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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入伍

  對於舒棠的這個疑問,賀嘉遇最終也沒來得及為她做出解釋。


  因冬季征兵已經結束,各個大營的名冊都已經報了上來,怕幾人去晚了延誤整體的訓練進程,所以隻好快馬加鞭,一刻都不敢多耽誤的趕往邊境大營。


  彼時天色蒙亮,視線盡頭赤紅的一團尚未變成耀目的金色,整個皇城都處於一種半蘇醒狀態。


  舒棠同鷺嶼坐在馬車之中,陳二公子陳雲嶼和車夫並肩,坐在駕車的位置。


  隨著脆生生的一鞭子,兩匹棗紅色駿馬邁開步伐,咯噠咯噠的向前行進,連帶車輪由慢至快滾動起來。


  她撩開覆在車窗上的簾子,回過頭去看被落在身後的賀嘉遇。


  那襲黑紅立於丞相府門前,由於送走舒棠後便要立即趕去上早朝,所以身上依舊是熟悉的瑞麟祥雲朝服。


  他墨發被黑玉冠束起,正紅色編繩從發冠延至耳後,又從耳後垂在胸前,化為兩個精巧的流蘇結。


  自遠處遙望,他仍是那個天神般卓越華貴的男子。


  而他們之間,自去年初冬相遇,今年初冬告別……


  在這短短的四季之中,像今日這樣舉世俊美的他,舒棠共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以一己之力為她抵擋萬難,盛娶一人,舉國震驚。


  那日他身著隆重的婚服,在丞相府前迎她過門。霜花飛霧之中,唯有他最動人心魂。


  第二次,便是對她所有無理和任性的包容,哪怕自己孤寂的守在府中,也願意放她遠走,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


  賀嘉遇緩緩踱著步,他知道他追不上車馬,更留不住她。可看著心愛之人漸漸遠去,就算深知無能為力,腳下也止不住向著她的方向不斷邁進……


  舒棠將那個身影盛入眼中,他的臉由清晰轉為模糊,最後隨府邸一同化為小小的一點。


  賀嘉遇不舍的跟在她馬車後麵走了幾步,每邁一步都如同踩踏在她的心上。


  為了不讓她難過,他刻意不流露出眷戀與傷心,神色清清淡淡的,還帶著點委屈。


  可在馬車遠去時,他心裏還是一酸,閉上雙眼,長呼一口氣,五髒六腑都抽搐到揪在一起。


  他個大男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舒棠呢?


  原本都打定了主意,鐵下心不難過,待功成名就歸來,兩人的餘生來日方長。


  可預想歸預想,當人真的設身處地到離別的情境……離別一個詞,拆成兩個字,“離”與“別”,每個抻長都是一段痛徹心扉的苦楚。


  賀嘉遇站在丞相府門前,在他們的家門口,晨風微微掀動他的衣袍邊緣,看上去孤寂到了極致……


  終於,馬車轉了彎,連最後一點念想都看不到了,舒棠撂下簾子,鼻頭一酸,悶悶的就要哭出來。


  還沒等淚珠子醞釀好呢,猝不及防迎麵懟來隻小手,一個飄滿香味的大蘋果遞到她眼前。


  陳鷺嶼啃著一個小的,把又大又紅的遞給她:“姐姐,吃!吃完再哭也不遲。”


  被直截了當抓包哭鼻子,她覺得尷尬且好笑,不由苦起個臉,哭笑不得道:“我不愛吃素的。”


  “有!”鷺嶼熱情的大聲應了一句,然後用嘴叼住蘋果,兩隻手開始翻弄她的小布兜,邊透過蘋果含含糊糊的說出一句:“有葷的!”


  將小布兜來回撥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用油紙包著的肉幹。


  小丫頭一手遞過油紙包裹,一手去拿嘴裏叼著的蘋果,哢嚓咬一口,對舒棠說:“犛牛肉的,特香!就是有點鹹。”


  麵對這樣熱情的分享,舒棠不好拒絕,索性伸手接過肉幹,看著她歎了一句:“你這是去郊遊嗎?”


  “不是郊遊,但比郊遊開心多了!”鷺嶼的雙眸晶亮,其中寫滿了雀躍:“天知道我有多想進軍營!”


  “這些年刀啊槍的學了不老少,卻絲毫派不上用場,空有一身武藝!我都快煩死了!”


  “多虧有姐姐替我們女子開這個先例,讓我也能跟著借光,這下終於能學以致用!我怎能不開心?”


  說到這,車轎正前方的簾子突然被掀開,陳雲嶼嫌棄道:“你怕是對自己的三腳貓功夫有什麽誤解,還空有一身武藝?”


  “我看你啊,還不如是當做去郊遊的好!”


  緊接著,這兄妹倆就如同舒熠和舒棠一樣,展開日常的互相攻擊。


  不過在攻擊之餘,陳雲嶼縱身一躍邁到轎子裏來,與鷺嶼並肩而坐,二人也為舒棠解答了她方才的疑惑。


  原來關於她參軍的消息並不是什麽秘密,早在賀嘉遇入鴻寧殿請旨,皇帝允準時,就被各家的宮女內侍傳了出來。


  那些震驚的鄙夷的嗤笑的看熱鬧的,確實比比皆是,唯有太傅家得知後的動靜與之不同。


  鷺嶼羨慕舒棠已久,且自小喜愛武藝與兵器,練得一身好功夫。


  然作為京都貴女,她被普羅大眾所推崇的教條與規矩束縛著,行為舉止都要故作有禮謹慎端莊,對她來說真叫是苦不堪言!


  正在這時突然有消息傳出,說舒棠要進軍營了!鷺嶼興奮不已,非吵著鬧著讓太傅去給她講情。


  而在有了舒棠這個先例後,皇帝不好駁麵子,因為丞相的麵子是麵子,太傅的麵子也是麵子,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趕……


  更何況當初他還許諾過,要找人陪著舒棠。嘴上說的容易,實際想要找個合適的,何其困難!

  剛巧這時太傅主動來請旨,於是皇上便答應了讓鷺嶼隨舒棠同去。


  至於陳雲嶼,在知道了自己妹妹這個舉動後,說什麽也要跟過來保護。另外他本人對馳騁疆場的渴望絲毫不比舒熠少,隻是缺少一個促成他做此決定的契機。


  眼下天時地利人和,既能保護妹妹,在軍營又有了伴,不是孤身一人,使得他立即敲定了這個決策。


  不過相比於舒棠和鷺嶼,他想要參軍就顯得容易許多。身為符合標準的男兒,陳雲嶼參軍並不需要知會皇上,直接去到大營,征兵處自會把他留下。


  太傅對自己這一雙兒女的想法並沒做太多阻攔,想著既然孩子心甘情願,讓他們去外麵曆練一下也不錯。


  他雖身居太傅,但比起那些文官武職,他隻是個空殼,手頭沒有什麽實權。


  孩子們若是想出去闖蕩,能成事自然好,可以擴張一下自家勢力,如若不行便回家,另謀出路,左右沒有壞處。


  舒棠聽著這二人順風順水的經曆,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艱難。


  她是鬧了多久,賀嘉遇耗費多大的努力,最終才換來的這一切啊!


  現在聽到兩兄妹所說的“成則已,不成回家”,舒棠心裏一陣陣的發堵。


  其實她倒也不是沒那個條件,無論是舒家還是丞相府,養一百個無功而返的她都毫無壓力。


  可她來參軍的目的,總歸與那對兄妹有所不同。


  既然頂著萬難踏出了第一步,不全力以赴搞出點名堂,她對不起爹娘,對不起賀嘉遇,更對不起自己!

  想到這,她不禁暗中攥緊雙拳,抿了抿唇,心中的執念變得更為堅定。


  與舒棠相對而坐的陳雲嶼發覺出她神色的異樣,盯住她那張突然變得凝重的臉,似是對愁容的來由有所誤會。


  良久後,才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不必憂心,此行我不單保護鷺嶼,也會替丞相照看好舒小姐的!”


  鷺嶼白了他一眼:“我才不用你照顧!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至於姐姐,她比你厲害多了,才不用你保護呢!對吧姐姐?”


  麵對笑眯眯湊過來的一張臉,那小姑娘滿心滿眼的都是崇拜,簡直愛慘了舒棠。


  於是她也跟著笑笑,點了點小丫頭的鼻尖:“沒你說的那麽厲害,不然,我們三個就互相保護吧?你說好嗎?”


  “嗯!”鷺嶼重重點頭,投向大姐姐的視線依舊綻著光芒。


  ——


  在接下來的歡聲笑語中,車馬繼續飛馳,逐漸駛離主城,由繁華落入清幽,下了官道直接奔向山路。


  此次幾人被安排到了昱城的大營,不知是不是舒棠多心,她總覺得皇上刻意避開了舒文淵的舊部,選了一個既遠,又不涉及舒家勢力瓜葛的地界……


  昱城屬邊境五城的管轄,是五城中距京都最近的一座城池。


  過去,邊境五城的兵力統一受海戎掌管。現今海戎在叛亂風波中負傷,兵權便暫交由他人代管。


  但這些變動對此刻的三人來講,意義不大。反正都是些小嘍囉兵,軍中最末等的群體,上麵誰管事,對他們來說無甚影響。


  他們眼下關心的隻有路途遙遠,趕到大營不知還需要多久。以及融身軍中後,自己要怎樣快速的適應。


  雖然嘴上說著昱城是邊境五城中離京都最近的,但前提是得跟其他四城相比。


  相比之下近些,並不代表它就脫離了“邊境”這個地域劃分。


  從京都前往昱城,哪怕夜以繼日,盡可能的多趕路,除去換馬用食等瑣碎,加在一起也要半月有餘。


  這半個月裏,有那兩兄妹日常的吵鬧相伴,令原本沉浸在離別傷痛中的舒棠緩解了許多。


  不得不說,車馬勞頓屬實折磨人。


  饒是大家都自小習武,非嬌柔之輩,在馬車上逛蕩了這麽多天,精神頭也被挫得一幹二淨。


  直至最後兩天臨近昱城,三人在驛站用過飯,索性直接牽幾匹快馬,縱身一躍,擺脫車轎的束縛,騎馬前往昱城大營。


  虧得餘下的路程不算太遠,幾人的手還沒被韁繩磨出繭子,腿根也尚未擦破,昱城大營便近在眼前。


  五匹身形健碩線條流暢的駿馬停至大營前,幾人翻身下馬,由校尉及宮中跟來護送打點的人帶領著入營。


  其實嘴上說是打點,到這裏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


  帝王天威從來都是毋庸置疑的,但凡從其口中吐出半句吩咐,底下的人就得按照一整句去執行,且務必做到盡善盡美,極盡殷勤。


  此次舒棠承載著聖意而來,人還沒出發,昱城駐地這邊就已經得到了消息,知曉過些日子會有個了不得的人物要從京都過來,隨新兵入營。


  由於舒棠不想搞得太過大張旗鼓,所以邊境這裏尚且還沒人知道她的身份。


  能心知肚明她背後有舒家及賀丞相撐腰的人,無非也就是從宮裏跟過來的禁軍。


  待入營後,三人在這裏駐紮下來,那禁軍副統便會帶隊回宮複命。


  等他們一走,舒棠和陳家兄妹的身份便再無人知曉,那樣也就不必擔心因身份特殊,而被刻意照顧了。


  五人一路穿梭過大半個昱城營地,校尉和禁軍副統進入到主營帳中,與昱城的駐軍統領交談。萬事安排妥當後,帳外提著包裹等候的三人方才正式算作軍中一員。


  環顧著周遭景象,不止是舒棠心潮澎湃喜難自勝,包括陳家兄妹二人也是一樣的激動非凡。


  曾經心心念念的軍營,戰馬、將士、真刀真槍……這一切都那樣真實的存在著!


  似乎建功立業,征戰沙場,收疆擴土,所有年少輕狂滿腔赤誠,在此都能得到最淋漓盡致的釋放。


  她的執著不再是遙不可及,而是觸手可得!


  可……


  看著看著,舒棠微笑的嘴角不禁僵住了。


  等等,印象中興致高昂的將士呢?高強度且精密的嚴苛訓練呢?軍隊的規整程度、緊張感以及身為兵將的精氣神兒呢?都到哪裏去了?

  按舒棠腦中所想,亦或是這些年從自家掌管的大營中親眼所見。


  身為兵,身處營地,就該每時每刻都繃緊身體裏的那根弦。


  遵紀守法,嚴陣以待,百煉成鋼,精兵勇將……這些都可以用作形容。


  但放眼整個昱城大營,別說百煉成鋼了,這顯然是一堆廢鐵。


  舒棠微皺著眉,目光由近到遠依次掃過那些人。


  他們要麽擠成一團打牌,要麽直接癱在地上拄著木頭樁子打瞌睡,還有的三三兩兩圍在火爐邊,定睛一看竟然在……烤……烤地瓜??

  她無奈扶額。


  恰逢此時,有個麵容看起來很蒼老的士兵從她麵前走過。


  對方身上的布衫與粗製甲胄非常不合尺寸,鬆鬆垮垮的遮著幹癟的小身板。下麵腰帶紮到最頂頭,多餘出的半截也沒有整理好,就那樣耷拉著垂在身後。


  最讓人啼笑皆非的,是他一邊的褲腿窩窩囊囊纏鬥在軍靴裏,另一邊踩在靴底下,看著別提多難受了。


  他從舒棠麵前經過,手裏拿著個不太圓潤的陶碗,然後默默找到一個柴堆,靠著柴棒一口一口的喝水。


  舒棠當時簡直都快瘋了!


  因為這裏無論從哪看都不像軍隊,反倒像是個難民營!


  最開始她還安慰自己說,可能是新征上來的兵,沒開始訓練,軍紀散漫些也情有可原。


  但安慰著安慰著,她越發覺得自己像是在自欺欺人……


  鷺嶼對她突如其來的變臉感到不解,因為小丫頭沒見過舒家手下大營的陣仗,無從對比。更重要的是她來軍營的初衷就與舒棠不同。


  一個是孩子氣的想要走出家門,去看看外麵的天地。


  某種事物擺在那裏,對她來說更多的是見識。讓她去親眼所見,然後恍然的“哦”一聲,說一句“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呀”,說完,如果覺得不好,隨時可以離開,回到自己熟悉的優渥環境。


  可舒棠不同,她來到這裏必須融入,或許還存著一絲妄想,試圖竭盡所能將現有的一切改變!

  因為她要征戰沙場,而征戰不可能獨身一人殺出去。她需要精銳的隊友並肩作戰,不需要一群廢物隊友!那樣的結局隻有屢戰屢敗,甚至喪命!

  麵對鷺嶼的不解疑問,她無法解釋更多,哪怕解釋了小丫頭也不會懂。


  她隻是黑著臉,撐著一副快要崩塌的神情,從嘴裏擠出幾個字符:“這裏……似乎和我預想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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