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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青瓜

  歲末年初之際,象征新陳更替的重要時節。


  一年積攢下來的疲憊與不順,皆在此刻化為對來年的無盡期許。


  京都城玄武大街,華燈隨夜幕的降臨躍然升空,點亮昏暗,煙火應聲而起,兩者相映交輝。


  彼時,街兩側販賣小食的,各式小首飾擺件兒,以及雜耍賣藝套圈噴火……眾生萬象,終與街中央的人頭攢動混為一體,被統稱為,人間煙火氣。


  順著這條京都城主街推移,穿過萬千天燈與吵鬧,來到熱絡民間盛景的盡頭,恢弘磅礴的皇宮正坐落於此。


  它不等同於百姓之中的集俗為樂,反而極致超脫世俗。


  當明燭點亮整個宮城,連一排排的屋脊獸都散發出光輝,合著絲竹管弦,笙歌曼舞。席上金盤玉盞,達官顯貴們錦帶綾羅,喜笑盈盈……說是塵世之中的仙境,怕也無外乎如此了。


  那邊王公朝臣們的席麵已然增添了歌舞,眾人對著窈窕的舞姬把酒品評,好不歡愉。


  至於後妃命婦等女眷的席麵,在這方麵便化繁為簡。


  反正女子與女子間自有著股無法言說的抵觸,永遠不會像男子那樣去欣賞歌舞。


  縱使他們各揣古怪心思,但那也屬好感,不似權貴家的女眷般,以優越的姿態對歌姬舞姬嗤之以鼻。


  既然如此,純女眷的席麵索性不設歌舞,隻安排了幾組樂師,用輕靈宛轉的琵琶、脆落悠揚的箏,亦或是高貴曼妙的笛與編鍾來裝點潤色。


  自宮宴開始,正主皇後入場,在座的女眷們很明顯拘束老實了許多,再不敢胡亂紮堆兒,低語攀談。


  放眼四周,偌大的殿內奢麗卻不失雅致,主位之下各側席相對而列,席與席之間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由於天寒,殿中架起許多炭盆以供取暖。


  炭火安靜的燃著,無黑煙亦無難聞的氣味,隻偶爾隨著火星子漂浮出一點細炭灰,火光轉瞬即滅,由紅至灰白,最後化為虛無中的一縷輕煙。


  整個大殿被烘得暖融融的,連帶角落長頸白玉瓶中的簇簇寒梅也悄然開放。


  那些梅花本該在外麵淩霜傲雪,卻不想還是花骨朵的時候,便被移到了殿中作為應景的陪襯。


  花苞此刻被天家富貴熏染著,不禁好奇睜開眼,同時也為席間增添幾縷清幽的餘香。


  思緒間,兩排女侍有序的魚貫而入,從容穩重經過每人的席麵,一人負責撤菜,一人負責換菜。


  就這麽行雲流水的一路走下來,桌上的茶點便被更替為精致的菜肴。


  舒棠往桌麵上掃了幾眼,見菜式十分的新穎別致,配色與擺盤也屬上乘,葷素涼熱乃宮宴的標準規格。


  可是。


  她抿抿唇,心中油然升起三個字:不夠吃……


  這些菜好看是真好看,就跟畫似的,口味想必也極佳,隻是菜量未免讓人感到難過。


  舒棠腹有抱怨,抬眼悄聲打量周圍,想看旁人對此都持有怎樣的看法。


  可除了她以外,好像並沒有誰過多在意菜品的問題。


  畢竟大家都是來走過場的,心意根本不在吃喝上,唯有她一人是滿腔真心跑來吃飯的,結果卻被菜量傷透了心。


  正當她暗地裏垮下眉眼時,周遭一眾女眷嘩啦啦的動起來,紛紛站起身。


  舒棠從前雖沒參與過這種場合,但在來時賀嘉遇不放心,為她理了一遍宮宴的流程,所以她知道這是例行向中宮問禮請安,說年節祝詞,便慌忙跟著站到席前來。


  身為命婦當中最尊貴的一品誥封,同樣也是整個席間最渾水摸魚的那個,她全程光張嘴沒出聲,稀裏糊塗的假裝跟著說完祝詞。


  殿上的白玉綰穩坐主位,麵龐始終掛著淺淺淡淡的笑意,溫婉端莊,看不出什麽破綻,卻也看不出感情。


  她小幅度在空中虛扶一下,依照慣例赦免大家的行禮:“都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齊刷刷的謝恩過後,眾人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舒棠慢吞吞返回自己的位置,心中不禁琢磨……她們在開口的同時,又怎麽會知曉其他人想說些什麽呢?在提前沒商議過的情況下,竟能如此有默契?


  適才的異口同聲,她連半個音都不敢發出來,生怕好端端的局麵被自己這個搞不懂形式的給攪亂了。


  不過想著想著,她便有些想通了。


  她是第一次受邀宮宴,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赴宴。


  這些達官顯貴們閑得很,私下各家三天兩頭舉辦詩會茶會不說,單是宮宴一年下來就要經曆個兩三回,次次都這麽一套說辭,自然練就出異口同聲的本事。


  落座後,她在腦袋裏想東想西,百無聊賴等著吃飯。


  這時,雍容的白玉綰再次開口:“今日邀諸位進宮歡聚,其一恰逢年關,舉國歡慶。其二,也是因邊關戰事告捷,聖心大悅,這雙喜臨門之下,大家盡管暢所欲言,莫要拘束,開開心心在宮中過個好年。”


  舒棠自顧自乖覺點頭。


  恩恩,好的,不拘束,開心著呢!


  那,能吃了嗎?


  眾女眷:“妾身謝聖上娘娘恩典,願我朝江山永固,繁盛富強!”


  她迷迷瞪瞪跟著大家舉起杯盞,端至與胸口一平,隨皇後的舉杯一飲而盡。


  “咳咳。”滿口的梅子釀吞下去,微酸之中泛著些許苦澀,惹得舒棠掩住口鼻咳了幾聲。


  敬完酒,客套話也反複說了幾馬車,她渴望地看向白玉綰,又看看其他女眷。


  這……都江山永固繁盛富強了,還不能吃嗎?

  偷偷摸摸拿起玉箸,她暗中蓄勢待發,勢必要做那個一聲令下,第一個開吃的人。


  料想今日整個席間,從頭到尾細數下來,可能也找不出比她更沒出息的人了。


  此刻場上還在你來我往的周旋客套著,那些公候家的夫人都很會整事,巧笑著張麵孔對皇後獻媚。


  要論恭維話之類的,舒棠倒也不是不會說,若她那個小腦袋瓜轉起來,同樣能把人哄得神魂顛倒。


  至於吃喝方麵這些年家裏也從不短缺,按理說不至於癡到隻顧及眼前這幾盤餐食。


  可依照這丫頭的脾氣,她從小就對冠冕堂皇的場合排斥反感,而這種感覺在前些日子參軍後,還逐漸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與大是大非相比,女眷之間雞零狗碎的小心思簡直太不值一提了,她沒耐心更沒興趣橫加進去攪這趟渾水。


  她麵孔對著正前方,隻將眼眸略微垂下,盯住湯水表麵漂浮的細膩油花。


  心不在焉將命婦們的言談收入耳朵裏,這邊進去,轉瞬那邊就又出來了,左右聽起來都沒什麽滋味。


  “繼上次中秋宴過後,至今已是數月有餘,皇後娘娘依舊鳳儀萬千,怕是連百花見了都會自覺遜色,不敢在娘娘麵前盛放。”


  舒棠悄無聲息斜斜嘴角,內心暗戳戳想道:雖然你說得對,皇後姐姐的確風華絕代,旁人無可比擬,但……哼,馬屁精!


  “是啊,娘娘不僅容貌出眾,周身那股端莊大氣也是我等學不來的。”


  “瞧你說的,咱們不過是管著區區一個院子,皇後娘娘乃是國母,掌管整個後宮,賢德持重,為天下女子做表率,咱們啊,還差的遠著呢!”


  一片附和聲中,唯有舒棠無聲的嗤之以鼻。


  並非其他,隻是為白姐姐感到惋惜。


  你說好端端一個鮮活靈動的女子,非要她做什麽表率,集天下所有優點於一身,仿佛半點錯處都不該有。


  她也是人,不是聖賢,更不是菩薩,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一樣不少,最後卻硬生生被左一句右一句給架到高閣之上,守著空殼強迫自己去做所謂的“表率”。


  那時舒棠就在想,什麽萬人敬仰的賢德國母,真要是身居其位,似乎也不過如此。


  她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在當下是荒唐的,俗世不會理解,在場這些人更不會理解。


  好在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說不通,她嘴上不與誰爭辯就是了,表麵上假意隨波逐流,隻盼望能留住心底堅守的底線。


  可很不巧的是,三個女人一台戲,眼下這三十還要往上數的女人們湊到一起,和和美美互相吹捧怎能令她們滿足?

  若問何以解悶?當然唯有惹事了!


  適才皇後沒有到場時,紮堆非議她的那群貴婦人再次跳出來,陰陽怪氣插了句:“咱們雖不敢與皇後娘娘相較,但也懂得身為女子,做當家主母要穩重中不失威嚴,麵對夫君時要體貼溫順。若連這兩點都做不到,還何談大雅之堂?簡直與農婦無甚差別。”


  “郡公夫人所言極是,但即便身為農婦,那也是要精通女紅熟讀女誡的,否則,恐怕就連村夫都不稀罕要!”


  語畢,女眷們各自用寬袖或絲帕掩著嘴哄笑。


  舒棠則摸不著頭腦。


  笑什麽呢?這也不好笑啊?


  怎麽?現在的貴婦人們都空虛成這樣了嗎?就這也要笑上一笑?

  是,舒棠不傻,她聽出了話外音,知道這些人在明裏暗裏直指女德和所謂的規矩。但她並不認為這幾句無關痛癢的嘲諷有什麽意義,反倒覺得無趣的很!

  殿上的白玉綰也聽出了端倪。


  不過以她的地位和處境,沒辦法太直白的替舒棠爭辯些什麽,隻好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行了,既都能進宮來赴宴,就說明在場皆非凡品,爭執那些又有何意義?”


  “我見大家都含蓄著,遲遲不肯動筷?可是這些菜不合口味?”


  話音剛落,舒棠第一個笑盈盈回答道:“怎會?菜式色香味俱全,最合妾身口味。”


  兩人隔空相視,通過眼神中電光石火的交流,終歸為心領神會的一笑。


  是啊,最合她口味,且不僅僅是菜而已。


  白玉綰點點頭:“有丞相夫人這句話,本宮便安心了許多。”


  “今晚的宴席從擬定到選材,再到烹製,膳司精心鑽研了好些時日。諸位與其去聊那些子虛烏有,倒不如細細品味幾道菜式,也免得辜負皇上與本宮的心意。”


  “桌上那壺果釀是前些時日新開壇的,味道有些許微酸,入口回甘,酒勁兒也不大,最適合女眷飲用,大家盡管放心暢飲。”


  語畢,白玉綰的言外之意已經十分了然,那就是清楚明白的告訴這些人,看,眼前有吃有喝的,趕緊把嘴堵起來,別說了!

  見眾人立刻閉口緘默,裝模作樣夾起幾根菜,半張著嘴咬下小小一口,似有若無的咀嚼。


  舒棠默默搖頭,繼而便不去管她們,回過神來專心對付眼前這幾盤珍饈美饌。


  雖然來赴宴之前她吃過晌飯了,但眼下將近傍晚,她又被方才那幾個婆娘給氣到,腹中不免覺得有些饑餓。


  拿起湯匙撇了撇表麵浮著的油花,奶白色的湯汁中點綴著幾片翠綠色,其中臥著一塊主食材的魚腹肉,形狀規整很是好看。


  舒棠淺嚐了一口,絲毫沒有預想中的半點腥味,反而格外鮮香醇厚,鹹淡適中。就連魚湯上看得見的油花都不覺膩,入口便融為舌尖上的一抹順滑。


  瞧見她喝了口魚湯後,臉上不由自主映出笑容,白玉綰輕柔開口:“舒棠,嚐過後覺得禦廚們的手藝如何?好喝嗎?”


  忽然被點名,她茫然一怔,偏頭麵向皇後,連連點頭回答道:“好喝!我已經……哦不,妾身已經好久沒喝到這樣好喝的湯了!”


  激動之下差點錯了規矩,她實在是不習慣說什麽妾身來妾身去的。


  白玉綰看著她,眉毛眼睛都是笑意,而這種笑相比起不久前的端莊假笑,很明顯增添了更多的情感,仿佛連麵容都豐盈上了許多色彩。


  她抬抬手示意舒棠:“再嚐些旁的。”


  “好!”她最樂意聽這樣的話,轉頭又去夾其他菜來吃,笑得喜慶。


  有了皇後的話在先,她再不必顧忌世俗眼光,一連嚐了兩道,吃的心滿意足。


  白玉綰笑得更盛:“瞧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她神采飛揚:“嗯!宮中禦廚果然名不虛傳!”


  舒棠愛吃,高興,白玉綰心裏也跟著高興,覺著把她喂飽心中有些莫名的成就感。


  但喜愛一個人時,無論她怎樣都是好的,反過來,當討厭某個人,她的一舉一動都能遭到非議和白眼。


  這不,隻是吃幾口菜的功夫,剛消停沒多久的貴婦人們便又有了新說辭,變著法兒的想踩舒棠一腳。


  “丞相夫人這還是初次進宮赴宴吧?那也難怪了,禦廚們的手藝著實精絕,猶記得十數年前,我們姐妹第一次初嚐時同樣驚為天人。”


  “是啊,雖說這麽多年過去了,節慶受邀進宮不在少數,但每每入宮席麵都花樣迭出,從不重複,真是讓人倍感新奇!”


  嘁!舒棠聽後背地裏狠狠跺腳,抱胸賭氣。


  聽聽,這群人都什麽意思?擺明了換著法的排擠她!


  整個京都城誰不知道從前的舒棠風評堪憂?身為待字閨中的貴女時,連權貴間的聚會都不邀她,何況是宮宴?

  這類場合和她八竿子打不著,所謂的貴婦貴女之流也根本不想與她為伍。


  像此般惡名遠播之人,日常總出現在教習女子的反麵舉例中。


  哪成想有朝一日,她卻突然飛上枝頭,成為了丞相的嫡妻,還因夫君的官職地位,受封一品誥命,越過門檻直接來到她們的頭頂上……


  簡直無處說理!甚至這些貴婦貴女還覺得自己的圈子受到了汙染。


  女人們一旦關上門閑起來,什麽奇怪的事都能做得出。


  不過以舒棠認為,大家各過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她沒得罪誰,誰也沒得罪她,幹嘛針鋒相對?什麽仇什麽怨?有什麽意義呢?


  不料這群權貴們簡直乏味到了極點,當她們自詡高貴,唯獨認為你低俗,那麽,這或許便能成為她們一致對外的主要理由。


  舒棠卻不管那些,依舊低頭淡然的吃菜,口中含含糊糊回答:“哦,是嘛?那看來以後我更得多多入宮了。”


  說完,她抬起頭,對著白玉綰俏生生一笑:“可以嗎?皇後娘娘?”


  “自然可以。”白玉綰領會到她話中的含義,為她這不服人的小脾氣感到無奈,但也給足了麵子說道:“你身有我朝一品誥命,宮宴受邀在列,往後啊,怕是想跑都跑不掉!”


  舒棠一笑,潔白整齊的皓齒中蹦出一句:“那敢情好!次次都別想落下我!”


  若問不喜歡這種場合來幹嘛?那當然是……惡心別人啊!


  偏喜歡你們這種看我不順眼,卻還要位居我之下的醜惡妒恨嘴臉!

  她內心的柴火棒小人叉腰仰天大笑幾聲,表麵還故作風淡雲輕,夾起一塊鮮青瓜放入口中。


  頓時,清香彌漫開來,很是解膩爽口。


  “哎呀!”身旁的貴婦人見她這樣,先是誇張驚呼一聲,然後垂下頭,故意嗤嗤笑起來。


  其他女眷被吸引過視線,緊接著又是一片低聲哄笑。


  “丞相夫人……那,那個,是切來裝飾菜品用的呀!您怎麽還把它給吃了?”


  舒棠夾起另一塊方形青瓜,那上麵還用刻刀雕著花紋,其餘還有數塊用紅白蘿卜製成的裝飾。


  整個盤中大部分都是裝飾,主菜不過一點點。


  於是她將另一塊青瓜舉起,端詳一番,然後反問那人:“這是什麽?”


  “青,青瓜啊……”貴婦人愣了一下。


  舒棠得到回答,在眾人麵前泰然自若將青瓜塊放入口中,嚼的清脆:“對啊。”


  “那這個呢?”她再次夾起主菜裏的玉米粒。


  貴婦人順口答道:“燴煸金銀粒中的金粒啊。”


  不說人話!舒棠舉著玉米粒極盡無語……


  倒是旁邊的貴婦人代替重新更正了一次:“是玉米。”


  “對,玉米。”舒棠將玉米放入嘴裏,咀嚼咽下,然後放下筷子道:“玉米是種出來的,難道青瓜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同為農戶辛勤培育出的,怎的青瓜不能吃?”


  那嘲笑她的貴婦還想掙紮:“可它是裝飾,是陪襯!無論如何是不能吃的,這是規矩!”


  “誰定的規矩?”舒棠挑眸反問:“如若不能吃,何不放石頭?為什麽還要放食材呢?”


  貴婦深感舒棠不可理喻,蹙著眉,聲音也變得不耐煩:“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我等並非下等賤民,什麽都可胡亂塞進嘴裏充饑!貴族便要講究搭配和主次,這樣才不失你的身份,更不會為家族蒙羞,為夫君丟臉!”


  呦,看來這是大膽的,話說的已經很明了。


  舒棠扯起嘴角不屑一笑:“所謂貴族,無非是有祖輩的打拚,而我們生來便站在了別人堆砌好的至高點,會投胎罷了,哪裏來的優越感?”


  “我從不認為我的身份,是穿一襲華服就能抬高的,亦或是吃一塊配菜青瓜就能貶低的。”


  “哪怕我自小不羈,與尋常女子有異,我雖愛玩愛笑,但恪守原則,潔身自好。我不欺壓魚肉百姓,不剝削折辱身邊丫頭小廝,不招惹有婦之夫,更不會做出背叛我夫君之事。”


  “敢問,我哪裏會為家族蒙羞?又什麽地方讓夫君丟臉?”


  舒棠自認為不卑不亢,有理有據,但這些落入在場之人的耳中,免不得又是一陣恥笑。


  未開席之前也有人針對過她,無奈她沒接茬,任憑好事者再拱火兒,局勢始終是壓製著的,不似現今這樣風起雲湧。


  而舒棠剛才之所以沒說話,是因為起初她的確不想多事,更懶得辯解什麽。


  卻沒想到這群人一再而三的踩她的底線,甚至提到了舒家和賀嘉遇。


  她要是再無動於衷,反倒會助長這些人的威風,更加坐實了她們的謠傳,往後指不定傳出什麽更難聽的。


  話已至此,在場都是從家裏橫行霸道慣了的角色,誰也不肯落於下風,若爭執起來鬧得不愉快,這場宮宴便會難以收尾。


  白玉綰出言打圓場:“個人的用食習慣不同而已,不至於扯得那麽嚴重。”


  繼而,她偏過頭對舒棠道:“膳司做裝飾和配菜的時候也會仔細清洗,盤中但凡是食材的都可以食用,你若是喜歡,放心吃便是。”


  她側身,端正認真的對皇後點點頭:“適才是妾身失禮了,隻不過一時想起在邊境的遭遇,不免有些過激。”


  “娘娘可知,當京中奢靡之風大肆席卷時,邊境還有大批的難民,餓死的餓死,凍死的凍死。”


  “從前妾身對這方麵也無甚體會,衣裝從冬到夏,每年都要裁製好些,卻不想貧苦人家的一套衣服要穿四個季節,無論酷寒還是酷暑,翻來覆去就隻有那一套。”


  “至於餐食,從前在府裏每頓葷素搭配,外加湯羹,加起來都是滿滿的一桌,到最後多半都會吃不下扔掉。”


  “後來身處邊境軍營,親身體驗到那些窮苦百姓以及兵將們的艱辛,此次回京見什麽都倍感珍惜,深覺一切得來不易。”


  她說著,白玉綰若有所思,邊聽邊跟著緩緩點頭,臉上逐漸攀上凝重。


  可還沒來得及回答什麽,便已有人迫不及待搶先反駁:“丞相夫人這話可就不對了,人各有命,貴族是貴族,百姓是百姓,大家各有各的活法。他們祖祖輩輩都那樣活著,而我們也是祖祖輩輩這樣活著,難不成見他們可憐,還要我們把房屋銀錢分給出去?還是讓我們粗布衣衫,粗茶淡飯?”


  舒棠皺起眉:“沒說讓誰效仿貧窮,而是在富裕的基礎上居安思危,減免不必要的鋪張浪費。這樣做並非對貧苦百姓有益,而是對自身有益!”


  “況且,現世雖不說眾生平等,但生而為人最起碼的善意總歸要有。那邊一片鹹菜都要分成好幾口吃下去,這邊大魚大肉剩下便倒掉,換成任何人想來也於心不忍吧?”


  白玉綰中途幾次將頭點了又點,深感慚愧,同時也牽動了惻隱之心。


  本以為這番話說完,京中擅以鋪張作為攀比的各家貴婦貴女都能有所觸動。


  卻不想抬眼望去,垂頭沉思的幾乎沒有,隻偶有幾人微微點頭,像是聽了進去,其餘更多的仍舊趾高氣昂,對舒棠以及她口中所提及的世界不屑一顧,甚至鄙夷嫌棄。


  縱然柔和如白玉綰,見到這一幕不禁也有些動怒,冷著口氣道了句:“舒棠說得對,既以所謂的貴族自居,身居其位享受益處,自然要時刻對自己有所約束。”


  “這樣吧,為能讓大家將此事銘記於心,今日席麵上的所有人,麵前所有餐食,隻要能吃的,統統吃下去,不得有剩,以迎合皇上與本宮所提倡的節儉,避免鋪張奢靡。”


  聽聞席間隱約傳來的低語和哀怨,白玉綰又厲聲補了句:“每桌餐食都是膳司精心計量的一人份,沒幾口便能吃下,本宮不想聽到有人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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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個開(bei)心(shang)的日子,我將日更過萬,甚至兩萬……誒,自己欠的字數債啊,還不起,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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