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是他
“曼陀羅?”賀嘉遇和彥初聽聞,皆異口同聲驚呼起來。
“沒錯。”章禦醫沉重點點頭:“這種東西,從花朵到莖葉再到種子,都是有毒的,誤食輕則頭暈嘔吐眼前發黑,重則呼吸困難渾身麻木失去知覺,就連常聞這花的氣味對身體都會有所影響。”
身後托著茶壺的親衛原本一臉嚴肅,聽聞至此瞳孔一縮,猛然回覺:“對!大人!我想起來了!在我老家的鄉下,大家都管這東西叫狗核桃,種在田裏用來驅蟲的。偶爾有小孩或者動物不小心吃了,可不是就頭暈嘔吐嘛!還有的沒過多會兒就會昏厥過去!”
“想當年我很小的時候,還沒來京都,就曾親眼見過一個玩伴被這東西毒死。”
“鄉下的孩子家裏窮,沒什麽零嘴,所以春夏時節便到山間摘野菜,擄樹上的槐花吃。剛巧這東西長得好看,小孩子不懂事什麽都拿來吃,結果在吃了幾個後忽然一頭栽倒過去。”
“那時我們也小,嚇得不是哭就是叫,眼看著那孩子在我們麵前折騰死,他看上去就是喘不過氣來最後硬生生憋死的樣子,那場景直到現在我做噩夢偶爾還會夢到呢!”
章禦醫也微微頷首表示認可,待親衛說完後繼續開口:“這後生說的沒錯,曼陀羅這東西呢,雖不像砒-霜鶴-頂-紅那般直接被歸為毒類,但懂些常識或醫理的都曉得,如果此物用的不妥善,和毒也沒什麽兩樣!”
“所以方才我為夫人搭脈,又用銀針探過,所有跡象都表明夫人沒有中毒,一般人麵對起來還真無從下手。”
“於是微臣才鬥膽猜測是藥材間相互起了作用,或是服了什麽天生不受用的吃食,但天下犯衝藥材甚廣,每個人體質又不同,一時間很難找出真正源頭……”
“直到看到這團花莖,微臣方敢斷言,應當就是此物從中作祟!”
“所幸的是,現下正值春末夏初,曼陀羅花並未全然開放,種子也沒有成熟,否則單憑幕後之人的歹毒,將花苞莖葉用沸水衝泡,使作用揮發到極致,再加上得不到及時施救,單憑這區區一小團,就足矣要了夫人的命!”
賀嘉遇臉色陰沉著,看帷帳內闔眼昏迷著的舒棠,反手一拂,將紅木雕花桌上的方盤掃落一地。
頓時,古稀老者和一屋子親衛婢女皆惶恐地將頭埋下,更有甚者藏在袖子之下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緘默之中,氛圍變得更加凝重,過了許久才聽到賀嘉遇的聲音:“好。”
“很好!”他字字猶若刀子般,並不十分有力,卻一字一頓的剛巧紮入在場之人的心上:“用花而不是用毒,摻在茶裏不引人察覺,最後趁著失去知覺無法掙紮之際,將人推入湖中,做成溺斃的假象洗脫嫌疑。”
“等事成了,以大將軍府和丞相府視舒棠為至寶的態度,必定會留她最後的顏麵。即便退一萬步,舍得讓仵作去驗屍追查死因,得到的結果無外乎還是窒息溺斃。”
“罪行被掩蓋的天衣無縫,而兩家喪失至親至愛悲痛欲絕,得到此結果後就會深信不疑,顧不上理智也不會繼續追查。往後隨著時間久了慢慢衝淡,從此再也不會被提起,一切神不知鬼不覺……”
“這人做事,當真是好周全的手法!”
他冷哼一聲:“隻可惜,有我在她身側,再周全,他也是無法得逞。”
對於賀嘉遇來說,傷害舒棠比傷害他自己還要讓人心痛,同樣,傷害舒棠之人,比謀劃對自己不利的人要更可恨!千刀萬剮不足為惜!
那股差點失去她的後怕,以及她久久未醒的擔憂,兩者相結合,將心底的火拱到了頂點。
想著竟有人手段如此高明,且處心積慮的在背後害人,他坐立難安,想要立刻有所行動,盡早捉出罪魁禍首。
他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盡量壓下語調,耐著脾氣對老禦醫說:“章院長年邁,勞煩您今日跑這一趟了。”
“幾十年來先皇和陛下對您的醫術頗為信賴,我自然也是深信不疑,待您妙手回春,讓舒棠蘇醒,賀某必有重禮相謝!”
語畢,禦醫還沒來得及將客套之詞說出口,賀嘉遇便起身離去,臨走前吩咐了彥初一句:“我入宮麵聖,你帶著月時他們照看好夫人,另外,章院長有任何救治的法子,你們都要盡量配合。”
“屬下領命!”
隨著彥初洪亮明朗的應答,屋內除床榻上的舒棠以外,其餘眾人一概整齊地俯身拜在丞相的背影之後。
彼時,遠方天際的盡頭攀上燦燦餘暉,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向四周揮灑,終映照出一片赤紅流金。
那光輝俯在頭頂,給整個丞相府鍍上了層恢弘神秘的聖光。
從由淺到深的宅院,到錯落有致高低不同的房瓦屋簷……從門廳巡視的守衛,到後院婆子婢女的奔波不停。
房中的舒棠被喂下許多解毒湯,恢複意識後嘔了幾次。
月時霽時嚇得手忙腳亂,可章院長卻沒有阻止,他隻道這是好事,無論是嘔出來還是如廁,但凡是將肚子裏的東西清出,差不多後再繼續喝些溫水,久了,曼陀羅的藥性便消退得差不多了。
至於那邊入宮的賀嘉遇,這一去倒是時辰不短。
在府中的眾人毫無察覺,全然不知此刻京中權貴圈子正在經曆著翻天覆地般的責難。
——
待賀嘉遇回府的時候,天色早已變為濃墨色,他神情相較出去時輕緩了許多,此刻正輕著手腳走向正屋。
看著層層落下的帷帳,以及側邊兩個睡倒的丫頭,賀嘉遇行至榻前,修長筋骨分明的手撥開帷帳……
裏麵沒有人!
他大驚失色,慌忙走出去在府中尋舒棠的身影。
從正屋榻上到院裏,再到廚房,門廳,想著有可能去如廁,甚至連恭桶他都找了,也未見她的蹤影。
正當他胸腔深處湧現一股急躁不安,差一點就要喊親衛隊來搜府的時候……
賀嘉遇的腳步怔住了,整個人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僵在那裏,向視線盡頭望去。
丞相府的長廊,由起初的柔和光亮逐漸過渡到尾端深不見底的混沌。
這條廊又寬又長又平坦,兩側有木質圍欄漆著光滑烏麵,每隔一段等距豎著一對黑漆柱,廊頂的瓦很高,銜接的橫梁一階又一階,上麵雕刻著繁複精致的花紋。
府中的廊一般彰顯著府邸主人的分量,就像丞相府,低斂中又極盡大氣穩重,象征著丞相在朝中的做派以及地位,亦或是丞相於皇帝心中的位置。
複雜深奧如朝堂,深不見底如丞相府,而在那樣一道盡頭籠罩在黑暗之中的長廊下,坐著一個身形單薄的姑娘。
那裏,是兩人新年時一同並著肩,她第一次叫他阿遇,也是兩顆心互許的地方。
她穿著月白色暗蘭花紋寢衣,雙臂緊緊環抱著自己的雙腿。
賀嘉遇走近,隨著她的抬頭,緩緩俯下身,輕柔的簡直能滴出水來,仿佛在哄睡一個孩童般問她:“冷嗎?”
她不說話。
“為什麽隻穿寢衣就跑出來?雖然快入夏了,但夜裏還是有些清冷的。”
“你好些了嗎?”
“怎麽不說……”
還沒說完,她小兔一樣竄起來,雙臂不由分說攀上他的脖子。
迎麵香軟滿懷,她的小身板有些冷,賀嘉遇瞧了瞧自己,他也隻穿了一件外袍,索性便把玄色金鱗紋外袍解下為她披上,自己穿著一件裏衣一件內袍,攏她在懷中。
舒棠披著他的袍子縮在廊下哭,賀嘉遇心疼壞了,指腹擦著她臉蛋上的淚水安慰:“抱歉,這次是我沒有護好你,往後我一定寸步不離,再也不讓你受這種苦了,不哭了,好嗎?”
舒棠哭得更凶了。
唐唐賀丞當即手足無措:“為什麽?我說錯什麽了嗎?”
“還是你怪我了,不想原諒我?”
舒棠搖搖頭,這次環抱住他的腰,一頭紮在他胸膛上,聲音有些悶悶的:“不……不怪你,原是我自己作死,非要搞什麽踏青會。”
“你知道嗎?”她無聲中把眼淚鼻涕悄悄蹭在賀嘉遇身上,繼續說:“我當時能聽到你們說話,可我就是控製不了自己,手腳不能動,話也說不出,我真的好怕自己一輩子都會那樣。”
賀嘉遇心中愧疚外加心疼,摸著舒棠柔軟的頭發:“是,我知道,棠棠是害怕了,那樣很難受,很痛苦對不對?不過沒關係,都過去了,往後你一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我定把你守得好好的,不叫任何人有機可乘!”
她聽到這些話,心間被充斥的滿滿的,且十分溫暖,她說:“其實……我不怕死。”
“胡說什麽呢。”賀嘉遇立刻輕聲斥她。
不過舒棠有了前世一遭身死,又死而複生,沒多久之前又經曆了在鬼門關晃蕩,此刻無所忌諱。
她喃喃道:“不是胡說,我隻是覺得,死多輕鬆啊,如果不痛,沒有折磨,說死就死了,死後什麽都不會知道,那樣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我怕的是痛,是折磨,身體上怕,心裏更怕。”
“我放不下父親母親,放不下叔父和兩位兄長,放不下你,甚至連月時霽時,大將軍府的下人,還有丞相府每天給我做菜的師傅……好多好多,我舍不得放不下。”
“除了人,情感,還有太陽月亮,明亮的星群,藍天雲朵,春有花,夏盈綠,秋碩果,冬白雪……這樣想來,素日裏吸進去的一片虛無,我都好舍不得。”
“說來說去,無非是對人間煙火有所留戀,所以才格外害怕。”
“怕自己告別你們舍不得,更怕你們告別我後,痛不欲生……”
舒棠抬起頭,冰涼的小手兒從兩側捧住賀嘉遇的臉,兩人四目相視:“阿遇,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於水火。”
賀嘉遇蹙眉:“一次又一次?”
“這次,還有?”他仔細想了想,由於被她的手貼在臉上,無法動彈,隻能講眸子一垂,繼而抬起,微微彎下眼眸,笑成了小小一個淺月牙的形狀:“難道婚約的事也算嗎?”
舒棠細細端詳著他的臉,沒有回答。
此刻,這幅容顏盛在她眼中,便不僅僅隻是陌生又熟悉而已了。
從她被曼陀羅毒得渾身麻木在水下瀕死時,他投身而入,不顧一切的向她遊過來,見到迎麵湊近的五官,舒棠立刻就認出了他。
原來……他就是那個前世入水救她的人啊!
聽聞,事物在某個時間界定後便會再次重複上演,而她前世遊湖被害溺在湘湖,這一世又是同一天,依舊被害溺在湘湖。
前世是他救她,這一世,不幸的前因重蹈覆轍,而不幸中有幸的結尾情理之中,卻也是意料之外。
不過舒棠不明白,若說這一世賀嘉遇救她是因為兩人有了故事,彼此暗生情愫。
那麽前世呢?回想起來是他,但舒棠知道前世兩人並無任何交集,賀嘉遇為何會救她?
於是舒棠仔仔細細盯著他的眼睛,不想錯過任何情緒,她問道:“在成親之前,我們都沒見過麵,為何處心積慮要娶我?”
賀嘉遇也反盯著她的眸,深深的,似乎要探進她心裏。
他的臉近在咫尺,他的話如羽毛般飄出來。
從口齒間輕到沒重量,到落入舒棠心中重若千斤,他道:“差不多二十年前,昇城盤綜錯節的最大世家敗落,賀姓一族一夜間從雲端跌落泥潭,年幼的我投靠表親,來京都的途中被搶被打,無比落魄,直到我苟延殘喘來到京都……”
夏初的夜,一彎皎白安靜掛在天上,它與世無爭,無在乎人間悲喜。
而月下丞相府中,賀嘉遇多舛的命運,憑他三言兩語概括完畢。
他本意是想肆意灑脫,並不拘泥於舊事,索性簡明闡述,其餘並不多說,可聽在舒棠耳中,卻滋生了說不出的情緒。
據賀嘉遇所說,曾經,昇城賀家是舉國最尊貴的所在,比現在的舒家根基還要更深更穩。
舒家是重臣,而當時賀家是真正的權臣,不光籠絡朝中,在民間的營生也龐大的嚇人。
賀家一頭獨大的時候,舒家根本還不成氣候,那時舒家隻是世代為臣效忠皇家,卻並沒有立起腰杆做一方之首。
而當時的賀家,別提一方之首,甚至連皇族都需忌憚幾分。
正是因為這樣,最終才被皇族製裁,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決心,鏟掉了賀家。
作為嫡係的賀嘉遇剛出生沒多久,就趕上了這場變故,也算是背。
但因為他那時尚在繈褓,又是當年賢妃的表親,所以他與她母親才被網開一麵,籍籍無名的在昇城角落生活了十年。
後來他母親過世,臨終前將孤苦無依的賀嘉遇托給姐姐,讓他帶著書信去京中找賢妃的母家,再由賢妃母家傳消息給賢妃,給他謀一條出路。
帶著僅有的盤纏,一個小娃子就上路了,一路打聽到京都,走了不少冤枉路,中途還被搶被騙,最終是靠著討飯到的京都。
走了兩年多,他已然造弄的不成樣子,可世家出身,雖然落魄,但母親自小對他的教育從不吝嗇。
他雖窮,卻滿腹經綸,在學識談吐上很富裕,雖看似低賤,卻觀念正,不阿諛奉承,也不卑躬屈膝向權貴。
走了一路,僅有的幾套衣服換了又換,有的破了有的小了,卻極幹淨,頭臉打理的也很清爽,完全沒有街邊小要飯花子的邋遢。
那日,他初入京中,不了解連乞丐都有什麽地盤意識,見他這個模樣自然認為他是來爭地盤的,外加是生麵孔,幾個人居然圍著他開始毆打他。
那年,正是文淵武極開始得勢的時候。
傳聞中的舒小魔王混跡街頭,自會跑了就跟著舒熠滿街惹事。她一身俏麗顏色穿在身上,臉上粉粉嫩嫩的,雖撒潑搗蛋了點,但也惹人疼得緊。
作為愛惹事的,素日裏沒事這兄妹二人還要惹點事出來呢,更何況是擺在眼前的樂子?不參與一下,上對不起天地,下對不起爹娘!
兩兄妹也是看小人畫裏的俠義看上了頭,見勢飛身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其實……作為小孩子,當時的舒棠舒熠功夫並不怎麽樣,但再怎麽說也是將軍府出身的,有名師指導,每天都練拳腳,對付幾個乞丐可謂輕而易舉。
於是舒棠很輕易的英雄救“美”,從乞丐手中搶回小美人兒,並附贈小乞丐們一人一頭包。
緊接著在賀嘉遇口中,便是舒棠的光輝時刻……
哪怕在舒棠腦中,對於賀嘉遇講的這一段壓根沒有印象,可這些在賀嘉遇腦中印象極為深刻啊!
一他當年沒見過世麵,對於女孩子壓根沒有任何抵抗力。
二舒棠生得高貴又漂亮,最主要還從天而降把他給救了,那種色彩,真不是一般姑娘能媲美的!
所以縱然對身世輕描淡寫,但對於舒棠那一段,賀嘉遇說得尤為細致,簡直就是放大加美化加慢速了無數倍後的結果。
賀嘉遇學著舒棠的樣子,對她模仿道:“你知道嗎?你當時對我說‘你這小子,給我把頭抬起來!以後不要任人欺負聽到了嗎?隻要你不自輕自賤,任何人都沒有輕賤你的資格’!”
他一臉崇拜的光彩:“隻要你不自輕自賤,任何人,都沒有輕賤你的資格,舒棠,這句話我一直記得。”
“這是我說的?”舒棠拔高了幾個聲調,一臉質疑天質疑地。
反正她是不敢相信,自己曾經竟然說過這樣有深刻道理的話!
而且,這不是他和林知憶說的那句嗎?
舒棠眼角抽了抽:“你……你確定這些年來你沒認錯人?”
“不會認錯的。”賀嘉遇十分篤定:“聽周圍人說你是舒將軍的女兒,和你二哥整天惹禍,大家說大概是你爹娘都為武將的原因,不會管教兒女,所以才養成這種性子。”
“而且你當時有點胖,吃的圓滾滾的,臉像一隻肥湯圓,踢別人時身上的肉都在顫,你的腰這裏都是這個樣子的……”
賀嘉遇剛想比量,被舒棠惡狠狠一巴掌拍在手上:“好了閉嘴!”
見到某丞相手背即刻一道紅印,她扶額無奈道:“是,那的確是我沒錯了。”
隨後,兩人都愣了神,半晌後才相繼大笑。
賀嘉遇眼眸燦若星河,深情對她道:“棠棠,你知道嗎,自那以後,我所有的努力都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能夠變得更好。等再次遇到你時,能夠驕傲的站在你身邊,甚至……換做是我保護你!”
“這些年在京中,我默默的關注你,守著你,從雞腿賦到和徐衍的婚約,你知道當我聽到婚約時有多傷心嗎?”
“我喝的酩酊大醉,可那是你的選擇,我想讓你幸福,讓你開心,就隻能尊重你的選擇。”
“後來我娶了你,每天夢醒睜開眼,從不真實到逐漸感受真實,我很欣喜,很慶幸……”
經過他這樣講,舒棠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原來前世和今生,因都是一樣的,所以他會愛慕,會救她,隻是果不同。
相對於那個果,舒棠想,她還是更喜歡現在的果……畢竟,她終於選對過一次了!
莫名的淚眼婆娑,她故拾起輕快的語氣問他:“那我問你哦,你……入水救我的時候,你知道自己也會有喪命的可能吧?你就不後悔?不後怕?”
“我沒得考慮,因為,你是我的夫人啊。”賀嘉遇理所應當的答。
舒棠念頭一動,眼眸輕輕挑起:“那,如果我不是你的夫人,你還會救我嗎?”
賀嘉遇考慮了一下,認真道:“我想應該也會的。”
“為何?”
“因為……心悅於你。”他的聲音就像糖絲,燙燙癢癢拉在心上。
舒棠湊近,直逼他的麵龐:“我問你,下輩子你還會不會救我。”
“當然。”
兩人鼻尖隱隱約約的擦到一起,她吐氣如蘭:“那上輩子呢?”
耿直如賀嘉遇:“上輩子的事我不知道。”
“不行,你得知道。”
他想了想,隨即堅定點頭,眸中光芒大綻:“如果有上輩子,我想,我同樣也會救你。”
舒棠得到了跨越前世今生的答案,心重重一顫。
“既然這樣,那你再救我一次好不好?”
他疑惑:“嗯?”
“就像……這樣。”
話音落盡,她仰起頭,唇間的柔軟與柔軟貼合。
月下與水中重合。
前世與今生重合。
——
此刻,緩緩將畫麵拉上去。
隻見天上那皎月仍不關心世事。
可,它為何……突然笑得那樣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