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屋
第一百三十九章死屋
圖裏帕愣愣地看著安徒生。
斯文單純又可愛的小漢斯, 跟典當店的老板布萊克進行了一番文雅的討論後,成功地讓每枚寶石的價格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現在, 七枚金幣正躺在安徒生的手中, 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安徒生先生。”典當行老板歎了口氣,肉痛般地說道:“每次跟您做生意, 總有一種虧本了的感覺。”
“您才是真正的生意人。”安徒生收起了金幣,隻留下了一枚在手中把玩著,“每次跟您做生意,我都會覺得原本陰暗的心情都變得快樂起來。”
“我的提議請您認真考慮一下。”典當行老板笑道, “畢業後, 不, 隻要你想,隨時歡迎您加入我們布萊克哈特商業聯盟。”
安徒生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他的手輕輕一彈, 那枚金幣突然被他彈了起來, 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線, 落到典當行老板麵前的桌布上,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典當行老板熟練地扣住那枚金幣, 收進自己的口袋裏,接著摸出了一張新的卡片遞給了安徒生。
“你招待其餘客人。”他對店內的學徒吩咐了聲,提著昏暗的油燈,推開了櫃台後麵的木門。
安徒生看了眼圖裏帕, 兩人頗有默契地一起跟了上去。
門後是一道長廊, 兩邊堆滿了各種雜物, 瑣碎卻不淩亂。
安徒生放緩了腳步,手中浮現出了一盞燈,認真地看著兩旁落滿灰塵的陳舊盒子。
盒子上全都貼著紙條,有些密封得很完好,有些則被拆開了,從敞開的蓋子裏隱約可以看到裏麵的東西。大多數是被人遺忘的舊物,看不出什麽價值。
圖裏帕倒是多看了安徒生手裏的燈幾眼。
那燈看起來樣式古樸,不像是油燈,更像是老式的路燈。路燈中似乎像是有不同顏色的火種,綠色,紅色,金色,它們像是螢火蟲一般,時隱時現。
路光並不明亮,卻能讓圖裏帕看清楚光芒籠罩中的所有東西。
走在前方的老板並沒有轉身,像是沒有察覺到身後突然多出來的光源。
圖裏帕快走兩步,離安徒生更近了些。
他清楚地看到。
燈光下,安徒生的側臉隨著光線的變幻,時而陷入陰影中,時而染上一層金光。
當他的臉染上金光時,安徒生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麽的溫柔。
燈光轉暗,少年的側臉瞬間被暗色的灰影籠罩住,隻有那雙黑色的眼睛散發著某種光芒,像是燃燒著的枯枝,又似餘燼中的還未熄滅點點殘火。
這樣的眼神看得圖裏帕心中一痛。
“漢斯……”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安徒生的胳膊。
安徒生在圖裏帕靠近的瞬間,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頭看向自己的朋友,輕聲說道:“怎麽了?”
圖裏帕仔細看著安徒生,發現他的表情毫無異樣,似乎剛才看到的那些隻是自己的幻覺。
“走吧,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做。”安徒生握緊右手,路燈瞬間化為點點光點,消散在了他的掌心。
布萊克老板推開了前方的門。
“到了。”他帶著幾分的鬼祟,“安徒生先生,這裏就是我們放置可能有價值的典當物品的地方了。您現在有了最高級別的貴賓卡,裏麵的東西您可以隨意挑選。價格全部有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百分之五十?”安徒生看著布萊克老板,慢吞吞地重複了一遍。
“我,我記錯了。”布萊克老板立刻改口說道,“是百分之四十。”
他擦了擦額頭,像是怕安徒生再開口說些什麽似的,隨便找了個借口,留下了一盞油燈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安徒生伸出手。
點點光芒從他指尖飛出,像是螢火蟲一般飛到空中,布滿了房間的每個角落。這是個很大的房間,旁邊還有兩個側門,通向別的儲物間。
“我們要找什麽?”圖裏帕看著滿屋子的東西,隻覺得無從下手。
“任何有可能的線索。”安徒生說,“我從左邊開始,你從右邊。”
“布萊克老板無意中提起過,沒有繼承人的鎮民財產,會被拍賣。”安徒生解釋道,“我們現在居住的房子,工坊主死亡,親人去世,唯一的徒弟又因刺傷他人而喪失了繼承權,所以很大可能那間屋子原本的東西就在這裏。”
圖裏帕看著箱子上的標簽,問道:“可這跟尋找木偶的身體有什麽關係?”
“木偶的死亡是精心策劃的,出事前木偶並未和外界接觸。”安徒生很快地檢查完了好幾個箱子,最後停在了一堆布滿灰塵的油畫前。
他蹲了下來,仔細地翻看起那些油畫來。
圖裏帕思考了幾秒後,點頭說道:“你的推論很有道理,策劃木偶死亡的人就是他親近的人。工坊主家裏發生過什麽,都是木偶告訴我們的,他現在記憶不全,況且他也很有可能說謊。”
“沒錯。”安徒生說,“與其毫無頭緒地尋找,不如在這裏搜尋可能出現的線索。”
圖裏帕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在翻找了好幾個盒子後,圖裏帕停下了動作,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漢斯,你是不是忘記了小木偶的鼻子?”
“咳咳……”安徒生幹咳幾聲,似乎是給空氣中的灰塵給嗆到了。
“小木偶說過,他的鼻子能夠隱約感應到身體其他的部位。”圖裏帕有些擔憂地看著安徒生,難道小漢斯忘記了這回事?這不像以往的他啊。
安徒生摸摸鼻子,摸摸耳朵,最後在圖裏帕的注視下,不太情願地掏出了小木偶的鼻子。
“這是什麽東西!”圖裏帕睜大了眼睛。
原本木質長圓柱形的鼻子,不但長度縮小了快一半,而且頂端被人用疑似黃金的東西封住了。被黃金封住的地方歪歪扭扭的,極其隨意。
“總之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小木偶的鼻子現在動不了了,雖然它依舊是神秘物品,但要靠著它去尋找身體的其餘部分,是不現實的。”安徒生隻給圖裏帕看了一眼,就立刻把鼻子重新收了回去。
“什麽叫總之就像我看到的這樣?”圖裏帕看出了小漢斯的心虛和閃避。
以安徒生的小心,是不會因為意外而把小木偶的鼻子弄斷的,而且還弄成了這幅過樣子。
圖裏帕追問道:“又是頭牌幹得?”
安徒生的眼神有些飄忽。
“果然是他!”圖裏帕冷笑了聲,“他真是把你看得死死的!”
安徒生沒有說話,他垂下眼簾,手指卻無意識地來回摳著旁邊紙箱上的標簽。
沉默幾秒後,圖裏帕歎了口氣:“他冒充克魯索的身份,行為怪異,語言輕浮,他真的適合你嗎?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安徒生還是沒有說話。
紙箱上的標簽已經被他摳了下來。
圖裏帕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小漢斯柔軟的頭發,手懸在空中,最終他卻隻是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
“算了,我也沒資格說你什麽,我自己的事情也是……”圖裏帕還沒說完,安徒生突然輕輕地“咦”了一聲。
“帕帕,你看這個。”安徒生蹲在了紙箱前,他不小心弄掉的標簽下,竟然還有張標簽。幾團綠光飄了過來,安徒生看清楚了上麵的字,“死屋物品。”
“死屋?”圖裏帕拿起了原本貼在最上方的標簽,那上麵寫著——不值錢的雜物。
“有點奇怪,有人想掩蓋這箱東西的來曆,所以在原本的標簽上重新貼了張標簽。”安徒生沒有急著打開紙盒,而是召喚出了一條白色吞噬小蛇,讓它順著紙盒的縫隙鑽了進去。
“能夠接近這個紙盒換了標簽,為什麽不直接把它整個拿走?”
小蛇的反饋表明裏麵並沒有任何危險的物品。
盒子裏麵的東西十分普通。
一些速寫本,幾個廉價的黃銅首飾盒,還有洗得很幹淨的白色女式禮服。盒子最底部,則是幾副畫工拙劣的油畫。
“這幅畫……”安徒生拿起了其中一張油畫。
那是曾經在丹麥流行過一陣子的全家風景肖像圖。一家人站在家門口,穿著最體麵的衣服,而最具特色的地方則是這樣的肖像圖通常是由家族成員完成的——不論他們的畫功好壞。
安徒生記得,自家客廳裏也有這中類型的肖像圖。
那是他父親親手畫的,人物歪歪扭扭,房子更是糊做了一團。但他的母親還是堅持把那副畫掛了起來。
“你看他們後麵的背景。”安徒生指著畫麵的角落,“就是咱們現在居住的房子!”
“所以這就是工坊主一家人?”圖裏帕疑惑地問道,“他們為什麽會把那棟房子稱作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