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百刃是在太子府聽到風聲的,當即就變了臉色,祁驍蹙眉:「這話是哪裡傳出來的?」
江德清搖頭:「這個就真不清楚了,宮裡人多口雜,咱們只能打聽到流言,卻沒法查是誰放出的風聲……禁宮之中,哪裡能查呢。」
百刃咬牙:「後日就是柔嘉小定的日子了,萬一賀府那邊也聽說了……」
「你放心。」祁驍在百刃的手背上安撫的拍了拍,輕聲道,「梓辰不是那聽風就是雨的人,且這些日子柔嘉一直住在公主府中,康泰敗壞名聲,與她無關。」
閨閣女兒,最忌諱的就是傳出這些風流韻事來,那些一見鍾情再見定終身的故事,演在戲檯子上是佳話,演在自己家裡就是醜聞。偏生閨閣女兒姐妹間名聲互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個名聲敗了,別的女兒再想找人家就難了,幸得柔嘉已經定下人家來了,且皇城中人也大概都清楚嶺南王府的嫡庶之爭,知道柔嘉同康泰自小不是養在一處的,倒是影響也不大。
饒是這樣百刃還被氣白了臉,祁驍使了個眼色讓江德清下去,拉著百刃坐到榻上柔聲道:「人家賀府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先著急了,氣大傷身,喝口茶……」
百刃眉頭緊蹙:「他們是沒說什麼,焉知人家心裡的不嫌棄呢,康泰……我就知道她來了定沒好事,若讓我知道因為此事害的柔嘉見惡於賀府,我一定……」
「好了。」祁驍輕笑,「不是我寬你的心,人家賀太太喜歡你姐姐喜歡的緊,只把她當福星呢,我先讓人暗中去查,看看是不是沖柔嘉來的……我估計不是,誰都知道柔嘉和賀家的婚事兩邊都是千肯萬肯的,這點兒事不可能讓賀家臨時變卦的,依我看……有些人是實在按捺不住了,柔嘉的事,只是誤傷。」
百刃抿了下嘴唇,細想了下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這是馮皇後傳出來的?」
祁驍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淡淡一笑道:「我只知道,傳出這樣的風聲來,康泰再想找別的人家就不容易了,而借著祁驊和你們府上聯姻來讓馮府復起,正是馮皇后樂見的,她之前請康泰進宮,還處心居慮的讓康泰和祁驊見了一面,不就是為了這個么?」
百刃徹底明白過來:「原來說服康泰是假,誘騙康泰進宮,藉此事敗了康泰的名聲,讓她不得不嫁給祁驊是真,馮皇后……也太毒了些。」
祁驍輕笑:「狗急跳牆罷了,只是這事大概也行不通的。」
百刃疑惑的看向祁驍:「為何行不通?傳出這樣的話來,若想平息流言,也為了二皇子和康泰的名聲,最好的辦法就是弄假成真了。」
祁驍搖頭:「我前日就跟你說了,不管她們是懷著什麼心思,到最後定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頭一個皇上因為之前宮女之事還厭惡著祁驊,他又懷疑了馮府,哪裡願意讓馮府復起?只要說一句流言無稽,就是不賜婚,馮府如今沒有半分同皇帝談條件的本錢,馮皇后也只能幹著急,經此一事,占不著便宜不說,皇帝大概也徹底的狠下心放棄祁驊了……手段都用到別人家閨閣女兒身上去了,能有什麼出息?」
祁驍寬慰一笑:「所以說,這事到最後還得是馮皇后吃虧,至於康泰……那就只能讓她自認倒霉了。」
祁驍分析的合情合理,百刃也尋不出什麼紕漏來,點點頭道:「應該就是這樣……她們如何我一概不管,只要柔嘉沒事就行了,應該沒事吧?」
百刃滿腦子都是柔嘉,只怕她被康泰牽累了,根本沒心思好好琢磨別的,祁驍淡淡一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肯定沒事。」
百刃心裡好過了些,頓了下歉然道:「我讓人去接柔嘉了,馬上就要小定了,總在公主府不像樣子,我……我一會兒也回去了,讓她自己在府里我不放心。」
祁驍輕嘆:「你不放心她,就放心我?」
百刃撐不住笑了:「你不欺負別人就是好事了,我難道還要擔心你被人欺負么?等……等小定之後我就回來,好吧?」,祁驍依舊似笑非笑的看著百刃,百刃無法,湊近了在祁驍唇邊親了下,小聲道:「我早點回來。」
祁驍挑眉一笑:「這是你自己說的……江德清,讓順子準備車馬,再將那個金麒麟的核桃夾子給世子包起來,一起帶回去。」
鳳華宮中,皇帝屏退眾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皇后……你這是逼康泰呢,還是在逼朕呢?」
馮皇后臉色發白,勉強穩住心神,低聲道:「皇上……外面的流言,真的不是臣妾放出去的,臣妾每日在宮中無聊,又太喜歡康泰,所以才讓她進宮賞花,陪陪臣妾,不想正趕上了驊兒來給臣妾請安,這……這只是湊巧了啊,不知讓哪個短命的傳了那種話出去,臣妾已經在查了,等臣妾……」
「皇后。」皇帝不耐煩聽馮皇后絮叨這些話,皺眉道,「朕今天沒帶人過來,也讓你的人下去了,就是想聽你幾句實話……」
馮皇后失聲苦笑:「實話……怕是如今臣妾說什麼,皇上也不信了吧?」
自出了宮女之事後馮皇后突然老了許多,往日的光彩不再,眼中只剩下了黯淡,看著自己髮妻這幅樣子皇帝心裡也有些不忍,只是一想起她做的那些事心火實在難消,皇帝閉了閉眼:「那你說……康泰和祁驊在你宮裡見面的事,不是你安排的么?」
馮皇后一滯,無奈點了點頭,皇帝又道:「想將康泰許給祁驊,也是你早就計劃好的吧?」
馮皇后兩行清淚滑下,又點了點頭,皇帝失笑:「你怕朕不同意,就故意放出這風聲來,以康泰的名聲逼嶺南王府同意這門婚事,朕為了保全眾人臉面,自然也要點頭的,是不是?」
「不是!」馮皇后突然睜大雙眼,厲聲道,「流言不是臣妾放出去的!根本就是有人在害臣妾,是……是薛貴妃那個賤人,她看不得臣妾復寵……不然就是康泰!看那日的情形,她自己也是願意的,對!肯定是她們……」
皇帝方才心中生起的那點舊情被馮皇后這一聲尖叫沖了個粉碎,皇帝擺擺手疲憊道:「朕今天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朕本是想……罷了,多說無益。」
皇帝起身,憐憫的看了馮皇后一眼,低聲道:「朕念在與你的多年夫妻情分上,對你諸多隱忍,不想你變本加厲,越發不成體統,朕今天跟你交了底,祁驊的婚事朕心裡有數,康泰並非良配,你歇心吧。」,怕馮皇后還要糾纏,皇帝皺了皺眉,先一步走了。
馮皇后怔怔的看著皇帝走遠,半晌回不過神來,流言剛傳出來的時候,她心裡其實是隱隱的有些竊喜的,只想著這算是將康泰逼上梁山了,此事不成也成了,不想皇帝竟狠心至此,全然不顧忌臉面,半分情分也無。
「娘娘……娘娘?」馮皇后的貼身侍女費力的將馮皇后扶了起來,苦聲勸道,「娘娘別傷心,等來日皇上氣消了,娘娘再跟皇上分辨就好……」
馮皇后苦笑一聲:「沒用了,如今……真是一敗塗地了……」
太子府內書房中,祁驍細細把玩著手中玉佩,輕聲笑道:「她真是那麼說的?」
江德清點頭:「不等皇上說話,她先將薛貴妃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非說都是薛貴妃害的她,不然就是康泰郡主自己傳出去的,皇帝當時就懶得再多說什麼了。」
祁驍輕輕捻弄玉佩上的符文,淡淡一笑:「這事……是個人就得懷疑到馮皇後頭上去,她一味狡辯,只會讓皇帝更厭惡她……蠢啊。」
江德清一笑:「是啊,誰能想到這話其實是殿下傳出去的呢,如此既將馮皇后壓的再也無法翻身,又毀了康泰郡主的名聲,替世子報了仇,一石二鳥,殿下好計謀。」
祁驍嗔怪的看了江德清一眼,江德清自知失言,連忙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賠笑道:「世子兩天沒在這邊,老奴也就沒什麼戒心了,其實也沒事……殿下也不是故意要帶累柔嘉郡主的名聲啊,為了懲治那些人,不得已而已。」
祁驍嗤笑:「什麼不得已,若不是為了百刃,柔嘉的死活關我什麼事……你小心些,萬一讓百刃知道了,前面做的在漂亮也無用了。」
江德清連忙點頭:「殿下放心。」
祁驍看了看時漏,皺眉道:「這都戌時了,怎麼還不見人來?一個小定而已,要多費功夫?」
「這還真怪不得世子。」江德清笑了下,「殿下沒去不知道,老奴聽去王府送賀禮的下人說,今日嶺南王府可是熱鬧呢,一個小定,去了那些人,世子在外面,長公主在裡面,兩人都應酬不過來,賀喜的人往來不絕,那賀梓辰也真捨得,小定禮擺了半院子,聽賀府的奴才說……他們太太和少爺說了,外面越是傳那些難聽的話,他們偏要越敬著郡主,如此看……賀府倒是明白人呢。」
祁驍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外面道:「讓廚子先預備些吃食,他忙了一日,這會兒定然餓了。」
江德清答應著:「吩咐下去了,那日世子偶然說了句想吃餛飩,老奴就讓膳食房裡預備著了,煮餛飩的雞湯晌午就煨下了,剛下蛋的小母雞,攙著人蔘和黃芪一起足燉了兩個時辰多,又香又補,一會兒用這湯煮餛飩,不用添別的料都行,世子定然會喜歡。」
正說著話外面傳世子來了,祁驍一笑:「讓說的我都有些餓了,快去讓他們準備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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