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丞相
語畢,整個院子死一般寂靜。
舒瀾默默蒙上蓋頭,那對父母也避開視線,一時間搞得好般難堪。
她見沒得鬧了,便被兩個丫頭攙扶著往府外走,臨出門前還隔著蓋頭朝正屋的方向望了望,那架勢像極了挑釁。
她方要露麵,準備端好儀態驚豔眾人,就聽到外麵議論紛紛。
“侯府大公子都候在這半天了,表小姐怎麽還不出來?”
“聽說是在裏麵鬧著呢,大將軍府給了三十箱嫁妝,和人家嫡小姐的一樣,結果她還非要陛下禦賜給嫡小姐的黃金……”
“天哪,真沒見過這麽無恥的!搶了夫婿,壓榨嫁妝,禦賜的黃金她也敢要?不想活了?”
“誒!也怪不得她,那可是黃金!一萬兩!夠咱們好吃好喝的過上幾輩子了!換做是誰都得動心啊!”
的確是這樣,在普通百姓的生活中,一個釵子幾兩,一匹綢緞十幾兩,而且還都是銀子!所以可想而知黃金一萬兩,這得是什麽嚇死人的龐大數目!
可哪怕在眾人嘴裏,一切顯得有情可原,但落入舒瀾耳中,依然覺得是在揶揄譏諷她窮酸沒見過世麵。
她恨得手中緊緊攥住丫頭胳膊上的細肉,惹得一聲痛呼,同時她也透過蓋頭的光亮,看到府門前紅衣粉麵的徐衍。
他果真是俊美到了極致,身有紅色襯托,若再綰個發髻,略施粉黛,恐怕是比舒瀾還要貌美。
隻是此刻,那公子肅著臉,半點成親時的喜悅都沒有,
舒瀾隻當他是聽到那些言論,覺得臉上掛不住,慪自己小家子氣。
不過她也並未驚慌,因為按照往常,隻要他不高興了,自己耐著性子哄一哄,他的氣就會煙消雲散。
於是舒瀾嫋曳多姿地跨出門去,雖有蓋頭遮著,可體態的柔媚是藏不住的。
隨即府外擠得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又開始轉變口風。
“這……就是表小姐?”
“怪不得侯府徐家死活都要求娶表小姐呢,看看人家這風韻。”
“這身段,換做是我,我……哎呦,你擰我做什麽?”
蓋頭下的舒瀾笑意更濃,她得意極了。
曾經她在舒棠麵前是卑微的下女,家中也無甚金銀,就連她熱切愛慕的徐衍,都是撿她剩下的,兩人還得偷偷摸摸。
現下好了,她有了大將軍庶孫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從大將軍府出嫁,嫁給她舒棠的未婚夫婿。對方家中襲承爵位,也算京中貴族,她一嫁去就是正妻,還有這三十箱嫁妝。
今日京中百姓也都在豔羨她,為她傾倒,而最為重要的,是這些榮寵,統統都是陛下給的!
舒瀾覺得自己此刻成了京城的中心,萬物的寵兒。
她驕傲地抬起右腳,剛要邁出直逼小腿高度的大將軍府門檻……
“咯噠咯噠咯噠……”
一陣脆落的馬蹄聲打亂這場不知所謂的炫耀會。
圍在府外一圈圈的百姓聽聞此聲,立刻像潮水一般往兩側褪去,隻見人群讓出的路中,幾十匹健碩的高頭大馬迎麵而來,後麵跟隨的是轎子和官員出行才有的儀仗。
最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在儀仗後麵,竟還跟著大批訓練有素的士兵。
轎前引路的人翻下高頭大馬,利索單膝跪地:“賀家彥初,恭迎夫人上轎!”
起先大家還以為來的士兵都是大將軍麾下的,派去給自家女兒撐場麵。可舒家的老管家定睛一看,這……這不是皇帝身邊兒的禁軍嗎?
老管家懷著疑惑,上前問:“我家姑爺呢?他沒來迎親嗎?”
彥初垂頭答道:“主人在府前候著夫人,不便親來。”
這話說完,人群中便開始騷動起來。
他們早先都知道舒家小姐嫁的並不是什麽人物,憑他普通人的身份,能娶到舒棠,那得是多大的榮幸!可迎親這天,這人居然來都不來,這不是打人家臉嗎?成什麽體統?
然老管家資曆深厚,一聽,胡子差點沒翹起來,連忙拍身側的家丁:“快快讓小姐出門上轎,姑爺家來接親了!”
天爺誒……能帶著儀仗,用皇家禁軍開路,自身還不便親來迎親的,這哪是輕視啊?這分明是……
思緒還沒扯遠,舒棠自府裏走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俊朗的哥哥。
舒熠在後麵婆婆媽媽喋喋不休:“小妹,嫁過去不如意就回來跟家裏講,缺什麽就回來拿,另外,那小子如果實在潦倒,你也別怕,再不濟咱家在這擺著呢,總不能讓你跟著他喝西北風。”
“二哥給他在軍中謀個好職位,或者讓叔父和大哥給他在朝中謀職也可,你以後要好好的啊,切莫……”
舒恒默默瞥了他一眼:“二弟,你想多了。”
打斷舒熠的想入非非,舒恒轉過身嗬住小妹,認認真真對她道:“棠兒,大哥隻告訴你一句,出了大將軍府,萬事保重!”
“哦對了,嫁妝和黃金不要拿出來,留著自己花,還有他欠下的聘禮記得一定討回來,而且……記得翻倍。”
說好的隻囑咐一句呢?
舒棠怔怔點頭,帶著莫名其妙的囑咐出了門。
她剛邁出來,就見著愣在門口的舒瀾。
那家夥正看熱鬧呢,恍然回覺自己失了先機,剛想出府上轎,結果賀家跟來的禁軍“刷拉”一聲齊齊亮出銀槍。
彥初冷冷盯著她道了一句:“一品夫人著吉服出行,尊卑有別,無銜者參拜避讓,違者,依國法杖則!”
緊接著舒熠也賤嗖嗖接了一句:“表姑母出嫁,小敬大,你這表侄女表侄女婿先靠靠邊。”
舒棠站在門檻裏,在彥初抬起臉的時候,才恍然發覺他就是那些時日,給她和賀嘉遇傳書畫的小廝!
彥初對她笑了笑,微微俯首做了個禮,舒恒舒熠也在旁護著,讓她出府上轎。
舒棠心裏暖暖的,腳下也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一襲赤藍兩色誥命霞帔繡滿鳳鳥祥雲,頭戴織金點翠牡丹鳳冠,雙側分別垂著長長的金翟銜珠結,其上牡丹葉無數,額前墜著碩大一顆東珠,就連翠口圈都嵌有紅貓眼兒數對,遙望過去,尊貴宛若神明降世。
她緩緩走至門檻前,邁過去。
彼時太陽的光芒毫不吝嗇的打在她身上,照耀得她鳳冠霞帔以及麵孔都熠熠生輝。
可眾人卻理所應當的認為,那光芒是自她身上散發而出,而她,本就應該是發著光的。
老百姓們皆投去尊崇的目光,就連徐衍也是驚到目瞪口呆,自舒棠出來後,他便再不能餘下任何精力去看其他人,垂涎又痛心疾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剝都剝不下來。
那一刻舒瀾不管不顧,猛地把蒙在臉上的蓋頭掀過腦後,那張嬌媚的臉此刻妒恨到扭曲。
因為自那時她才知曉自己的可笑,原來,她從來不是京城中心,萬物寵兒。
被京中人豔羨的,被所有人嬌寵的,有著尊貴身份姣好麵容的,天地的寵兒,是她,舒棠……
而此刻那個女子向府內回望了幾眼,淚眼婆娑的上了轎。
她的夫婿沒有來接她,這是舒瀾最後的心理安慰,舒瀾想著,現在的榮光算什麽,保不齊嫁了個什麽人呢!定是草莽匹夫,抵不過她家徐衍的半個腳指頭!
而她,現下也隻不過是熹光前的啟明星,閃耀卻短暫,隻此一刻在天際獨自散發光輝,隨後便是永無止境的被吞噬……
原本轎上的舒棠也是這麽想的,她甚至都開始在腦中勾畫怎麽把賀嘉遇拐回自家,從此兩人在大將軍府長住。
但她不知道的是,隨著她的轎子,後麵跟隨了一大批好奇民眾,大家似乎也都想看一看,叱吒風雲的舒棠,在曆經了那樣的婚約波折後,最後到底嫁去了什麽樣的人家。
這一路很漫長,漫長到讓她覺得好像是出了京城一般。
難道是鄉下?
想到這,轎子突然一顛,終是落了地。
彥初在外麵提醒她下轎,兩個陪嫁丫頭一左一右替她撩開簾子,她邁下轎,順勢往前一看……
不遠處,磅礴的府邸前立著一位公子,他身著墨與赤兩色吉服,烏黑發絲被玉冠束起,兩側有深紅色編繩垂在耳後,一直延到胸前,匯集成兩條墜玉流蘇。
他俊朗的麵龐映著笑,明明那麽威嚴桀驁的一個人,偏對她溫溫順順的,似乎將一切寵溺都保留著,隻為靜候她的到來。
忽然有風拂過,吹亂清早樹上結得薄薄一層的霜花,它們此刻乘風而舞,化為絲霧飛揚在他身側,隨著耀陽的照射下斑斕繽紛。
霎時間,整個畫麵繾綣溫柔,美到了極致。
她下了轎,迷迷糊糊的看了眼門額,丞相府……她沒睡醒一樣走到他身前,兩人四目相對。
舒棠疑惑:“你……你是這裏的傭人?”
賀嘉遇:“……”
舒棠又問:“那你是丞相的男寵?”
賀嘉遇:“??”
說完,她即刻否認了自己愚蠢的想法,男寵怎麽能娶妻呢?那丞相也不可能允許啊!
緊接著,她瞪圓雙眼,仿佛受到了驚嚇:“你是!你是……丞相?”
賀嘉遇牽過她的手:“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不過,丞相夫人怎麽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他搖搖頭,拉著她往府裏走:“罷了,自己娶的就得認,傻夫人,咱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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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衍:要地主
丞相:搶地主
徐衍:要不起,過
底牌:舒棠+一眾舒家勢力
舒恒:超級加倍
丞相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