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無垠之夜,我在等著審判。
「算是孤從來沒有認識你罷了,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孤對你好,予了你這天地之間最高之位,你卻想要孤的命?」
他還是這樣居高臨下,也罷,畢竟是陳朝的王,為王者皆如此:視天下為螻蟻,睥睨眾生。
我聞此句,心像是被刀剜過千次般痛苦,他終究,也不曾認識我罷,不曾信過我罷?
「君上……妾一向順從,根本不會做如此腌臢之事……」說著說著,不禁有淚盈眶,我哽咽了起來。
他半眯著眼睛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屑,若不是親眼望見,我也想象不出來如此雙瞳剪水的男人,亦會有如此冷漠之時。
「呵,那你倒是說說,你想如何順孤意呢?謀權篡位么?」他冷笑了一聲。
「妾是冤的,只憑那市人的隻言片語……」說著說著,我的淚水涌了出來。
他看著我的淚水止不住,似是怔了一下,隨後又恢復這冷漠的模樣。
寂靜,無聲,我望著他走到那龍椅上坐下,更是居高臨下,頓時更覺壓抑,忽然,他屏退了所有的宮人。
偌大的宮殿中,唯余我與他。
「李清夢,你還是不懂么?」他一改剛才的模樣,又笑起來。
我看著他的神情,似笑非笑,這神情使他白凈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看著他這般,恐懼與疑惑覆蓋在我的心頭之上。
也許是看到我我恐懼的表現,也許是我疑惑的樣子,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果真是籠中鳥,你那個逆賊賤爹把控了朝政十年有餘,先是毒死我父皇,后又扶持我做傀儡,呵,恐怕他也未想到自己會有今日罷?」
聞此,我心痛的幾乎要暈厥過去,這世道對我未免過於殘忍?寵我愛我的父親最終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落入黃泉,而一手推我進深淵的卻是我的夫君?我簡直不可置信。
「怎麼,不說話了?不辯解了?」他見我眼神空洞,又不發話,便嘲諷起來。
「那,晴可否,賜我一杯酒,讓我墜入那飄渺虛無之境呢?」我乞求道,這大概是我這一輩子做過最沒有尊嚴之事了吧。
他從高高的龍椅上緩緩地走了下來,動作如同踏水般輕靈,我望著他,想與他說些什麼,最後卻還是嘆了口氣。
正當我不注意之時,他已經蹲在我面前,恢復了他以往那人畜無害之樣。
「清夢跪著可疼否?」他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
我適應不了他的轉換,亦不知此番他的溫和純良是真是假,只得搖了搖頭。
他又似從前般笑了起來,如同星辰閃爍,令人陶醉其中。
「放心,我最不舍清夢了,又怎麼可能賜斷腸呢?」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父親犯事,而他此時卻令人如痴如醉,實在令我惶恐。
「那……你想讓我怎樣?」我猶豫道。
他對我眨了眨眼,彷彿是一純真的童子在我面前與我撒嬌。
「非常的簡單啊,你承認罪行就好了,然後呢孤就會赦了你,最後你就去冷宮住好了,孤還會叫一兩個侍從跟著你的。」
我算是明白了,這不就是向天下臣民表明自己是個重情重義的君主么?眼前之人,雖未加冠,卻已有如此謀略,這令我在為父親悲痛之時,也不得不感嘆這就是命吧。
「清夢覺得如何啊,嗯?」他見我不語,又對我問道。
我回過神來,看著他如今這般,著實可怕,故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若是清夢不願,那……孤就只好用那上古的抽筋剝骨之刑了哦。」
此為上古之刑,自第一個朝代以來,就未有人用過,而如今,他卻把這個殘忍至極的刑罰雲淡風輕的說出,我不禁顫慄起來。
「怕了?」他抱了抱我,撫了一下我的背部,「清夢跪著,孤也蹲著,這姿勢,好不舒服啊。」
看到他如此詭異,我再也抑制不住我那恐懼的情感,肆意的哭了起來:「嗯,我……真的好怕……」
「那晴就幫清夢做選擇吧,不如就第一種方法好了?」
「嗯嗯……」
他看著我,心滿意足的笑了,揮了揮袖子,「好晚了,清夢回去罷。」
「嗯。」我略帶哭腔回應。
可是當我想站起來之時,卻發現自己雙腳麻木,全然沒有了知覺。
或許是看到了我的掙扎,他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便抱了我起來。
經他的一個舉動,不知為何,我哭的更甚了,他見我哭成這般,蹙了蹙眉。
「在宮廷鬥爭中這麼蠢的,只有清夢一人了,孤要你記住,孤是參與者,亦是決判者,若你再不長記性,那孤就不止讓你父親母親一死這麼簡單了。」他還是這般溫柔,溫柔的讓人可怕。
我閉上了眼睛,從前一切都是幻象,一切都已經支離破碎,要怪,亦只能怪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