從河邊回來的這一舉動，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心裏激動得當場掉下了眼淚。
她用粗糙的手摸著女兒扶在手臂上的小手時，心裏一下就崩潰了泣不成聲的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醒來後一直不叫娘啊？娘以為你是在記恨我這幾年沒有去找你呢！嗚……嗚……嗚……嗚……”
徐小米聽了暫時的石化了。她沒想到這個女人會這麽直接的說出，這怎麽回答她呢？
不過也是啊！這以後時間還長得很呢！母女之間可不能總說你啊你的吧！可現在還叫不出口啊！
可難死她了，不過隻是一瞬間，徐小米就反應過來了，笑著說：“是你想多啦！我可沒想那麽多，你也知道我這幾年一個人在外麵，隻能多做事少說話，盡管這樣我還是差點就……”
說到這裏她故意不再說下去。果然，女人聽了哭著摟著她小小的身體又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我的兒啊……我苦命的孩子啊……都是爹娘對不起你，我們沒有保護好你……”
女人哭得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好啦！孩子她娘，外麵冷我們進屋吧！今晚閨女抓了好多魚，今晚咱吃魚！”徐二強解圍道。
周雨晴轉身看見徐二強背上背著背簍，身上挎著魚摟還一手拉了一個孩子。
而大女兒又扶著自己，這樣的場景其實是她在夢裏渴望了不知多少回的，現在終於實現了雖然日子過得苦了點。
但至少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幸福。她要的幸福就在眼前還有什麽不滿足呢？
於是，她用衣袖擦擦眼角的淚水道：“唉！好！咱晚上吃魚”。
這對兩個小孩子來說真是太開心了，家裏從來就是吃黑糊糊，今晚有魚吃高興的嚷起來。
“哦！吃魚羅！我們有魚吃羅！爹，娘，哥，我們有魚吃羅，姐姐一回來我們就可以吃魚羅！”
三妞嚷嚷著跑到徐小米身邊拽著姐姐的衣服說：“姐姐，有你真好！”
徐小米對這個妹妹是真的喜愛。蹲下身來抱起三妞往屋裏走。
這孩子雖然五歲了可家裏吃的實在是太差了，她的個子比同齡人要矮小很多，還有弟弟二牛也是這樣，七歲了可個子隻有現代人五歲男孩那麽大。
看來她得盡快賺錢啊！有了錢，就可以給她們買白米白麵，隻要營養跟得上她們就能健康的長大了。
一家人進到屋裏，周雨晴早就把熱水燒好了。徐小米拿著木瓢在鍋裏往破木盆裏舀了瓢熱水，端到院子裏，讓徐二強和兩個小的洗洗手暖和暖和。
然後，她讓母親周雨晴找了個大盆子把魚全倒出來收拾。現在的徐小米是個吃了很多苦的孩子，她開始打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餐廳做服務員。所以，她收拾起魚來特別快。
十來條魚她很快搞定，先拿去灶房做了今晚吃，剩下的等吃過晚飯再來弄，這樣弟弟妹妹就可以吃了早點睡覺。
她拿著收拾好的魚走進灶房，土灶台邊上母親放了個用短竹竿做的火把，把屋裏照得很亮。
徐小米找了找沒有找到油。
“家裏沒有油嗎？”她輕聲的問坐在灶前的女人。
生怕聲音大了會讓這個母親誤會。女人開始看著她後一秒才反應過來。
“油？啊！有的！”
她從灶前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走到灶台後麵放了幾個陶罐的地方，抱出一個黑色的陶罐放在灶台上。
揭開蓋子：“在這裏！”說完她就站在一旁。
徐小米往陶罐裏看了一眼，裏麵就一點豬油也都到底了！
唉！這個家裏太需要錢了。徐小米現在沒有心情去想更多，先把今晚過去在說吧！
她麻利的把鍋洗好，等鍋燒熱了弄了一小點豬油在鍋裏，油化了往鍋裏加了一瓢水，等水燒開把魚放到鍋裏把木蓋子蓋上。
她見家裏這樣，就沒有問有沒有薑蔥蒜，可最後還是要問問有沒有鹽？
鹽在古代一直都是君王抓在手裏的東西，在這裏是很珍貴的，不過還好，她們家裏還有點，用一個小小的陶罐裝著。
徐小米看鍋裏的魚湯煮得差不多了，掀開蓋子往魚湯裏放了點鹽，用筷子頭沾了點湯放在嘴裏嚐了嚐。
嗯！有鹽了！她正拿著大盆盛湯時，三妞和二牛聞著香味走了進來。
“姐姐，姐姐，好香啊！”三妞說。
二牛也咋吧著嘴說：“姐姐！你做的魚湯真香！”
徐小米轉身看著她們笑著道：“嗯！香！隻要你們喜歡姐姐以後常給你們做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姐有你真好！”三妞嚷嚷著道。
“唉！姐姐也覺得有爹娘和你們真好！”徐小米邊說邊把魚湯盆子往桌上放。
“二牛去叫爹吃飯！”
轉身對著灶門前燒火的周雨晴輕聲說：“娘……快來吃魚吧！”
周雨晴就像聽到了天籟之音一樣激動的站起來，熱淚盈眶的應著。
“唉！吃！都吃……”走到放碗筷的地方拿了五副碗筷放在桌子上。
徐二強帶著兩個小的也來到桌旁坐下，看見隻有三個木墩，兩小的懂事的站在了兩大人身邊。
“娘！你吃！”
“唉！妞妞兒也吃……”
“爹！你吃！”
“好！二牛也吃，還有你姐姐，閨女，你快吃啊！”
徐小米看著這盆佐料不齊的魚湯，她吃不下，可看見家裏的弟弟妹妹和爹娘吃得這麽開心，她也拿起筷子吃起來。
這是她這輩子在這裏吃的第一頓像樣的飯——還是一餐隻有鹽的魚湯。
多年之後母親周雨晴說起這件事來還對她歉疚的說:“那時家裏實在太窮了，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吃魚，也是最沒有味道的一回，可我們一家人卻都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