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龍顏震怒
“誒！禍從口出，這種話可胡亂說不得！”他的同伴驚了一下，連忙說，“公主出宮，那必須是得到陛下首肯，且何時出宮門，何時回宮，都去了哪裏，必須記錄在案的。咱家可從沒聽說過靈君公主出過宮啊。”
“要不怎麽說公主非常人呢，你個呆子。”小中官翻了個白眼，“偷跑出宮懂不懂？依我看，這公主也挺可憐的，在金國定然逍遙自在慣了，這驟然一回宮，突然沒了自由，被拘在宮裏，一定無聊的緊，偷跑出去玩玩，也無傷大雅嘛。”
“行了行了，天家事，可不是咱們一介奴才可以隨意討論的，小心哪句話說得不妥當，小命不保了！”
“我也就想起這回事了，說給你聽聽。放心，不會外傳的。”
兩名內侍閑聊了幾句，又各自分開忙自己的事去了，唯獨剩下偷聽了牆角的宋徽宗，站在窗邊臉色忽青忽白，最後凝固在一個憤怒的表情上，拂袖出了文德殿，直直朝著後宮走去。
“柳大官，小的這事兒辦的可還好？”偏僻的小花園裏，剛剛還在文德殿外竊竊私語的兩名內侍，此時正點頭哈腰地站在另一名中年宦官跟前，滿臉諂媚。
“還算可以，這些碎銀子，拿去吃酒吧。”中年宦官聲音並不同普通內侍一般尖細，反而有種粗糲的沙啞感，盡管麵白無須，看上去卻有種不怒自威的威嚴，隻是一雙眼睛時不時閃過的算計和精光，表現出他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打發走了兩個小的，陳軒也不緊不慢地離開花園。昨日蔡京派人來送信，要求安排這樣一出戲，故意演給皇上看。陳軒便明白，蔡京這是記恨上了靈君公主，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了。
然而陳軒無意去打聽蔡京這麽做的理由，與他何幹？隻不過是幫老朋友一個小忙罷了。至於那位靈君公主……陳軒邊走邊冷笑了一聲，要怪就怪她自己，生於皇家，卻不受寵，有什麽存在的價值？
“參見皇上！”燭慧正站在翎環宮外清掃花園，突然看到許久不見的皇帝布攆來此，大驚失色之下，差點忘記行禮。她跪在地上，霎時間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就是平日裏伺候香雲的侍女？”
“是。”燭慧戰戰兢兢地回答。
“開門！朕要進去！”宋徽宗冷聲道。
“這……”燭慧頭腦瘋狂轉動，“陛下，我們公主她，她沾染惡疾，身體不適，恐怕……”
“滿口胡言！”宋徽宗滿臉怒容，抬起一腳踹在燭慧胸口，把她踢到一邊，“來人，把門給我砸開！”
身後隨行的侍衛應聲而上，將翎環宮的大門一把推開，宋徽宗走了進去，果然見到宮中冷冷清清沒有半分人氣。
“這就是你所謂的身染惡疾？”宋徽宗大聲質問。
“陛下恕罪！”燭慧已經說不出別的話來，忙不迭地磕頭。
宋徽宗懶得跟一個小小侍女計較，扭身離開了翎環宮，朝著王貴妃的宮室走去。
養不教父之過，然而沒有人敢當著宋徽宗的麵說出這句話，而宋徽宗自然不會認為女兒的疏於管教是他的過錯，那麽在趙靈君回宮之前，需要為此而承受宋徽宗怒火的人自然就是趙靈君名義上的“母親”——王貴妃。
得知趙靈君偷跑出宮的王貴妃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在宋徽宗怒火高漲的斥責下滿眼含淚，委委屈屈地哭訴起她教養子女的不易，順道話中帶刺地抱怨了一番趙靈君的不服管教和特立獨行，讓她這個母親十分為難，又掛心宋徽宗忙於朝政，不願意拿這種小事來惹他煩心，沒想到趙靈君竟然膽大包天到偷偷違抗皇命跑出宮去。
宋徽宗心軟，看到自己的妃子梨花帶雨一頓哭訴，也就歇了要懲罰王貴妃的心思，隻是口頭上免不了說了幾句重話，又下令派人去找趙靈君，不要聲張，把人帶回宮之後再做處置。
宋徽宗走之後，王貴妃從地上站起來，滿麵陰沉，咬碎了一口銀牙，恨恨地自言自語：“這個趙香雲，長得就是一副不安於室的狐媚樣子，本宮懶得理會她，誰曾想她竟敢給我惹下這麽大的麻煩！等她回宮，本宮定要給她好看！”
“來人！給我把翎環宮伺候的侍女送到刑房，狠狠地打！”
一刻鍾後，就有人高馬大的宮中侍衛不顧燭慧的質問，硬生生將人拖到後宮宮人受罰的刑房。有了王貴妃的叮囑，行刑的婆子們下手沒有放輕半分，二十板子下去，燭慧的後背已經是血肉模糊了。
“差不多了吧，再打下去她就小命難保了。咱們雖說是收了王貴妃的好處，可做人留一線，翎環宮那位將來如何還未可知，別把事做絕了。”
刑房這種得罪後宮所有人的地方，自有他們一套生存法則，因此燭慧得以保留最後一口氣，被人扔回了翎環宮外的露天花園裏，卻沒有人記起要給她一瓶止血藥。
翎環宮雖說是公主寢宮，卻因為平日裏趙靈君並不受寵，又不是愛爭搶的性格。再加上她秘密眾多，除了燭慧之外，她並不信任外來的宮人。因此平日裏翎環宮本就隻有燭慧一個宮女打理一切。
如今趙靈君遠在金國，翎環宮自然就隻剩下了燭慧一人。她受了重傷，生命垂危，卻無人管她的死活。白晝轉瞬即逝，皇城也逐漸染上了夜晚的黑色。而寂靜的花園中，麵朝下趴著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孩，原本是一動不動的，卻在樹葉上的露水滴落下來時，手指微微動了動。
燭慧艱難地睜開眼睛，後背上的傷口灼傷一般刺痛著她的五髒六腑，讓她連呼吸都困難。整個身體仿佛灌了鉛一樣沉重，隻有手指還是自己的，有著一絲知覺。
“唔……”燭慧掙紮著想抬起身子，卻在刻骨的疼痛下放棄了。她顫抖著想蜷縮起身子都困難，隻能直挺挺地麵朝下趴著，臉上沾滿了泥土，夜間驟然降低的溫度讓她冷得渾身發顫。
不行，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她會被凍死的！
燭慧在意識即將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強行讓自己清醒，她艱難地辨認著自己所處的位置，然後朝著花園盡頭的地方努力挪動，靠著她僅有的能夠活動的兩隻手。
不知過了多久，對於燭慧來說仿佛是半輩子那麽長，她終於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花園後方的一處井口旁。
燭慧找到了她早上打滿的一桶水，用顫抖的手臂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靠著搖搖欲墜的兩條細瘦的胳膊，低頭靠近了水桶邊沿，貪婪的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甘甜的井水緩解了她喉嚨的灼燒感，身體的痛感便更加清晰地顯露了出來。燭慧知道自己應該療傷，公主臨走之前為了以防萬一，給自己留下了上好的傷藥。
然而那些藥被她藏在了宮殿中隱秘的暗格內，燭慧不得不拖著她半殘廢的身體重新朝著翎環宮宮門口的方向一點一點的挪動。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沒有其他宮人來翎環宮伺候，但是平日裏也不會有人故意來找茬，這讓燭慧避免了有可能給她造成致命傷害的麻煩。天光大亮的時候，她終於挪進了內室，取出了傷藥，並且以一種扭曲詭異的姿勢為自己簡單處理了傷口，接著便什麽都顧不得，在巨大的疲憊中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