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克夫的掃把星
仆人一麵呼喊，一麵十分熟練地伸手替自家少爺掐著人中，可那臉色蒼白的程嬰卻是毫無反應，隻剩下微弱的呼吸讓人確信他尚在人世。
應聲而來的家丁丫環立馬將程嬰扶到了床榻上，匆匆忙忙地各自做事，打水的拿藥的，通風報信的，出門請大夫的，一個個忙得是不可開交，原本準備迎接新娘的大喜之日竟然諷刺地生出來另一種熱鬧。
接新娘的隊伍一路伴著蘆笙嗩呐不停前行，三個時辰後便到了程府門外，轎夫痛快地將花轎往地下重重一放，把個正做著美夢的蘇錦繡從夢中給驚醒了。
“小姐，小姐，到了！咱們到了！”
連翹的聲音徹底打碎了蘇錦繡的美夢，夢裏她正站在白玉蘭獎的領獎台上，獎杯都還沒捧到手，連翹推搡搖晃的動靜硬是把她從遙遠的二十一世紀給拉回了大周朝來。
真是夢想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殘忍。可縱然蘇錦繡平日看上去那麽淡定，在睡夢之中她還是會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去的事和過去的誌向，隻是睜眼一看身上這大紅嫁衣，她也不得不認命了。
“這麽快就到了？”暗自腹誹，就不能讓我把獎杯拿到手？哼。
出了蘇宅那個虎狼窩，這回到了段位略低的鄉紳程家，沒什麽可怕的，坦然應對便是。
七巧貼心地幫她把發髻整理了一下，連翹又替她把蓋頭蓋上，這才囑咐她：“小姐，一會兒新郎會來踢轎，到時我們再扶你出去。”
花轎外頭還在繼續吹吹打打，可新郎卻遲遲不來踢轎，蘇錦繡昏昏的瞌睡還沒完全清醒，卻聽見一記婦人話音在轎子前麵響起。
“都停下，別奏了！裏邊正一團亂呐！”
喜樂聲應語而止，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在人聲嘈雜中靠近。
“蘇家姑娘，還真是不巧啊，你這剛進門大伯就病倒了，今兒個恐怕是拜不成堂了。”
那婦人年紀不大，身邊跟著兩個年歲相仿的，連翹一眼看上去便知道這是她家小姐未來的妯娌，便上去說道：“這吉時已經到了，今兒個能不能拜堂另說，我們四姑娘大清早起來又從京城這麽遠的地方趕過來，還是先把人接進門去見見程老爺和諸位親友吧！”
七巧雖然沒見過別家娶親的陣仗，但看這程家迎新娘子竟然派了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一個個的看著便不是善茬，想來程家對這樁婚事態度十分輕慢。
想著這點，七巧心裏便為小姐憤憤不平，都是蘇家的千金，憑什麽這麽怠慢四姑娘？
“接進門去？你一個小丫鬟知道什麽，這四姑娘還沒進門，我們大伯就病倒了，這要是進了門去還不知會怎麽樣呢！”
另外兩個連忙附和：“就是，你瞧瞧，原本我們程家要娶的可是蘇家大小姐，蘇家卻送來個排行第四的，這數就不吉利，我看呐說不定你們家姑娘就是個克夫的命，我們程家可不能娶這樣的人進門！”
“蘇家人毀約便罷了，還嫁了個災星到我們程家來，這才到門口就害得大伯急病發作，誰還敢請她進門？大伯可是老太君的心頭肉，蘇家人這不是有意跟我們程家作對嗎？”
程家畢竟是鄉紳之家又十分富有，大少爺娶親的日子來了不少的客人，門外也多是圍觀的鄉民，聽了婦人這些話便都低聲附和議論起來。
連翹哪聽得這詆毀小姐的話，當即反駁道：“我可是早就聽說程大少爺自小體弱，便是我們小姐不嫁過來，也不見得他身子骨強到哪裏去，這照你們的話說，豈不是程家宅子裏原就有個不祥之人，禍害了程大少爺從娘胎裏帶病出來？”
“你個小丫鬟倒是會血口噴人，竟敢這麽誣蔑我們程家，我看你們蘇府的人還真是居心不良，連個丫鬟都敢在程家府門前造次！”
最先開口的婦人十分利害，上來便刻薄不已地對著七巧和連翹一陣數落。
花轎裏的蘇錦繡這下可是被徹底氣醒了，準備起身走出花轎，卻被連翹伸手攔住。
的確，程家人不來給個說法親自請她，她就這麽下去著實有些跌份，反正程家鬧翻天也不能將她如何，正好給連翹和七巧一點發揮的空間。
“什麽血口噴人，我們蘇府十幾雙眼睛在這兒看著，是你們程家的狗先胡亂咬人來著，大喜的日子一個勁說些詛咒新郎的話，如今倒是倒打一耙了？
誰給你們的臉站在這兒代表程家，我們小姐要嫁的是程大少爺，今兒個就是見不著大少爺也輪不到你們三隻瘋母雞在這兒吵嚷！”
連翹一頓連珠炮把那三個婦人罵得滿臉通紅，七巧聽在心裏甚是過癮，想起二人來之前商量好的話，索性壯了膽子，搶在她們回嘴之前又開口辯駁。
“就是，我們家小姐是什麽身份，你們是什麽身份，一個鄉紳家的庶婦也膽敢在官家千金麵前叫囂，你們丟程家的麵子是你們不自重，我們小姐才不願自降身份跟你們在這兒多費口舌，叫你們程家能聽人話的出來，把這事好好掰扯掰扯，否則今兒個這事蘇府跟你們沒完！”
圍觀群眾看著這兩方一來一去的對噴，興趣愈發濃了，幹脆沉默了把戰場交給他們。
蘇錦繡驚呆了，沒想到平時文靜的七巧懟起人來功夫竟不比連翹差，想來是連翹近來教得好，看來往後在程家想橫著走也是不難的。
那婦人被七巧二人說得臉色發白，憤憤道：“你們這兩個下賤丫頭也配跟姑奶奶說話，叫你們四姑娘出來，縮在花轎裏頭算什麽本事？有臉冒充蘇家大小姐出嫁，怎麽就沒臉承認自己是個掃把星？”
“我家小姐你也配見？請你們程家當家的出來，給我們小姐一個說法，程家就是這麽對待親家的，傳出去可真不怕人家笑話！”
婦人被七巧嗆得憤恨不已，咬牙切齒道：“憑你們兩個丫頭片子也配見我們老爺？這會子老爺太太都忙著關照大少爺，可沒工夫跟你們耽擱時間！你們蘇府毀約在先，嫁個冒牌貨進門這事便算了，大少爺如今命在旦夕都是讓你們四姑娘給害的，還想讓我們程家迎她上門？想得倒美！”
蘇錦繡也是服了，她這是人在轎中坐，鍋從天上來啊？
程嬰原本就是個癆病廢物，這事兒方圓百裏有誰不知道，偏偏大喜之日他自個兒的身子不爭氣病倒了，程家這幾個潑婦倒是把禍事都推到她身上來，天底下還有這麽不講理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