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3章 一個人扛
邁進門去，院裏也重新的搭理了一番，幹幹淨淨，看起來不像是長時間空置的地方。
秦空左右看了看，正廳並沒有人在，反倒是飯廳裏有光亮。
他走過去，便立刻看到了一個忙活的身影。
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眼眸明亮似星辰，肌膚白皙勝初雪。
此一時她把頭發高高地盤起，身上那套很普通的衣裙，也高高卷起了袖子，雖是，一副居家婦女的架勢，卻始終難掩她久居高位的風範。
她端著一盤還冒著熱氣的菜肴往桌上輕輕放下，抬頭就正好看到了秦空。
“回來了。”女人隻是淡淡說了一聲，氣態很自然。
秦空的表情有些錯愕，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去應對。
在這之前，他想過很多兩人見麵時可能會發生的場麵，可是，全都與眼前的這一幕卻截然不同。
她隻說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就好像他們從不曾分離，就好像是兒子出門一整日，為人母者口中說出的，再普通不過的話語。
也就是這最普通的三個字，居然令秦空眼眶酸澀，心中湧起了無比的委屈。
他的心境是何等強大？卻被瞬間擊潰了心防，幾乎就要哭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從她的嘴裏聽到這三個字。
但是，卻偏偏有一種無限溫暖的感覺。
回來了。
是啊。
她在的地方就是家，歸家之期，又豈會嫌晚？
“來的正好，快來吃飯吧。”楚心清給秦空盛了滿滿一碗米飯，遞過去。
不難看出，她的這些動作雖然十分端莊優雅，但並不是十分自然。
毫無疑問，身為楚家女帝的她，在此之前絕不會親自做這些事情。
但很顯然，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她非常努力地去準備過。
也不知失敗了多少次，才能親手做出這一桌的好菜，或許就連盛飯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反複練習過。
但不論練習時如何完美，可是在秦空麵前，始終還是不一樣的。
“謝謝。”
秦空接過碗，就近坐下。
楚心澈笑了，那是一抹非常美的微笑。
但笑著笑著，她的眼眶就徹底的紅了，然後，豆大的淚珠，就止不住地滾落了下來。
淚水模糊雙眼，進而泣不成聲。
除非親眼看到這一幕，否則任誰也不可能相信，這會是真實。
她可是冰月大陸人所共知的女帝啊！
憑借自身的才智與能力，成為楚家有史以來最年輕，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性家主。
她一手讓楚家崛起，另一手掌控著楚家霸業的所有命脈。
誰能想到，誰又敢想？
就是這樣一位驚豔冰月十八年的女帝，因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哭得泣不成聲。
秦空坐在那裏，他沒有走過去，隻是靜靜地看她哭泣。
那淚水有多少，她的心便有多委屈。
可是當汪洋決堤，那便是綿綿無期。
這些年，她過得也並不好。
數著那一滴滴的淚珠，秦空的心裏仿佛釋懷了，為什麽她身居高位，卻不管自己，甚至連一次都不曾來看過自己。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
在這一刻，她的心情，秦空竟然感同身受。
或許是因為母子連心。
也或許是因為他們母子二人，之前十八年的經曆，太相似。
秦空背負著廢物之名痛苦煎熬的時候。
她又何嚐不是飽受著天下人的指責？
她和秦空一樣，都背負著來自整個世界的巨大的壓力，是咬碎了牙關，披荊斬棘克服無數的磨難，才能夠有今天的成就。
就連和秦空秦空見上一麵，也無疑是扛著如山的重壓。
是啊。
十八年前，這對母子是多麽的弱小，根本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
但凡有一瞬間的懈怠，他們都必將被這冷酷的世界徹底拋棄，墮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隻有一步步踏上今天的高度，他們的肩膀才能夠扛起那些殘酷的重壓，也才能對這冷酷的世界大聲說不。
秦空釋懷了。
他不能恨她，也不會恨她。
“你再哭，菜就涼了。”秦空微微仰起臉，神色變得溫和了許多。
“好……好。”楚心清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也坐了下去，道：“我問心澈，她說這都是你最喜歡吃的菜。”
秦空聞言，心中莞爾，那個女魔王還真敢胡編，自己什麽時候和她說過喜歡吃的東西？
不過仔細一看，桌上都是一些家常小炒，秦空曆來不挑食，吃什麽都一樣香。這樣的飯菜，顯然更讓他感到溫馨，不會不喜歡。
“你嚐嚐看。”楚心清滿眼期待，卻隱隱透著擔心。
“嗯。”
秦空點了點頭，順著每一樣才都嚐了一口。
“怎麽樣？”楚心清抿起了嘴。
“還不錯。”秦空此時的心情，已經讓他辨別不出什麽味道，但他還是淡淡說了一句。
於是，楚心清就笑了起來，好像如釋重負。
這時也才想起，把高高卷著的袖子放下來，輕輕拿起筷子，卻不見動。
秦空大口大口的吃著。
而楚心清隻是用那雙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秦空，生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一直到秦空吃完，放下碗筷，看向她的時候，她才晃過神來。
她十分溫柔地說道：“我一直都想著來看你……沒想到會拖到今日，雖然晚了點，也不知道這麽突然會不會讓你感到不適，但我就是想看看你。”
“近幾年，我每天都會看你的畫像，以及關於你的一些事情，有人會為我收集這些。隨著我能夠動用的力量越大，我所能看到的，關於你的信息就越多。想來看你的心情就越強烈。”
“尤其……尤其是我最近知道，你得罪了非常強大的敵人，我不能再坐視不管。這一次，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會全力出手，誰都別想傷你分毫！”
楚心清的眼神非常堅決，為了這個決定，她可以放棄一切。
“可是，我並不需要你幫我。”
但秦空卻更加堅決地說道：“我習慣了一個人做事。而且，我現在有我自己的勢力，你可以不計後果，但是，我不行，我不能讓我的子民，被暴露在整個冰月大陸的槍口下。”
“但是，你得罪的是蕭家啊……戰域最頂尖的勢力……你一個人怎麽扛？”楚心清滿眼擔憂，淚水眼看又要決堤。
“一個人扛，總比所有人都陷入萬劫不複要好。”秦空站起身，邁步離開。
臨出門前，他又沉聲說了一句：“謝謝你的晚餐，放心，這不會是最後一次。”
望著兒子挺拔堅毅的背陰，她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