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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求親

  咳咳。

  似乎沒人注意到,葛氏的病表面上看起來好多了,實則卻越發嚴重了。

  煨著炭盆的房間,給夜裡的寒涼帶來唯一几絲暖氣。炭火的味道實在難聞,導致咳嗽也愈發頻繁。葛氏掩著嘴,刻意壓低聲音輕咳,卻因為刻意壓著,導致胸腔震動愈發強烈,最後強烈喘息到幾欲將整個肺都咳出來。

  聲音被她死死捂在嘴裡消化,盡量不泄露出來,讓隔壁房間的人聽到。

  這身子……還是老了。

  忍過這一波的急促,後面就能緩和些。

  待緩和之後,她提起筆,在信紙上一列一列地寫下字跡。一封不夠,足足寫了五封,她才停下來。手已經凍僵了,字跡也愈發顯得僵硬,最後她一封封地將其摺疊好,用米糊封好口,在信封外敲上她的私章。整理好一切將信封端端正正擺在桌案上之後,她才起身脫掉大氅,拿起靠在一旁的拐杖,慢慢往床邊挪動。艱難地翻身上床,又是一陣低咳。

  她索性將被子蒙住臉。

  忍過這一小段就好了。

  這些信是寫給曾經同她交好,如今遠嫁各地的的夫人們。信中無一例外,都是祈求向她們借銀錢。為了三萬兩銀子她出賣了自己的愛情,只希望友情賣的價格能更高些罷……

  四方小院的夜深重,而拴在天邊另一頭的夜色,今夜看得見一絲彎月。等到雲層飄來,很快便能將這僅有的月色遮住,而等到那時,便是一場小戰的開幕。

  山林之中,低矮的樹叢掩映,躲在樹叢之後的大霖和北朔官兵,在沒有得到上面指令之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朔鳴公主一身戎裝,躲在草叢之後。月光從上而下傾瀉在她的頭頂,連那道礙眼的疤痕也不覺得刺目了。

  她望向側方石塊後面躲藏的戎裝少年,目光中似有種說不清道不明情緒在內。

  一個多月的時間,第五胤周身的氣質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沉重的戎裝穿在身上,將整個身形襯得愈發厚重,劍眉斜飛入鬢,眼眸狹長而冷凜。風流倜儻的胤王爺竟也能有這般英姿颯爽的一面,叫人看過稱絕!

  察覺到她的目光,第五胤微微蹙眉扭過頭對著容庇道:「消息可有誤,確定叛軍都在寨子里?」

  「屬下親自查看,絕無可能有假。」

  「好,今晚便讓他們嘗嘗瓮中捉鱉的滋味。」

  第五胤唇邊揚起一抹邪肆的弧度,離開京城之後,整個人的眉眼似乎都變得張狂起來。

  「……」

  「對了,欒京如今狀況如何,可有異動?」

  他們走得急,好多事尚未來得及收尾,便領兵出了城,疾行大半月才方到達山西黃巾軍泛濫嚴重之地,有好些事尚未來得及交代,比如聖上龍體,朝中局勢。

  容庇很是理解:「據暗衛傳來,目前朝中太子已經將曾經的三皇子黨清理掉一部分,目前朝中幾乎是太子的天下。北朔使臣已經啟程回北朔奏明您與朔鳴公主的婚事。再來就是珍貴妃娘娘被軟禁珍琇宮不得外出。聖上仍舊昏睡尚未轉醒。」他沉吟了片刻,「您,現在應該就是太子殿下的首要目標。」

  「切!讓他放馬過來。」

  第五胤冷冷一笑。在這讓三皇子第五朎埋骨他鄉的山西黃巾軍老巢,他早已料到會有陷阱,何足為懼?

  「您知道便是,屬下和暗衛都會拚死保護您。」

  「……」第五胤拍拍容庇的肩膀。容庇不再開口。

  容庇說完很久之後,第五胤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就這些?沒別的了?」

  還,還有什麼?

  容庇不明所以:「所有值得報告的事,暗衛都不會有遺漏的,屬下也是如實稟告。」

  「虞七。」

  第五胤默,然後低聲開口。

  容庇沉默了,走之前,預測此番行程兇險,他自作主張將守在虞七身邊的暗衛統統撤走,調到了第五胤身邊暗中保護。也就是說,其實現在虞七身邊並沒有他們的人。

  他以為,主子已經在北朔和二姑娘之間做了選擇,若不是,當時也不必在出征當日,眼看著二姑娘縱著奔霄疾馳追來卻派自己前去應付,將她草草攆回城中,明明那天二姑娘哭得跟淚人似的,連他看著都會覺得心疼。

  可如今陡然被問起,他拿不準主子心中所想。硬著頭皮:「一切安好。」

  第五胤默,似是心中略微放心,但又有些不甘:「難道就沒有一句口信傳來?」

  「沒有。」咬牙。

  小姑娘就這麼默認了他與朔鳴的聯姻,不爭也不搶?

  可酉酒明明說,在乎只會讓人擔憂失去,敏感吃醋才是。

  他蹙著眉,實在有些煩悶。

  此時,遠處飄來的濃霧將月牙完全遮蓋,灑在朔鳴頭頂的月光消失不見,整個山林回歸一片漆黑寂靜。

  噓。

  第五胤擰眉正色,眯起眼看向前方的寨子。

  「上!」

  頓時,低矮的草叢石頭后竄出不少黑影,烏壓壓地往寨子躬腰而去。

  柳家有情有義,直接借了二十萬兩給柳氏。她從柳家回來之後抱著這堆銀票又哭又笑。她們現在這一小家子人如今都有了各自的任務,柳荷苒和虞七負責盤個大店鋪下來做生意賺銀子,張麽麽、玉蘭玉錦和春苓幾人平日里除了整飭家務,還承包了幾條街的洗衣差事。冬天到了,每件衣服基本都能賺個幾文錢,一天四個人能洗四十件衣裳,便能賺四吊錢。積少成多,只盼望能早一日救出虞重陽和椿木。

  葛氏送出的信在京城的已經收到了回復,還有一兩封至今尚在驛站路上,不知等到來年春節后能否收到回信。

  只是,隨信夾雜的,不過是區區一兩百銀子,杯水車薪。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虞七無事的時候也會幫著幾人漿洗衣裳,什麼活兒她都干過,只要能掙銀子,一分一毫都好,她統統都願意做。

  不顧身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就是,許久未發作的月事,疼起來能將人生吞活剝。

  她誰也沒告訴,白日里照舊坐在院子里用從結了冰的井裡提上來的井水,一遍遍地漿洗衣裳。不同的布料要分開,深色的和淺色要分開,有的布料金貴,不能用杵子,只能用手一點點地搓洗。

  凍到整隻手通紅,還生了從沒長過的凍瘡。晚上就一個人抱著被窩裡的暖爐,貼著肚子暖著手。痛到渾身無力蜷縮成一團,彷彿又回到了初潮的那個夜裡。

  夜露深重,蛙鳴陣陣。

  金戈鐵馬,寒刀利劍。

  她流了一褲子的血,感覺自己快要死掉。

  帶著少年體溫的軟甲從頭套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上半身和屁股都罩進去。那夜刻骨銘心,少年在自己的身上捅了好幾刀,全身心地將自己交付給她和奔霄。

  被喜歡的人全心全意地信賴,腹痛但溫暖著。

  懷中抱著暖爐,嗅著回憶里香甜的氣息,虞七蹙著眉睡得極不安穩,如同抓著一塊浮木,起起伏伏不知會飄到何處。

  迷迷糊糊醒來之後,身上軟軟的毫無力氣,肚子的陣痛催促她快些醒來。

  「姑娘,姑娘……」

  聽見春苓的呼喚,虞七請蹙眉頭,掙扎著掀開眼皮。入目的是春苓擔憂的面容。

  「姑娘,您是不是小日子來了。昨日你還幫我們用冷水洗衣裳,這可不會疼嘛!」

  「……」虞七輕輕搖頭,唇色依舊是虛弱的白,「沒什麼,休息一會就好了。」

  「……」春苓急得跳腳,卻無能為力。

  女人這小日子就和賭場一樣,痛不痛都是看老天賞飯吃,再痛也沒人能幫你受著。

  「好了別擔心我了,我休息一會自然便好了。你今日不是還要和玉錦姨她們去送衣裳麽,耽擱就不好了。」

  「可……」

  「快去罷快去吧。」虞七推拒著她的手,笑著讓她離開。

  春苓思忖了片刻,有些憂慮道:「表少爺來了,不然讓表少爺幫忙照看你一下?」

  表少爺?

  虞七腦子痛得不清醒,只顧著叫她快些離開,便一個勁兒地點頭應承,完全沒思考到底春苓口中所說的是何意。

  春苓唉地嘆口氣,著急地跺一下腳,沖了出去。

  虞七閉著眼,聽見房中又有進來的腳步聲,只停留了一會便再次出去,接著便是院子里叮叮噹噹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擺弄柴火。

  很久之後,敲門聲響起——

  噹噹。

  小心翼翼的聲音,試探性地聽裡面是否有動靜。

  半晌沒聲之後,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縫,端著陶碗的人影慢慢挪進來,復將門輕輕闔上。

  「寶兒,寶兒……」

  似乎夢裡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人在推搡自己,虞七艱難地將眼睛隙開一條縫:「春苓?」

  啊不對。

  「柳天寧?你怎麼在這兒?」

  問出這句話之後,她就忽然想起,好像春苓有跟她提過,只是她沒反應過來表少爺是在指誰。

  「我,我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正好撞見你不舒服。」

  他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守在一個來葵水陣痛的姑娘榻前,說起來有些唐突。只是春苓出去抓藥跑得及,托他幫忙照看一下。他想起家中母親身子不爽利之時,身邊的丫鬟總是會熬上一碗黑糖水,於是他便也在虞家小院里翻箱倒櫃,總算找到這一小包薑糖,手忙腳亂地生了火,中途火實在難以掌控,滅了好幾次。折騰好一陣子,最終熬出來才這麼一碗。

  「還痛嗎?要不要喝點薑糖水,應該會有一些用。」他聲音溫潤,如同池邊靜靜流淌的山水。

  虞七點頭:「……」

  兀自從榻上撐起身子,一手仍捂著肚子上的暖爐,另一手接過陶碗,將整碗薑糖水一口一口喝了個精光。

  暖流下腹,瞬間便感受到體內注入一股熱量,慢慢驅散原本堆積在腹中的寒氣:「謝謝。」

  沒想到,竟然是他來照顧自己,隔著碗沿兒,悄悄瞄了他一眼,說不出心中此刻是什麼感覺。

  柳天寧接過空碗,對著她伸出手:「暖爐中可還有炭,要不我再幫你加些?」

  「好。」

  將捂在肚子上的暖爐從被窩裡慢慢塞出去,虞七緊緊攏住被檐兒,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藏在裡面。柳天寧不磨蹭,接過便匆匆出去,重新往裡添加了兩塊新炭。

  進來之時,先是在門口處立了一會拍打拍打身上的寒氣,確定不會將寒氣過到她身上之後,這才趕忙跑過來,將暖爐放在床邊:「好,好了。」

  被窩裡伸出一隻軟綿綿的小爪子,罩在暖爐上,將其慢慢拖回被窩。

  暖上之後,溫度果然比之前都快變成冰涼得好上太多,刺激得她差點沒仰起脖子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

  柳天寧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抱在懷中捂熱之後,才蓋到被子之上,厚厚一層的重量,壓在虞七心裡。

  半張臉藏在被子里,晦暗不明。

  「我……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柳天寧連忙一本正經地搖頭:「沒有,都是應該的,你身子不舒服照顧你是應該的。不過,別再勉強自己做損壞身子的事好嗎?

  大冷天的別再用涼水洗衣裳了,姑父那邊我會想辦法的。

  雖然我們家只給了二十萬兩,但我自己還有些閑錢。吶,我自己存的都在這裡了,不多,只有五萬兩,你先收著罷,剩下的我會繼續想辦法,就別讓自己這麼累,好嘛?」

  厚厚一疊五萬兩的銀票,面值都是一百兩二百兩堆起來的,被理得整整齊齊,擺在她的床邊。

  不知怎地,她卻覺得收不下去。

  她輕輕搖頭:「我不要了,你拿回去罷。」

  「為什麼?是不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柳天寧立刻緊張起來,搓著手緊張兮兮地問道。

  小心翼翼地模樣落在虞七眼中分外刺目:「你已經幫了我們這麼多,我要有多厚臉皮才能繼續拿你的好處呢?你知道的,我們現在不比以前,是個無比深的大窟窿,你沾上了以後甩不掉的。」

  「沒關係沒關係,我不在意。只要能幫上忙就好。」

  「柳天寧!你清醒一點!」

  他茫然地抬起頭:「我,我想娶你。」

  「……」虞七聽到了什麼?雙眸睜大,心中一道驚雷落下。

  柳天寧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頓時捂住嘴,又想著反正破罐子破摔,心裡話既然出來了哪還有收回的餘地,便索性一股腦統統倒出來:「若,若你成為柳家少夫人,整個柳家都是你的,我便能用整個柳家來幫你。我知道姑母想要開個鋪子,但就算開個鋪子想要在三個月內掙到八十萬兩也很困難。我也知道你們在很辛苦地攢錢,可即使洗上幾十年的衣服也湊不夠。讓我幫你吧虞七。」

  他帶著祈求的神色一股腦說完,連大氣都不敢喘,繃緊了神經漲紅了臉,緊緊注視著虞七慘白的臉色。

  好似他的求娶,壓根不是欣喜,而是壓在肩上沉重到極致的負擔。

  他心中瞬間明白了什麼,臉色由漲紅變得灰白。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像被一根繡花針戳破了一般,倏然消散扁成一具空殼。

  他看見虞七強笑半分:「表哥別開我玩笑,我現在不還是胤王的人嘛,他送來的聘禮都還沒有正式退回去呢,一切都還未塵埃落定,他不會棄我於不顧的。」

  「……」柳天寧動了動唇,囁嚅著,「對不起。」

  少年青竹衣衫顯得灰敗,他靜靜背過身,垂下肩膀,連頭頂的髮髻都似乎頹然地耷拉下來。

  他深呼吸幾口,房間里壓抑的氛圍幾欲令他喘不過氣。

  「我在外面守著,再幫你熬些薑糖水,你若是有需要,喊一聲便是。」

  說完,他匆匆逃離了這個壓抑的房間。

  院子里雖然寒風刺骨,但涼著涼著也就不再覺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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