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相識兩年
“說是心疾.……少爺自去看看便知道了。”
其實喜叔心裏也是忐忑，上一次來相國寺同夫人稟報事情之時，遠遠看了坐在園中歇息的少夫人一眼，麵容蒼白如紙，身子骨瘦如柴，這幾日雖未有什麽消息傳回府裏，但情況隻怕也好不到哪裏去，少爺看見了，少不得要傷情一番。
一行人到相國寺的時候，寺中同從前一樣遠處有鍾聲，近處有香火嫋嫋，也不知道印光大師如何感知謝淵今日能回來，天不亮便差了小徒弟去寺門口候著。
眼下小僧人帶著謝淵一路到了顧錦枝的院子，看著園中滿目白雪白茫茫的一片，謝淵隻覺有些刺眼。
“少爺！”
流蘇端著熱水從回廊走過來，抬眸便見大步走進來的謝淵，眼睛頓時就紅了，少爺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
謝淵沒來得及看她，直接進了屋子。
病人的屋子裏卻沒有半點湯藥味，隻有寺廟中特製檀香的味道。
屋子裏靜悄悄的，謝淵也下意識的放輕了步子，一步步向著屏風之後的軟塌走去，待看見床榻上瘦得躲在被褥裏都看不出太明顯痕跡的人，他的呼吸都有一瞬間的停滯。
怎麽會這樣……離京之時，她分明好好的，還笑著同他要糖炒栗子，這才幾個月，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枝枝？”
他走到床邊，輕聲喚了一句，可回應他的隻有窗外落雪的聲音。
顧錦枝徹底陷入了昏迷，呼吸還有、人也還活著，但沒有意識、也醒不過來。
謝淵回來的時候，是她徹底陷入昏迷的第三日，若是沒有路上刺客一路追殺耽擱，他便可提前回來，還能趕上見顧錦枝清醒時的最後一麵。
“當時她或許便知道不會再醒過來，這是她留給你的信，說是隻能你一個人看。”
琉鈺遞過來一封信，信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幾個字，可也看得出，已是盡力寫平穩了。
親親夫君親啟。
夫君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妾可能已經死了，也或許還沒死，但必然是不能親口恭賀夫君凱旋歸來了。
妾並非皇朝之人，或是來自天外、或是來自黃泉，總歸是一縷遊魂，幸得上蒼憐憫，借了這位顧二小姐的身體，到了夫君身邊相伴，如今妾並非病重身亡，不過是時間到了，回到本該待的地方罷了，故而夫君不必為此神傷，枝枝在另一個地方裏過得很好。
同夫君相識兩年、相伴兩年，枝枝已無悔來這世間一趟，縱使走了也是無怨的，夫君亦該如此。
……
屋內一直沒什麽動靜，流蘇、馮媽媽等人等在屋子門前，也不知道該如何，心裏是怕少爺著急之下出個什麽事兒，想要進去看看，又怕打擾。
夫人那邊好不容易才歇息下不到一個時辰，也不是去打擾的時候，這可怎麽辦才好！
眾人正心急間，屋門被人推開，謝淵蒼白著臉色看向一旁同在門前候著的小僧人。
“還望小師父帶路，引我見印光大師一麵。”
顧錦枝在信中所言，若他有什麽不明之處，可問印光大師，如今他來到菩提院，想要問的卻隻有一件事。
“敢問大師，可有什麽法子能讓枝枝重新醒過來？”
不管是什麽遊魂也好，或是顧家二小姐也好，對於謝淵來說，如今昏迷不醒之人隻有一個身份，便是他的結發妻子，不管如何，他必要將人救回來。
若是不能，他便親自去黃泉路上問一問，她說好的等他回來，為何要食言？
印光大師滿臉愁色，最後沒回答謝淵的問題，倒是反問他一事。
“顧施主昏迷之前該是給謝施主留下一枚丹丸，不知道謝施主可有帶在身上？”
謝淵一愣，點頭將那東西拿出來。
那是琉鈺連著信一起給他的，說是顧錦枝留下的東西，可顧錦枝信中並未明言這是何物，故而他也不敢擅動，便隻好好帶在身上。
他將丹丸放在桌案上，印光大師卻未動，隻歎了口氣。
“這是顧施主留給你最後的東西，隻要將這丹丸吃下，謝施主便可忘記以往關於顧施主的一切。”
這是顧錦枝求他製出來的，他不知道這位女施主去何處知曉的這些偏方，但出家人心存善念，這東西能讓謝淵生活回歸正常，這樣的請求他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謝淵眸色一冷，他抬手將那丹丸取出捏在指尖，下一瞬，黃褐色的丹丸在他手中化為粉末消散空中，隻餘下空蕩蕩的錦盒還放置在桌麵之上。
“這等無用之物，淵用不上。”
他冷冷開口。
印光大師一點都不奇怪他會如此。
顧錦枝在寫信的時候沒將這東西的功效寫進去，怕的就是謝淵當場將東西毀了，隻想著謝淵來到印光麵前詢問的時候，印光能說服他將這東西吃下去，無奈印光大師乃佛係之人，遵從本心，既然謝淵不願忘記，那這東西毀了便毀了。
實則若是有人將此事去顧錦枝床前念一念說一說，說不定她氣都得氣得跳起來，狠狠責罵這兩人一頓。
印光起身取出一物，東西遞到謝淵麵前的時候，謝淵看著這東西雖有些眼熟，但不清楚這是何物。
“宮中一位顧施主的故人送來的，說是報顧施主從前的救命之恩。此物命魂燈，可聚人三魂七魄，若於旁人，此物乃至邪之物，可於顧施主而言，此物或能救她一命。”
謝淵身子一震。
“我要做些什麽？”
他知道，若是有法子，印光大師該是早就用這燈救人去了。
印光大師看了看那燈。
“魂燈可聚魂，卻要以此人至親之人的鮮血為芯，燃整三百六十五日，隻可惜顧施主雙親已逝，沒有血脈相通的血液作為燈芯，這燈，燃不起來，便也無法起作用救人。”
謝淵緊鎖的眉頭突然放開，此生從未有一刻如眼下這般的慶幸。
“大師隻管取了我的血去，枝枝曾為救我，將自己的血給了我，我便是同她血脈相通之人。”
他很慶幸沒有死在南地，慶幸自己這一身無用的鮮血，到頭來還能救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