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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送走敦肅長公主后,馮皇后見皇帝面色不愉,怕觸霉頭,也推脫有事就走了,皇帝坐在炕上看摺子,心中怒氣怎麼也壓不下去,終於一把將小炕桌掀翻在地,茶盞碎了一地的碴子,摺子也洇濕了不少。

  福海祿一直守在閣子外面,聽見動靜連忙進來了,連聲勸道:「皇上有氣千萬別憋著,龍體要緊啊……」

  皇帝大怒:「朕有氣又能如何?敦肅已經將祁驍打的下不來床,難不成朕再去打他一頓?天下人該怎麼看朕?該怎麼看朕?!」

  福海祿嘆息連連:「長公主她,唉……奴才知道皇上心裡憋屈,但長公主同別個不同,她又師出有名,皇上不得不忍啊。」

  「忍忍忍!從一落地朕就一直在忍!」皇帝一面拍著炕邊放著拐枕一面怒聲道,「先是忍大哥,我們明明都是養在皇後宮里的皇子,因為他是嫡子,所以所有人都圍著他轉,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最好的!之後又得忍敦肅!就因為她名號裡面也帶了一個『嫡』字!所以宗室都敬重她!連朕這皇帝都得讓她三分!如今呢?祁驍那小畜生長大了,朕又得開始忍他了!!他犯了這麼大的事,朕還沒如何,宗室就忙不迭的來替他說好話,難道是因為他真比別人強什麼?」

  皇帝一把將拐枕也扔到了地上,大怒道:「還不是因為他們知道,他是大哥的孩子!他是大哥的嫡子!他是嫡子的嫡子!所以才尊貴,才要小心著,生怕他有個閃失!!」

  皇帝一向自持,從沒這樣發過怒,殿中宮人都嚇壞了,福海祿知道他是氣狠了,先是出兵不得,后又讓敦肅長公主擺了一道,現在偏偏百刃還勝了,還是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勝了,福海祿方才也看見百刃送來的摺子了,言辭懇切,沒有一絲不周到的地方,沒有一處能挑揀的地方,皇帝想發作他也無從下手。

  連日的氣壓在一處,皇帝終於受不住了。

  福海祿擺擺手讓殿中眾人下去,自己躬身收拾一地的狼藉,慢慢道:「皇上……您沒白忍啊,再如何,現在坐在龍位上的,是您啊。」

  皇帝聽了這話心裡瞬間舒服了許多,只還是別不過這個勁兒,搖頭苦笑:「朕坐在這龍位上?多少人看著,盯著呢,別說祁驍,就連朕自己的兒子,都在時時刻刻的盯著朕這把椅子呢。」

  「嗨……皇上多慮了。」福海祿撿著皇帝愛聽的說,「再說那幾個老王爺,唉……隔了多遠的親,他們還能真心疼太子?三分真心七分湊熱鬧罷了。」

  皇帝冷笑:「你想想方才淳老王爺那樣子……可不像是湊熱鬧呢,話都快說不利索了,言語間卻還在維護著祁驍!」

  福海祿一愣:「那要不要……」

  「不可。」皇帝明白福海祿是什麼意思,一擺手冷聲道,「殘害宗室,什麼時候都是大忌,再說……他也就還能動動嘴皮子罷了,七十七了,誰知道還能再活幾年?不必朕動手,他先去見先帝了。」

  福海祿連忙垂首:「是。」

  「那世子哪裡……」福海祿小心道,「皇上預備如何?」

  皇帝冷笑:「預備如何?朕還能如何?人家佔盡了家國大義,如今還大義滅親了,朕現在懲治他,豈不更成惡人了?!福海祿……」

  福海祿連忙躬身:「在。」

  皇帝深吸一口氣,半晌道:「著……禮部,即刻準備冊封禮,讓翰林院擬一份繼位詔書,一起送到嶺南去。」

  福海祿答應著,又問道:「那……作何懲處呢?」

  皇帝疲憊的擺了擺手:「各項供奉翻倍,去吧……」

  福海祿嘆了口氣,去了。

  祁驍倚在酸枝貴妃榻上,慢慢的攪了攪手中的燕窩粥,低聲道:「他真發了那麼大的脾氣?」

  江德清點頭:「千真萬確,摔壞的那個小炕桌曾是太宗皇帝用過的,扔不得,就讓內務府的人去補,喜祥過去的時候,什麼都看見了,聽說地上撒了一地的摺子呢。」

  祁驍嘗了一口粥,慢慢道:「藥效起作用了……」

  江德清心中一喜,壓低聲音道:「當真……當真是那葯的效用?今天皇帝本就生氣了,沒準……」

  祁驍搖搖頭:「他平日氣更大的時候也有,像那次祁驊親自送了他一頂綠冠戴,宮裡宮外傳的沸沸揚揚的,他險些氣瘋了,也沒鬧這麼大的動靜吧?」

  江德清想了想點點頭,祁驍淡淡一笑:「那葯一開始,本就是讓人心浮氣躁,易怒易急,而後藥效慢慢滲入肺脾,人的脾氣越發暴躁,繼而咳血,外人看來,同癆症無異。」

  祁驍慢慢的將粥喝盡了,輕聲道:「太醫院那邊我放心,喜祥那邊,就靠公公多看顧了。」

  江德清忙道:「殿下放心就好,喜祥之前出了那岔子,自己愧悔不已,若不是不方便,早就來跟殿下磕頭請罪了,殿下……不是老奴偏顧自己的徒弟,之前岑朝歌那事兒,實在怪不得喜祥,當日誰都以為他是一去不復返了,誰能想到,唉……如今有了這將功補過的機會,喜祥珍惜的很,一定給殿下料理的妥妥噹噹的。」

  提起前事來祁驍頓了下,將粥碗放在了一旁,半晌沒說話。

  江德清一愣,自打了一個嘴巴,苦笑道:「老奴嘴上沒防頭……」

  祁驍搖頭一笑:「不必,難不成以後都不說他了?說吧,皇上怎麼說的,可下了繼位旨意了?」

  江德清點頭:「下了下了,等繼位禮一過,世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嶺南王了。」

  祁驍一笑:「竟……讓他先繼了位。」,祁驍說話間牽扯到了傷處,疼的白了臉色,江德清連忙勸道:「殿下切莫傷悲,千萬要保重自身,您若有什麼不自在,像是這傷,這事兒要是傳到了嶺南,世子不知得心疼成什麼樣呢,以前,您……您就是偶爾打了個噴嚏,世子都憂心的難受,像是這樣的傷……」

  祁驍輕聲笑:「不知他心疼成什麼樣?不,我知道……」,祁驍輕輕點了點胸口,低聲道:「就像這樣。」

  江德清瞬間紅了眼眶,搖頭哽咽道:「別說殿下,白日間老奴聽說世子傷著了的時候都心疼的了不得,世子在咱們這的時候,那是何等尊貴!誰能想到這千金萬貴的世子,竟……竟要的去同那些強人廝殺,還讓那些殺才傷著了,奴才,奴才都不敢想……」,江德清抹了把臉,低聲哭道:「說到底,他剛十六啊,他才十六呢……」

  祁驍心疼到極點,面上卻同尋常無異,反過來勸江德清,柔聲道:「公公不必悲戚,等我繼位,百刃就能回來了。」

  祁驍詭譎一笑:「葯已經開始下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到時候……」祁驍狠狠攥著腰間命符,幾乎要將那塊玉石勒進肉里,「到時候……這些債,我要同他一筆一筆的算,讓他一點一點的償,至於百刃……他怎麼受的苦,我就要怎麼給他補回來,將這一年的苦處,一分一毫,全給他補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劇透一下,沒一年啦(*^__^*)

  謝謝支持mua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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