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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人心

  她謙忍退讓,而對方得寸進尺,這是舒棠萬萬沒想到的!


  原以為昨夜副統領蒙心之下做出錯誤的決斷,今日能學得乖覺些,盡量少把焦點引到自己身上。


  與戰敗不同,上頭問起來總要找到個罪魁禍首。


  此次大勝,所有將士都沉浸在興奮喜悅之中,連精神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鼓舞,最後問起來頂多論功行賞,並不會追究誰的過錯。所以隻要舒棠不說,昨夜那致命的紕漏便不會被更多的人知曉。


  舒棠有心給副統領個台階下,畢竟同為本朝兵將,在敵軍麵前便是鐵打的同一戰線。這種戰友情誼,與大敵當前本朝同胞皆為一家的心態,使得她總是容易對戰友格外寬容。


  何況嘲諷之餘,當晚在巡衛的口中確實證實了沒有異動,這種混淆也可能讓副統領忽視掉危機,導致判斷的失誤。


  俗話說得過且過,既有這麽多情理之中的緣由,她本人又在副統領的管轄之下,平時低頭不見抬頭見,凡事還是不要太較真的好。


  在軍營不比閨中,哪家貴女有意無意的一句話一件事,便能掀起陣明爭暗鬥。


  更甚還有小情小愛糾葛不斷,惹上誰就不可能冰釋前嫌,整天在府中別的事沒有,光想著怎麽和對方慪,非要爭個你死我活才罷休。


  可如今她邁到了更高的層麵,無論環境還是周圍的人,整個圈子變得完全不同,便再也不能按照之前小女兒家的情緒來處理這些事了。


  舒棠見安北將軍了然於心的神情,臉上還掛著莫測的笑,她心中已然清晰。


  他看似什麽都知道,卻又偏偏什麽都不說,或許……隻是想看她的表現。


  說實話,舒棠心裏是不服的,以她的個性,你的東西我絕不要,但我的東西你休想搶!


  換做之前,也不用太遠,沒嫁人沒被害死沒重生,舒家沒遭到變故之前,她必定據理力爭,很堅決強硬的維護自己。


  至於現在……倒不是想法變了。想法還是那個想法,隻是維護的手段不再那樣魯莽。


  看出了翟將軍的意圖,她知道屬於自己的功績跑是跑不了,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以什麽嘴臉吃下這一功績。


  舒棠是豁達的,亦是明朗的,堂堂正正浩蕩凜然。


  可即便這樣,自重生以來力挽狂瀾扳回自己的命運,讓徐衍舒瀾得到應有的報應,保護自己在乎的人……要想做到上述的一切,在正義凜然和善良之餘,必須存有一定的心機與鋒芒。


  舒棠暗中不著痕跡牽起嘴角。


  演?你去京都城打聽打聽,誰比我舒棠更會演?


  誰察覺出她慘死一世後再度複生?誰又識破了她的扮豬吃虎?


  從至親到陌路,並無一人察覺,到現在還以為她仍是那個天真直率,毫無心機的舒棠……


  將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她反問:“副統領可是稱昨夜做出的應對,皆是自己所為?”


  “正是。”翟將軍先前說的委婉,如今二度肯定,明擺著逼她跳腳爭辯。


  然她卻一反傳聞中的性子,笑笑,乖巧回答:“副統領和陪戎尉所言皆為事實,沒什麽好爭辯的。”


  “陪戎尉經親眼所見,說出了實情。而副統領在向長官匯報軍務時,籠統的將戰況一概而論,確實沒必要強調具體是某個人的作為。”


  “且末將身為昱城駐軍,是副統領手下的兵,做出什麽舉動,肯定和長官是有關聯的。功可以代領,過嘛……自然也可以代受,您說對吧?”


  一番話結束,她態度十分明確,話裏話外都在表示:沒錯,昨夜的事是我做的,但我的長官要搶功,沒辦法,好歹同在一個營地,那就榮辱一體吧……


  舒棠很賊,但她的用意鷺嶼並不知道,聽她這麽說後立刻忿忿不公,想打抱不平。


  還沒等開口,便被陳雲嶼阻止住了。


  可按住一個,還有無數個,群眾的眼睛是揉不進沙子的。


  陪戎尉倔強著一張臉,不滿的強調:“舒小姐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正所謂軍有軍紀,在這裏,誰做的就是誰做的,哪有長官代受功勞的道理?”


  “若真長此以往下去,自己的聰明才智全給長官做了嫁衣,底下的人誰還願意傷神勞心的去禦敵?幹脆全摸魚劃水混日子算了!反正也落不到好兒!”


  陪戎尉說的直白,但話糙理不糙,想來也是個憨厚耿直的人,為了闡明事實,不惜得罪整個駐地權利數一數二的長官。


  昨夜舒棠並沒有發覺他如此正直,今日一聽倒忽生好感。


  往常這種隻有將領才能參與的場合,舒棠作為新兵並無到場的資格。若不是陪戎尉鬥膽反駁,否則在翟將軍麵前任副統領為所欲為,昨夜一戰的功績便會徹底與舒棠無緣。


  她懂得陪戎尉的好心,卻刻意笑盈盈道:“比起個人功績,我更在意整個駐地的得失。”


  “無傷亡,無損失,擊潰了外邦的偷襲,守住我朝的臉麵,這便是好的。”她側過臉玩笑似的說:“不然,說這功績是陪戎尉您的,我也毫無怨言呀。”


  “畢竟我們新兵還未分伍入營,更多還是聽從新兵營長官的教導。且昨夜全靠您幫著調遣人手,啟用軍備。正如我適才所說,憑我一個人確實沒這麽大的能力!論功,新兵營每個人都功不可沒!”


  “但除此之外,我最在意的並不是區區功過,而是將來我們昱城駐軍該何去何從?”


  “繼昨夜被摸清了駐地方位後,外邦日後定不會善罷甘休,與其在這爭執過往的成敗,不如好好想想以後的對策。”


  “大家皆為本朝兵將,在敵國麵前便為一家,我可不希望自家人在敵軍手裏有所傷亡,昨日是,以後也是!”


  若最早的那副說辭是矯情,那這幾句,舒棠實乃發自真心。


  她選擇從軍本就是為了卻父親的遺憾。自幼受舒文淵影響,使得她視疆土與國威如性命,有時甚至覺得比自身更重要。


  然當她親身來到軍營,失去背景的加持,才懂得在家千般好,出門萬事難的道理。


  在這兒沒人過多的遷就她敬重她,唯有陪戎尉願相信她的決斷,冒著風險聽從她的安排,派人布置,令她十足感動感恩,保護大家的想法也更甚。


  而陪戎尉不僅熱心,還極易感動,區區兩三句好話,竟差點令他激動到紅了眼圈。


  這種患難與共之中生出的情誼,除經事的兩人以外,也讓在場諸多將領深思。


  翟將軍身居四安之一,腦子裏自然不僅僅追名逐利這樣簡單,其中更多也如同舒文淵一樣,將男人疆場上的馳騁,守衛疆土的責任,視為執念於信仰。


  今日聽一女子昂首神采飛揚談及家國情懷,甚至看淡名利,他感慨又欣慰,回味良久,才重新啟口。


  哪怕再錚錚鐵骨,此刻語氣也盡顯柔和:“不愧為舒公悉心撫育大的女兒,無論性子還是眼界,都不是尋常貴女所能比的!以往是我淺薄了,輕易聽信傳聞,誤了你的名聲。”


  “既如此,你二人當中,究竟誰是那幕後真正聰慧機敏之人,運籌帷幄,我心中已然有數。隻是我想聽聽舒小姐昨夜的思路,可否為我講解一二?”


  舒棠聽了也不扭捏,為讓一切顯得更合理,她再無隱瞞,從頭至尾據實相告:“其實……我在營裏認了兩個弟弟,平日訓練結束後,連同陳二哥和鷺嶼,於西山腳下的山丘上教習他們武藝。”


  “趕巧昨夜我們五人在那上麵習武打鬧,是小冬率先看到身後湧現大片火光,我們這才警覺,回營布置。”


  “陪戎尉率領營中新兵幫襯,放置了捕獸夾,埋伏了弓箭手,還在他們的退路處攔了火油。”


  “之所以選擇在退路放置火油,其一是想叫他們受驚意圖折返時再次慌亂,或許趁機還能燒死幾個。其二阻斷去路,讓他們有來無反,一網打盡。其三,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出入口離帳區遠,冬日地麵上無助燃的草木,隻靠火油燒不到帳子,不會造成自損的後果。”


  “說實在的,由於事發突然,我的計謀並不完善,還有很多地方存有漏洞,好在最後一切都按計劃發展,沒有白費這些心思。”


  翟將軍邊聽邊緩緩點頭,在她話音落盡後斜了副統領一眼,冷冷道:“你呢?適才信誓旦旦,如今可有什麽解意?例如當時如何布局的?不妨也說出來聽聽?”


  副統領的臉白了又青,欲言又止之下,終是歸於沉默。


  陪戎尉倒是不給他留情麵,反正已經得罪了,不差這麽一句兩句,陰陽怪氣開懟:“休說布局,不壞事就好不錯了!虧得我們前去稟告敵情,還被冷嘲暗諷一頓罵,險些沒誤了大事!”


  “哦?還有這種事?”翟將軍眉毛一挑,壓迫感直逼內心防線。


  這時旁邊沉默良久的駐地統領說話了,他慚愧輕聲咳了咳,不敢直視翟將軍:“將軍,是屬下的過失,對此竟毫無察覺,就連新兵營那邊打鬥起來,也絲毫沒有被吵醒。”


  他語調一沉,納悶道:“不過也是怪了!平日屬下睡得一向很淺,怎的偏昨兒個……”


  “罷了罷了!”翟將軍擺擺大手:“鑒於昨夜告捷,你二人便不予軍紀追究了,各自罰俸以作警示。”


  “至於她,近日新兵營結束冬訓,待入駐地後,就當個伍長吧,望日後能不負始終,繼續為我朝守衛疆土。”


  至此,偷襲論功之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以軍中慣用的快速果決手法處理完畢。


  舒棠退身中帳,將領們繼續商議接下來對陣外邦的戰事。


  她剛走出來,馮虎便緊隨其後,跟她出了帳子。


  “馮校尉有事?”她偏頭納悶的問道。


  男子愣了下,憨重笑笑:“啊……沒有,隻是大人吩咐過,要屬下多留意您的狀況,及時匯報回稟。無奈平日裏逢不到麵,現下是個機會,便想著多跟您了解了解。”


  見舒棠一臉愁色,他止住笑容:“不是已經贏得應有的戰功了嗎?舒小姐何故愁眉不展?”


  “誒!”舒棠歎了一聲,抬眼看他,壓低聲音回答:“因為我偶然發現,昨夜之事並非偷襲,我懷疑……是有人循著我的蹤跡,以外邦偷襲作為掩蓋,實則是想要害我!”


  隻兩人可聞的一句話說罷,馮虎臉色霎時變得驚詫且擔憂。


  他立著眉眼,須發差點直接豎起來,左右環顧好幾番,也學著舒棠壓低聲音問道:“是誰如此膽大包天?可乃昱城營中之人?亦或……找到什麽證據了嗎?”


  “還沒。”舒棠遺憾搖搖頭:“不過以我猜想,應不是昱城駐地中的人。”


  “我初來不久,尚未與誰發生致命的衝突,能讓對方不惜此般,意圖取我性命。另外,駐地中的大小將領滿打滿算,好像也沒誰有這樣大的能耐,調遣精兵,聯合外邦大張旗鼓的襲營……”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聽上去有些離奇,連我自己都有些想不通!可再怎麽費解,事情偏就這麽真切切的發生了,時至如今還令我十分後怕!”


  馮虎皺緊眉頭,眼珠轉了轉,挑眸追問:“既沒有線索,那舒小姐是如何發現這群人是針對您而來的呢?”


  聞此,舒棠腦中不禁立即映現出昨夜的景象。


  敵國夜半襲營,這變故說偶然也偶然,但過去並非前所未有,所以乍一看上去確實滴水不漏。


  可在那些“外邦人”之中,有十數手持細槍的與其他手持彎刀的格格不入。


  想到這,她靈機一動:“哎,對了,眼下戰場還未徹底清掃完畢,馮校尉隨我來。”


  快步折回新兵營,周遭已然被規整完畢。


  地上被鋪了薄薄一層黃土,掩蓋住血跡與燃盡後的漆黑,兵器收入庫中,敵軍屍首被整齊堆放在營側,方便清點與處理。


  舒棠掩住口鼻,與馮虎來到屍堆前。


  忍住反胃來來回回打量了一番,還沒等她開口示意線索,馮校尉便率先開口:“這其中有些,似乎不是外邦之人啊……”


  他混跡軍中已久,經驗豐富眼光老練,一搭眼便揪出了端倪。


  “是啊,這十人手持四角細槍,與外邦善用的刀全然不同,過去我也從未見過這種形製的兵器。”舒棠帶著絲委屈抱怨道:“而且他們入了陣絲毫不管別人,專圍住我死死盯住,若不是陳二哥鷺嶼和小冬小南他們,我昨夜非要交代在他們手裏不可!”


  馮虎見小丫頭慘兮兮的,麵露動容,不禁軟下性子,為她講解:“若真要提及他們的破綻,遠不止兵器和意圖。”


  “舒小姐你看,其他外邦之人耳上和頸側有何特征?”


  她摩挲著下巴,也顧不上對死屍的膈應,打量對比幾番,猶豫開口:“嗯……是……耳鉗和刺青?”


  “沒錯。”馮虎頷首:“蛇國自古以來便有佩耳鉗,刺圖騰的習俗。每個嬰孩自出生以來毫無例外,皆是要穿耳鉗,刺圖騰。”


  “這種習俗在蛇國如同融入骨子裏一般,子民無有不從,否則便會被視為異類,遭人非議排擠,甚至欺壓致死。”


  “唯一的區別,隻在於身份越是尊貴,耳鉗佩戴的越多。少至一兩個,多至五六個,皇族更是三分耳垂,另三分耳骨,身份不必言說自然彰顯。”


  “至於頸側的圖騰則是家族的族徽,走在外麵便讓人知曉你的家族背景,無形將人劃分為三六九等。隻有那些流民才沒有刺青,大多為奴為婢,終生不得自由身。”


  “所以看這十人,顯然不是出自外邦,針對性又過於明顯,也許舒小姐說的沒錯,他們真的是受了誰的指使,混入其中,意圖將您殺害在邊境之地。”


  舒棠腦子反應還是快的,在馮校尉分析完後,緊接著銜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恐怕串通的還不止外邦,昱城駐地定也有內奸……”


  “否則,即便此人能串通敵軍,混入其中,也未必找到駐地的所在。”


  “能做到這兩者的,定是雙方麵都安插了自己的耳目。而我們若想繼續化險為夷,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駐軍裏藏著的內奸,不然任擊潰多少次,遷多少次營,都無濟於事。”


  她的思路是對的,馮虎順著這條線摸索下去,也驚覺出一個瘮骨般可怖的陰謀。


  喉結動了動,他不安的吞咽了口唾沫,心不在焉寬慰道:“舒小姐莫驚慌,這幾具屍首及兵器我會打好招呼後帶走,竭力找出背後的真凶。”


  “還有……”他欲言又止,本想說出來讓她在餘驚之中喜上一喜。


  但說出來又怕失了那份味道,索性半遮半掩,留有懸念。


  “不知舒小姐可還記得三天後是何日子?”


  “啊?”突如其來的語鋒一轉把舒棠晃得一愣。


  馮虎暗自笑笑,用手側著掩在嘴邊,故作神秘:“是好事情,總之……您就等著吧,您見了定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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