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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家宴

  從宮中離去,賀嘉遇與舒棠兩人彼此相攜行至宮門口,搭乘自家馬車回府。


  眼下處於年節,百姓在夜幕之中的熱絡和歡愉被無限拉長,連帶規矩都顯得寬容了許多。


  穿過依舊繁鬧的街道,馬車內兩人並肩而坐,久久無聲。


  須臾,舒棠偏過頭,在微弱的光線與車馬行進時的搖晃中看向身旁人。


  “適才……不是我主動尋他閑聊的。”她唇齒開合,輕柔的聲音在馬車內響起:“散席後我在殿前等你,我也沒成想他會忽然跑出來搭話。”


  賀嘉遇垂著眸,沒做聲,隻是暗暗將她冰冷的雙手攏過來,揣在自己氅衣下的懷中,用掌心覆在上麵,為她取暖。


  見他如此,舒棠愣了一下。


  她不怕爭辯,更不怕他酸裏酸氣的揶揄自己,怕隻怕黑暗中無盡無休的沉默,以及……沉默同時給予她的關切與溫情。


  真是壓抑又慚愧。


  她開口欲二度解釋:“至於葉初堯的事……”


  “我還沒有那麽小氣。”話還未說完,便被賀嘉遇中途打斷:“你和他的事過去了,隻是個誤會,我明白,不必反複解釋。”


  瞧這酸溜溜的!我看你明白個屁!


  舒棠剛想繼續反駁,但意識到他的神情真的很深沉凝重,那些就快到嘴邊的話還是止於口,爛於心。


  側瞥過視線偷偷打量他,避開,又重新望回去,她故意尋話題緩解氣氛:“我不在的這些時日裏,你……還是很忙嗎?”


  “嗯。”他輕應:“朝堂上的事隻多不少,去了舊的來新的,總歸閑不下來就是了。”


  舒棠點點頭:“哦。”


  被揣在他懷中的手不自在彎曲起來,嘴上也不知繼續聊些什麽才好。


  就在她覺得兩人這狀態要一直維持到很久,直到最後不了了之時,賀嘉遇突然道出一句。


  “往後,盡量離他遠些。”


  “啊?”她摸不著頭腦。


  聽起來不著邊際的一句話落盡餘音,舒棠不解的偏頭看向他。


  原本的黑暗封閉之中,偶有行進時的微風拂動馬車的窗簾,將外麵的燈火通明傾瀉進區區一瞥,短暫燃亮車內,映照出兩人的麵龐。


  她正是在這忽明忽滅中注視著賀嘉遇,卻發覺出他眼眸中顯現的莊重謹慎,甚至比外麵的街燈如晝還要明亮。


  賀嘉遇再次強調:“不要再同弘親王有任何的往來,半點都不行。”


  說完,他怕以舒棠的性子,就算聽了也不往心裏去,緊接著又補了一句:“聽話,我不會害你。”


  見他忽而這樣的興師動眾,舒棠突然有點慌。


  敢情他方才的深沉與凝重,並不是因為所謂的“四處找男人搭話”,也不是苦苦糾纏於她和葉初堯的過節不放,真正的緣故竟是弘親王?

  這她就有點想不通了。


  即便今日是弘親王不顧忌避嫌,刻意來到宴請女眷的大殿前攔她說話,可兩人的對話全無私情,主要目的是為了挖她去親衛軍。


  另外,弘親王的歲數差她許多,再加上個十年都和舒文淵差不多了。她實在不明白到底是哪一點,能讓賀嘉遇如此的避之若浼,甚至比葉初堯事件時還如臨大敵。


  眾所周知,弘親王為人寬厚仁德,對上尊重,對□□恤,就連男女之間的關係都從未出現過桃色逸聞。


  他身為金尊玉貴的皇室血脈,舉朝上下唯一一位親王,府中有位出自名門望族的賢良王妃,兩人始終相敬如賓。


  自他們成親幾年後,又由太後做主,納了位傾慕弘親王已久的貴女為側妃。


  許是兩位女子皆性子柔和,不過分善妒,又許是弘親王從中處理得當,而後府裏倒也沒掀起什麽爭寵波瀾,一直和樂安寧。


  家中和氣太平,在外安分守己。他從不逛花樓喝花酒,更不討任何腥膻,對女眷們總是笑意盈盈,禮讓尊敬。


  從前世開始,舒棠對這位弘親王的印象一直都不壞,更有陷害一事惹得她惋惜萬分,連帶這一世對他也有著莫名的相惜親近之感。


  可再怎麽樣,與賀嘉遇相比他始終是外人,舒棠犯不著因為那點好感,去觸自家夫君的黴頭。


  換種想法,之所以不讓她和弘親王走的太近,沒準還真就礙於他親王的身份。


  舒棠作為舒文淵的女兒,賀嘉遇之妻,自己現今又投身軍隊位居七品,這前前後後甚是複雜,與皇上的兄弟扯上關係隻能是有弊無利,搞不好就會萬劫不複。


  眼下費盡千辛萬苦,才免於走過去的老路,但偶爾夜半驚醒,她還是覺得那些磨難曆曆在目。


  有上一世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她不能再犯傻,平白給別人陷害她的機會。


  若真讓她逃脫噩運,後又重蹈覆轍,到時候被陷害的就不是舒文淵,而是她和弘親王勾結了,搞不好還容易牽扯到賀嘉遇……


  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前一次教訓的慘痛足矣讓舒棠始終保持謹慎與畏懼。


  想來,堂堂一國丞相總不至於比她還傻吧?既然這樣說,肯定自有他的道理。


  於是舒棠斟酌良久後,將原本要脫口而出為弘親王辯解的話屏了回去,聽話點點頭:“好,我聽你的,以後會注意和他保持距離。”


  原猜想著以舒棠的性子,定不肯輕易善罷甘休。疑惑也好不服也罷,總要辯論幾個回合。


  所以從舒棠開口的那刻起,賀嘉遇就已經在腦中構思該怎麽說服她。


  沒成想她直接乖乖的答應了,還用一對毛茸茸的大眼注視他,滿是真誠。


  賀嘉遇與她對視:“不問原因嗎?”


  “不問。”她甜甜一笑,湊過去鑽入他的懷中,環上他的腰:“你那麽聰明,對我又那樣好,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不需要知道原因。”


  賀嘉遇手臂從她身後擁過去,另隻手摸摸她的小腦袋:“其實,並非是我妒忌,我不讓你和他來往……還有別的原因。”


  舒棠貪戀的將他身上的氣味吸入鼻腔,閉上眼:“好啦,我知道你不是那麽小心眼兒的人。”


  “嗯。”他將側臉貼在她的頭頂,輕聲道:“總之,一切都有我呢,你隻需竭力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便好。”


  說罷,賀嘉遇忽想起什麽,移開臉低下頭:“對了,聽聞今晚宮宴,皇後因你下令,要女眷們將餐食全部吃光?不吃完不讓走?”


  “你怎麽知道的?”舒棠仰起臉,滿是驚詫。


  他理所當然的答:“不止是我,整個席間都知道了。”


  “皇上也知道?”舒棠開始恐慌。


  他點點頭:“嗯。”


  “完了完了!”她垮下臉:“皇上是不是覺得我特胡作非為?”


  賀嘉遇見她這幅神情,不禁笑了:“哪有,皇上還誇讚你來著。說你身為一介女子,尚能心懷家國與疆土,在去過邊境後又懂得了勤儉的道理,當得起我朝誥命,為天下女子做表率。”


  “且這些年皇上始終厭惡過度鋪張的作風,幾次三番強調適可而止。你這番言論正和皇上心意,最後連帶王公朝臣們也開始效仿,個個把盤盞中的菜吃得一幹二淨。”


  舒棠無奈長歎了一聲:“無形當中得罪了不少人吧?”


  “的確。”他如實說道:“不過也無妨,適當節儉避免浪費無論放在哪裏都是好事,總歸不是作惡。”


  “朝中並非所有人都奢靡成性,你這番話落入某些人的耳中,或許非常討嫌。但若是本就清廉節儉之人,聽後反倒會對你有所改觀,愈發欣賞。”


  她扁扁嘴:“但願吧。”


  軟軟的一句如若絨毛般瘙在他心上,賀嘉遇拿她沒辦法,抬手捏上她的小鼻尖,隨即將她擁得更緊。


  車馬行進迅速,半柱香時間便從皇宮趕回了府中。


  小廝在簾外秉明,賀嘉遇掀開簾子,踩寬凳下來後,向車內遞出手接應她。


  攀著他溫熱的掌心跳下馬車,舒棠剛想往府裏走,一抬眼,看到了門匾上的字跡。


  她疑惑看向賀嘉遇:“為何又來王府?不回我們家嗎?”


  他淺笑,偏頭答:“你在哪裏,哪裏便是我們的家。”


  雖然聲音很低,可下人們貼的近,應也是清晰可聞。


  舒棠羞臊瞥他一眼:“德行。”


  但在羞臊之餘,還是多多少少摻雜了絲甜意與竊喜在裏麵的。


  賀嘉遇也跟著笑出聲:“好了,不貧嘴了。”


  “其實,我是想著你此次回京待不了多久就又要走,自然所有親人都陪在身邊才最圓滿,所以這幾日才都陪你住在王府。”


  “怎麽?不好嗎?”


  舒棠感動的鼻腔一酸:“可,別人會笑話你的呀,說你整日住在夫人的娘家,說你……倒插門。”


  賀嘉遇卻滿不在乎:“嗐,我還以為什麽呢!”


  “隨他們說去吧,傳言都是虛的。我寵著你,你開心,我便也開心,這才是實的。”


  “走,咱們進去。”


  牽著小丫頭進門,候在院中的王府下人見主子歸來,微伏身子碎步蹉過去,頷首轉達:“老爺夫人以及叔公在偏廳等著二位主子呢!說請小姐和姑爺回府後過去一聚。”


  舒棠和賀嘉遇聽聞不禁對視一眼。


  “這都快夜深了,你說爹娘和叔父找咱們做什麽啊?”她微微皺起眉。


  賀嘉遇凡事皆是那樣淡然,安撫她道:“既然都候在偏廳,那肯定是有要事,去了便知。咱們抓緊些,別讓長輩們等太久。”


  同舒棠說完,他麵向傳話的下人:“待我與你家小姐回房換好常服,隨後即刻趕往偏廳。”


  小廝得令微弓著身子一溜小跑,到主子跟前回稟。


  至於舒棠和賀嘉遇兩人則去後院,卸下繁重的朝服與誥命服,換上往常的衣物,鬆快著身子快步往偏廳走。


  兩人當成正經事一樣不敢怠慢的到場,可剛一踏進門,眼前的景象立刻讓舒棠目瞪口呆。


  府裏的偏廳相較前廳來比並不算很大,此刻被裝點布置的喜慶熱鬧,充滿年節氣息。


  一張大桌象征團圓,桌側坐滿至親至近的家人。有舒家父母,叔父,還有舒恒舒熠兩位兄長。


  桌麵上擺著精致考究的佳肴,四葷四素一湯,還有道酒釀作為解膩的餐餘甜點。


  這有葷有素有涼有熱,湊在一起寓意十全十美。身旁更是親人與愛人俱在,被屋內燭火與剪紙襯托,更顯溫馨。


  尹謙月扯開身旁為女兒留的席位,招呼她過來:“還在那傻戳著幹什麽?快坐下。”


  “娘,你……你?”舒棠受寵若驚:“你又不生我的氣啦?”


  尹謙月故作氣惱,翻她一眼:“生氣!我怎麽不生氣?我巴不得沒生過你這不聽話的壞孩子!”


  見她嘴巴微微撅起來,眼看情緒就要消沉下去,親娘把話茬重新轉了回來:“不過既然都已經養到這麽大了,還能掐死嗎?”


  “沒辦法,隻好繼續慣著嘍!”


  舒恒跟著從中調和:“小妹,自小爹娘待你如何,你還不清楚嗎?”


  “做父母的都希望兒女過得康健順遂,他們隻是怕你在邊境吃苦,擔心你的安危,又氣又急之下說了那些話,並不是真的厭棄你。”


  舒熠收到眼色,也跟著和稀泥:“對啊對啊,娘剛才還說呢!怕你初次進宮赴宴吃不飽,或是讓人擠兌心裏不痛快,叫咱們大夥在這邊備上好酒好菜,等你回來一家人熱熱鬧鬧過個年。”


  “你看,都是你愛吃的菜!”


  果真,知女莫若母。


  她都不用說,尹謙月就知道她從宮裏回來會惹得滿腔不痛快。


  要不是節儉風波,強製命令大家把盤盞裏餐食吃幹淨,恐怕吃不飽這一檔子也猜對了。


  舒棠心中忽湧現一股暖流,但為防止自己在眾人麵前沒出息的掉眼淚,她麵上綻出一個狡黠的笑,湊過去用身子碰了碰親娘,俏皮中合著點羞怯:“謝謝娘,也多謝大家……對我這麽包容愛護。”


  頓時,所有的不悅頃刻間煙消雲散。


  有時世間的情緒就是這樣簡單,親人們湊在一起或許會有所摩擦,可多數還是會由著那股暖意無形化解。


  舒棠被逗得重新開心起來,長輩們也不再糾結於參軍與否的瑣事,任她開心便好。


  坐到桌前拿起筷子,盯著滿桌的珍饈,她突然開始發愁:“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前腳剛在宮中宣揚節儉,後腳就在家大肆宴席……傳出去,豈不是太過陽奉陰違?


  不過家裏人對幾個時辰前發生的事尚且沒那麽靈通,疑惑之下,還是聽舒棠的一番講解,才了解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尹謙月撇嘴:“二十多年了,每逢年節咱們府裏不都是這個規格嗎?幹嘛大驚小怪的?”


  “娘!”舒棠皺眉:“今時不同往日了,咱們得注意著點!”


  尹謙月看她這副樣子,淡定反問:“注意什麽?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有你們三個不省油的燈擺在這,咱家哪頓有過剩菜?”


  舒棠被說的啞口無言。


  仔細想想,主力軍有她和二哥。其次有雖模樣淡然穩重,胃口上卻絲毫不遜色的大哥。再加上三個長輩……一頓下來,餐桌上著實所剩無幾,算不得鋪張浪費。


  眾人望著驟然間沉默無聲的舒棠,不知她一副放空的神情在想些什麽。


  剛要開口詢問,就見她抄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到盤中,昂嗚一口咬下去,隨即與排骨展開了激烈的鬥爭。


  舒武極好笑的看著小侄女:“小棠,你這又鬧的哪一出啊?”


  “貫徹節儉之風。”她抽空抬頭回了一句,緊接著又夾了涼菜,糖酥肉,將盤中食物摞得高高的,吃得滿心歡愉。


  “嗯嗯……好吃!”


  餘下幾人聽後相互對視一眼,皆是麵容上含著寵溺,笑出了聲。


  在一片喜慶之中,這燈火如晝將周遭裝飾映照的更加火紅。


  府中夫妻恩愛,兄弟和睦,兒女孝順有出息,恍然令舒文淵感慨萬千。


  回想起上次過年,他在外征戰結束,返身京中,那時初聽聞自家閨女成親,嫁的還是從前素無往來的一國丞相,他心中既不滿又忐忑。


  經過好一番的波折,遇事見人心,身為嶽丈的舒文淵終於徹底放下芥蒂,坦然接受了這個小女婿,並且愈漸將他融入為自家人。


  忽想起舒家全員出動,在丞相府過年時的場景,那一幕幕清晰的宛若就在眼前。


  而如今,轉眼又是一年……


  不知不覺間年月飛馳而過,身邊的人和事,也已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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