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
安徒生見狀,知道這幾人在自己離開前是絕對不會再談正事的了。
他對神父和古爾堡上校行了個禮後就離開了。
走出了教堂,外麵的大部分行人已經散去。安徒生立刻跑到了教堂的側門,在確定附近沒人的情況下,他立刻開啟了隱匿光芒。
他知道側麵有道小門,到時候偷偷溜進去,靠著隱匿光芒就可以聽到裏麵幾人的對話了。
“蠢貨……”格瑞尖銳的聲音像是警報般突然響起,“快走!”
她突然從安徒生掌心冒了出來,躲在屋簷下的陰影處,猛地釋放了森林女巫的力量。
安徒生根本來不及問什麽,一股危機感從他心中湧起。
原本平靜的教堂在他的感知中,變得扭曲起來。
腳下的石子變成了尖刺,泥土猶如翻滾的岩漿,“哢擦”的聲音從庭院小天使的雕像中傳了出來,像是有什麽東西即將複蘇。
安徒生猛然朝著教堂後門處衝了過去。
格瑞飛快地縮回到了他的手中。
原本平坦的路卻像是布滿了荊棘,安徒生隻覺得一陣陣劇痛從腳底傳來。
那種痛覺如此真實,就像他真的踩在荊棘地上一般。
後門的鐵柵欄並沒有鎖,安徒生伸手拉開鐵門的時候,手卻被什麽東西咬住了。門把手處一條裝飾的蛇正死死地咬著他的手,原本毫無生命的鐵蛇扭曲著身體,想要纏上安徒生的手臂。
感覺到了背後傳來的巨大風聲,想起那座半人高的小天使雕像,安徒生不敢耽誤一秒鍾。
他不去管這條蛇,直接從後門竄了出去。
當安徒生踏出門口的瞬間,腳底立刻被柔軟的小草托起。
格瑞施展了植物的力量,幫助安徒生加速離開了這裏。
往前跑了一段路後,安徒生心有所感猛然轉頭。
他看到那座小天使石像出現在了教堂的後門處,它一動不動,猶如真正的雕像一樣。可它的手卻保持著抓著鐵門的動作,像是在衝出來的瞬間,被某種力量禁錮住了似的。
安徒生心中一緊,加快了腳步往前跑去。
一路上他開著隱匿光芒,卻根本不敢停留片刻。
直到跑出了鎮子,他才在無人的角落現出了身形。
手臂上咬著他的蛇已經變回了鐵質的裝飾物,它尖銳的獠牙插入了安徒生的皮膚,陣陣刺痛讓他忍不住哼出了聲。
“哼個屁!”格瑞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個史無前例的蠢貨!你哪根筋不對了,敢在教堂使用超凡力量?你以為自己是誰?你TM的以為巫術使用許可證是誰發的!”
安徒生疼得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他猛地開啟了保護光芒。
可是鐵蛇卻紋絲不動,像是打定主意要在安徒生的胳膊上安家一樣。
“用石頭的力量!快點,你這個蠢貨!這東西就像是個標記,你很快就會被教廷的人找到。”格瑞著急地吼道,“快啊!”
此時兩人所在的地方,正好是鎮外穀倉後麵,也是曲奇大嬸和鎮上女人們曾經輪番審訊那位擀麵杖怪人的地方。
安徒生喘著粗氣,扶著旁邊的牆壁,挪進了黑暗的穀倉中。
一門去,撲鼻而來的就是滿滿的腥臭味。
這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打掃過的,空氣中的味道又酸又臭,真不知道之前這裏麵發生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情。
他閉上眼,召喚出了路燈。
淡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了他的手臂,想要把那條詭異的鐵蛇從他身上分離。可是蛇卻沒有任何的動靜,安徒生甚至能夠感到,蛇的尖牙似乎又往他的皮膚內刺進去了幾分。
不行,這條蛇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抵擋著淡金色的守護光芒。
安徒生痛得倒在了地上,他大口喘著粗氣,感到自己生命的力量順著蛇牙往外流逝著。與此同時,小蛇身體上的鐵鏽卻逐漸消失,身體由原本黯淡的灰黑色慢慢變淺,像是由舊變新一樣。
“蠢貨,別暈過去!”格瑞猛地捂住了他的額頭。
綠色的光芒猶如尖刺,刺進了安徒生的腦中。讓他一下子從昏迷的邊緣清醒了過來。
“快點,你需要石頭的力量!快點啊,用你的精神力去喚醒那顆石頭!”
安徒生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疼痛讓他更加清醒。
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讓精神力凝聚起來,開始順著自己的右手去觸碰藏在手心的那顆石頭。精神力的凝聚讓手中路燈變大了很多,而深藏在他體內的石頭,對安徒生的呼喚開始有了反應。
在安徒生精神力和石頭碰觸的瞬間。
安徒生猛然一震。
他眼前浮現出了一副畫麵。
畫麵像是被迷霧籠罩,又像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景象。
一塊小石頭,正漂浮在空中。
而小石頭前,則站著位高大威嚴的大胡子中年男人。大胡子男人穿著古代的服裝,手握巨大的寶劍,站在由敵人屍體堆積而成的屍山前。
數不清的戰士跪在他麵前。
戰士們的盔甲樣式古樸,身上還帶著血跡,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大胡子男人緩緩地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無上的威嚴。
“丹麥!”
在他說出這個詞的瞬間,石頭突然發出了白色的柔光,落入到了男人的手中。
大胡子男人握緊雙手,把石頭放在了自己的心髒位置。石頭閃爍著銀光,揉入到了進了他的身體。
濃霧淹沒了整個畫麵,許多人的臉在畫麵中一一閃過。
小石頭經曆了一任又一任的主人,有英勇的領袖,有平和的善人還有充滿野心的暴徒。
無論在曆史的長河中風雲如何變化,就算經曆了千百年的漫長時光,小石頭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
直到安徒生看到了一片銀光。
那是座精巧絕倫的銀白色宮殿,宮殿裏所有的東西全都是白色的,像是用冰雪鑄造而成,華麗卻冰冷。
那猶如用最光滑的冰塊鑄造而成的白色地板上,卻到處散落著殘缺的屍體。
有些屍體有些穿著侍女的服裝,有些則穿著士兵的衣服。
可無論是侍女還是士兵,他們到死的時候,手中依舊緊緊握著各種武器!像是為了保護什麽而戰鬥到他們生命結束的那一刻般。
到處都是血。
地上,牆上,血液飛濺到了天花板上,白色和紅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殘酷的畫麵。
除了滿地的死屍,在這座空曠的白雪宮殿,隻有一位活著的人。
那是位有著一頭銀發的可愛小男孩。
他穿著華貴的絲綢睡袍,大概五歲的年齡,藍紫色的雙眼裏滿是迷茫和痛苦。
小男孩光腳踩在暗紅色的血泊中,原本潔白的衣服和他同樣潔白的皮膚上,此時沾滿了保護者的血液。
他的手小心的捧著那塊小石頭。
小石頭卻變了。
變得殘缺不全,像是被人用外力活生生地劈開,劈成了兩半。
小男孩顫抖著,在寒冷的宮殿裏慢慢行走著。
“媽媽……我好冷……”
“為什麽……”
他獨自哭泣著,在潔白的地麵上,踩出了一個個紅色的血腳印。他的嘴唇開始發青,身體因為寒冷而縮成一團,淚水剛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就凝結成冰,變成了道道銀色的淚痕。
迷霧開始彌漫,遮蓋住了小男孩和他的冰雪宮殿。
安徒生隻覺得心中湧起了一股巨大的悲傷,他眼眶發酸,心則感到了一陣陣刺痛。
在畫麵消失前,小男孩的聲音像是跨越了時空,回響在他耳邊。
“沒有人,沒有人會來救我……”
安徒生再也無法忍住淚水。
他猛然睜開雙眼,心中的痛像是引線般點燃了手心的石頭。
銀白色的光芒在路燈中燃燒起來,那光芒越來越亮,讓黑暗的穀倉內亮得猶如白晝。
在白光的照射下,鐵蛇開始扭曲起了身體。
它甚至鬆開了一直咬住安徒生的牙齒,企圖躲避白光的照射。安徒生猛然抓住了鐵蛇,用力把它從身上扒了下來,放在了燈前。
鐵蛇發瘋般的抽動起來,在白光的籠罩下,它的身體像是變得透明了起來。
安徒生看到了,真的有什麽東西藏在鐵蛇的身體裏。
那是一個靈魂。
可那靈魂並不是人類的靈魂,準確的說,安徒生除了能看出那是個靈魂外,根本無法從它的形狀判斷出這是什麽東西的靈魂。
“吞掉這玩意!”格瑞喊道,“這是被淨化過的小惡魔!最純粹的精神體!”
吞掉?
安徒生皺了皺眉頭,無論是“淨化”和“小惡魔”都帶給他了很不好的感覺。
就在這時,白光卻猛然收縮進了路燈中。
失去了光源,穀倉突然暗了下來。
下一刻,原本分散的白光卻突然凝聚成了一團,猛地裹住了鐵蛇,毫不猶豫地吞掉了藏在裏麵的靈魂。
鐵蛇像是喪失了生命,突然變成了普通的鐵藝雕刻品,落在了地上。
接著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鏽。
幾個呼吸後,鐵蛇就變成了一堆殘渣,混在地麵上幹稻草中猶如普通的灰塵般再也看不出什麽異常來。
安徒生對著白光伸出了手,白光幻化成了一條白色的小蛇,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恭喜你。”格瑞酸溜溜地說道,“你終於有了拿得出手的攻擊手段了。”
安徒生收回了精神力,小蛇隨著路燈一起消散在他手中。
他低頭擦了擦眼睛,不想讓格瑞看到他臉上的淚痕。
格瑞看著安徒生的表情,卻是歎了口氣,“你剛才喚醒石頭的時候,是不是看到了什麽?”
安徒生點了點頭。
那些畫麵太過真實了。
尤其是銀發小男孩渾身散發出來的孤寂和悲傷那麽真實,讓安徒生覺得剛才看到的一切,似乎並不是單純的幻覺。
“別想太多了。”格瑞低聲說道,“石頭的能量會保存一些往事的幻影。”
“不論你看到了什麽,那些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了。”
“隻是些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