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使永存
順著朱琪手指的方向，三人不約而同忽視了夜這塊巨大的黑幕。它的下方，一道籠罩在黑暗中的身影被放大。
安潔有些震驚地看著六百米高空處，吊著的、搖搖欲墜的身影，沒有說話。
紅色跑車停下。朱琪拄著車窗，已經探了半個身子出去。
白池手未脫離方向盤，腦袋越過車窗查看。
「是藍安。」他早有預料似的解釋道。
朱琪的表情眼見的扭曲。她想起上一次對藍安遲到的懲罰，還僅是在吊在十米的空中。
而這次竟然直接增加到六百米。
白池平靜地收回視線，盯著握方向盤的手思考了一會。
他看向與朱琪相比還算淡定的安潔，「你想見她的話，明天應該可以。」
安潔抬頭凝望夜空下，看起來已經失去意識，生死不明的藍安。
她無意識地頷首，反應過來后在頭髮的遮擋下陷入沉默。
白池重新啟動引擎，駛出老城區。返回的路上，沒有人詢問神的禮物究竟是什麼。
比起來時的愜意，他們的心此刻彷彿浸入黑暗這攤水，沒有精力再說話了。
白池駕駛紅色跑車，先駛至朱琪所在的爆破部，然後一路向前，來到流沙部。送走最後一位乘客安潔，順來時的路走了。
回到五樓寢室，安潔在有洗手池等一系列洗浴功能的區域，簡單地清理了一下。
她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對面的大樓距離她很近。
她撿起掛在洗手池邊緣的衣服，做了簡單的遮擋。然後在黑暗中摸索，打開了木質的衣櫃。
勉強能看清裡面的衣物。
安潔挑了一套黑格子衣服穿上。這套衣服布料柔軟單薄，很適合當睡衣。
安潔穿著剛翻出的黑色拖鞋，用洗手池揉搓剛剛脫下的衣服。衣服擰到不能再擰需要外力解決。她左右看看，發現沒有地方晾衣服。
於是用力擠了擠水分，平鋪到窗下的鐵床兩側。
還好有地熱。
安潔滿意地躺到床上，拉開疊成豆腐塊的被子，準備休息。
腦海中不斷浮現他們在『追光部教學樓』看到的一幕。安潔先是想起藍安無比澄澈的神采，然後想到藍安在夜空下顯得孤弱無力的晃影。
安潔不明白是什麼樣的理由，讓朱琪甚至藍安靠自我犧牲來達成目標。
她閉上眼睛，清走腦內所有運轉的事情。
她從不吝嗇思考，但擁有充沛的精神，才能進行更好的思考。
什麼都不思考的前提下，安潔很快進入了睡眠。
幾個小時過去，鐵床上雙手交叉，睡相很規矩的安潔突然坐起。她側頭看了看微微發亮的天邊。此時已經是『破曉』時刻了。
安潔默默背誦『流沙時間規範表』，發現竟然沒有寫吃早飯的時間。
『咕~』
安潔隔著衣服撫摸叫了好幾聲的肚子。她因為『審判室』的事情，回到流沙部時正好十一點鐘，錯過了晚飯時間。
她現在處於長身體的階段，新陳代謝旺盛，餓得也很快。
安潔抬腕，藉助正緩緩升起的太陽的光芒，看到機械手錶顯示現在是四點三十分。距離洗漱時間六點還有九十分鐘。
安潔深知『區域』的規矩，她不敢隨意出門覓食。
安潔重新躺下，飢餓的緣故，她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睡著了。意識若合若離。
屋內懸挂的鐘錶指示六點，廣播播放了一段悠揚激昂的起床鈴。而後標準渾厚的播音聲音進行播報：
「各位英雄早上好，現在是『區域』時間六點整。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未來的某一天，拯救世界的英雄將在你們中間產生。我們終將抵達臨界，與光平行。」
講完話，和昨天安潔聽到的廣播，像是『區域』自製的歌曲再次出現：
「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我們有共同的理想、我們就是救世主……」
「尋找臨界、尋找新世界、希望就在我們地身上。」
默默聽完廣播的安潔走到洗漱區域，她目前見識了區域三種報時的方式：
昨天午飯前，房屋震動是第一種；下午上課前的響鈴是第二種；剛才洗腦的播報是第三種。
很好，很有特色。
寂靜的走廊，一兩腳步和閑聊聲，喚醒了剛剛蘇醒還處於迷離狀態的人們。
更多的人從房間里走出來，有的精神抖擻，有的一臉不情願，有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迷茫。
但他們都知道，新的一天來了。
不期待明天的人是不會到這裡來的。
安潔透過門鏡，看到門外激增的人群，吐掉了口中的漱口水。她要面臨一個很尷尬的問題，她沒有一個隱私的地方換掉身上的睡衣了。
安潔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無聲嘆了口氣。
她穿睡衣混跡到人群間，伸手抓住劉安山的房門。劉安山早已洗漱完畢，站在門內，正在等她。
劉安山興奮地打開門。
「小潔，昨天一下午都不見你，可嚇死叔了。」劉安山親切地彷彿看見了許久不見的家人。
他帶著安潔向前擠出一段距離，倏地回頭抬起她的兩隻手各看了一眼。
安潔被迫翻出掌心，右手心上有白池昨天用小竹編抽打的痕迹，起了三條檁子。
「白老師打你了？」劉安山心疼地皺起眉毛。
他指了指安潔挨了打的右手，「為什麼不伸左手，待會上課，打右手還怎麼寫字了？」
「我伸的是左手。」安潔笑得十分燦爛，「他不打。」
劉安山反應了一會。
他對白池的印象很不錯，考慮到白池可能有他的思量，便對安潔說兩了兩句寬慰的話，順著人群繼續行走。
劉安山憑藉體型上的略微優勢，在朝食堂大樓方向去的人流中，走得比較安潔昨日吃飯時，快了不止一倍。
油煙的香味飄進二人鼻中，惹得安潔飢餓的肚子連叫了好幾聲。
劉安山扭頭看著她笑了笑：
「昨晚沒吃上飯吧，食堂的飯菜都是免費的。腿快點的話，能搶到幾大塊肉呢。」
「小潔，你多大了？」劉安山突然問道。
「十九。」安潔笑著回答。
「十九啊，長身體的年紀。」劉安山若有所思。
他回頭看了一眼安潔，「待會叔給你多搶幾塊肉。「
他興奮地道：「你這個年紀就要多吃點，多長點肉，沖沖個子。然後……」
劉安山越說聲音越小，最後要極其認真才能聽得出他說得話，「然後能出去盡量出去。」
他又恢復了興奮的狀態：
「世界那麼美好，多、走走，長長見識。」
「你還小，不像我，人到中年了，沒啥盼頭了。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不是小潔我吹牛啊，我年輕的時候可是一股子幹勁。愛看書，就想著將來要當個作家。」
「想著通過一個個熱血的故事，告訴在安全區生活的人。瘟疫和安全區的鐵牆，並不是什麼不可跨越的困難。」
「你們看太陽不依舊在那嗎，只是被迷霧遮住了，想辦法吹掉迷霧不就好了。未來的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是值得期待的。」
「天使是永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