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朔鳴公主
皇帝他配不上我正文卷第89章朔鳴公主他越想越覺得容庇說的對,要想討一個姑娘家的歡心,肯定要時時送些小玩意兒。柳天寧那個白面書生偷偷不知往的虞七那兒塞了多少小東西,他怎麼能被比下去。
其實倒也不是突發奇想,他不過是聽到虞依湘脫口而出的指責,驀然發現,似乎小姑娘身上默默背了好多他從未曾想到過的罵名,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怕她覺得累會放棄,又有點說不上來的心疼。
幾日之前他以為將陪伴自己許久的奔霄贈她為聘便是天大的臉面,可昨日卻突然意識到,他的身份帶給她的,一個奔霄做補償遠遠不夠。
「公子可是給心上人挑選禮物?小店什麼都有,您看看尊夫人是喜歡頭面還是胭脂?」
頭面還是胭脂?
第五胤很誠實:「我不知道。」
「呵呵沒關係,不知道也無所謂,只要是您送的,尊夫人肯定都喜歡。不如您看看這個……」
挑來挑去,他只挑中一件壓根不值幾文錢的同心結。聽到老闆舌燦蓮花地說到永結同心,他竟鬼使神差地買了下來,一路捏在手中不時露出憨憨的笑。
一抹冷香拂過。
而不經意間,卻有帶著黑斗笠,著一身黑色連衫的人與他擦肩而過,視線隔著斗笠紗都遲遲黏在他身上。
身旁的護衛低身輕喊:「諸葛先生,先生。」
頭戴斗笠之人恍然回首,一抹紅霞卻悄悄攀上了面頰。
第五胤來滄瀾是個秘密,自然與北朔的人見面也是秘密。
這家客棧是第五胤名下的產業,雙方人馬同住於一間客棧,便能無所顧忌地會面。
「爺,北朔使臣到了。」
「請。」
茶室之門被打開,門外一行人的裝束映入眼帘。
不似大霖規整繁複的服飾,這幫北朔人穿著中都點綴著動物皮毛,或於領口,或於腰間,又或於靴子之上。
為首的,是一位留著長發,擒著羽扇的清秀男人,與隨行其他人看起來格格不入,其他人的體型看起來都如雪山上的黑熊一般壯碩,不過他的長相倒極符合坊間對他的傳聞。
「在下諸葛九環,向胤王殿下問安,初次見面,不甚榮幸。」
「諸葛大人不必多禮,快請進罷。」
「胤王爺客氣。」說著,男人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位頭戴黑色斗笠的姑娘。這位姑娘氣性不小,手中一柄七八寸寬的大彎刀,形如閃電,二折迂迴。隨著姑娘的落座,彎刀砰地砸在桌上,發出一聲沉重悶響。她一言不發毫不客氣落座而下。
自她進入室內之後,便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冷香飄散開來。
聽聞北朔皇室女子身上皆自帶異香,成為皇室中人的鐵證之一。
面前這位女子,恐怕也只有這一輩北朔唯一的朔鳴公主,封號中能用上北朔國號,可見這位公主是有多得寵。只是沒想到,堂堂公主竟也來了大霖。
第五胤親自替他們一人斟上一杯清茶。
「朔鳴公主請,諸葛先生請。」
諸葛先生似乎沒有對他認出女子身份有任何詫異,笑道:「胤王爺客氣了。咱們便直話直說罷,我們北朔陛下收到胤王爺的傳信后,對您的提議頗感興趣。連手大霖與西漠除掉南越,日後年年受南越朝貢,這種好事我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至於您提的要求,我們陛下認為您是一等一有勇有謀的好兒郎,也同意支持您登上那個位子。這是陛下親筆所寫的信書,王爺大可一看。」
第五胤仔細看完,面上浮現微笑:「看來我們已經達成合作。」
諸葛先生卻搖搖頭:「但我們臨時有一個新增的要求,只要答應這個要求,我們才能達成合作,至於貴國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便統統不在我們考慮之內,王爺可要聽聽看?」
他面上噙著笑,從容不迫。
第五胤眉尖輕挑:
「先生,請講。」
今日的茶室,第五胤的指尖在茶杯上無意識地扣了許久,再出來時,一切似乎已經談妥。
他匆匆飛身上馬,身後跟著容庇和幾個暗衛,未走官道,從漢嶺內的羊腸小道翻山越嶺,終於在次日三皇子率兵於欒京北線外親迎北朔使臣之前,回到欒京。
北朔國的使臣隊伍在三皇子率兵開道之後於宣武門浩浩蕩蕩入了欒京,一路向南往皇宮而去。為了保障使臣安全,街道兩旁派有城衛軍把守,百丈一座的瞭望高台也有居高看遠的弓箭手隨時應對。
百姓們只能擠在二樓從上往下探出半個身子,想要一睹異國使臣的容貌。
虞七難得來一次北市,正好便碰上這盛況空前的景象,反正路也被封了,索性登上二樓茶館,坐在窗邊欣賞。
適時,一陣妖風刮過,好巧不巧正好將北朔兩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帘子掀起,露出裡面之人的真容。
前面那輛之中坐的是一清秀俊朗的男子,氣質寧和,面容含笑,叫不少偷窺到他的少女們心跳漏了半分。
後面那輛之中則坐的是一頭戴斗笠的女子,風吹起斗笠一角,隱隱約約露出她的真容,額前竟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再加上她手裡把玩著一對極寬的弧形彎刀,行家一掌眼便知那絕對是削鐵如泥分量十足的好刀!
隨著她舞動一下,二樓眾人紛紛將身子縮回去。
「好好一個姑娘養成這樣當真是作孽啊!」
「什麼姑娘,我聽說那可是北朔朔鳴公主!」
「啊……」
「公主怎麼會毀容……」
身邊的議論落到虞七耳中,聽著略微有些刺耳,這世上難得碰見一個同她之前一樣有著缺憾的女子,卻沒想到無論是何種身份地位都依舊逃不開這些閑言碎語與偏見。她便對這位朔鳴公主生出了幾分同病相憐之心,可當她再往下看去,妖風已過,車簾均已穩穩噹噹地落下,隔斷了周圍好奇探究的視線。
呼,這樣也好。
她想道。
「姑娘,您瞧,三姑娘怎麼來了?」
順著春苓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瞧見虞依湘和歌兒正沿著樓梯上來。今兒的虞依湘身著一襲桃粉衣裙,正是如花的年紀,穿這樣粉嫩又不失嬌嫩的顏色再合適不過,況且這樣一身衣裳將她不算出眾的五官掩蓋,遠遠看倒也算得上是個美人。
兩人的目光在狹窄的人群縫隙中對上。虞依湘瞬間便想轉身離開,為了不在家中避開虞七,她都已經逃到外邊來了,竟還逃不過。這該死的孽緣!
「歌兒,我們走!」
「可是姑娘,下面都被城衛軍把守著,咱們得等北朔使臣走了才能出去啊。」
哼,碰上就碰上,難不成還怕她虞七不成!
虞依湘昂起了下巴,徑直走到虞七桌前:「我看在茶肆也就只有你這兒有空位,我坐下二姐不介意吧。」
虞七淡淡瞥她一眼,往裡挪了些。
虞依湘也不客氣,便在她斜對面坐下。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得緊,自前兩日從雲佛寺回來即便同車也未再開口說過一句。
可偏生她這二姐就如同變了個人似的,看起來竟比以前氣質增添不少,正如她此時此刻在手中把玩的茶杯,明明是個不值幾文錢的泥胚子,經過她指間的捻繞竟彷彿成了一套暖白玉的珍品。
眉宇間的淡然冷靜,也恍若充耳不聞身旁事。
這種轉變叫虞依湘實在有些不適應,難道跟皇家人待久了整個人真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她抿抿唇,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邊跟自己一樣的野雉不知不覺間蛻變為枝頭上的鳳凰花。
「爹娘都沒來找我麻煩,是你還沒有對他們告發我?」
「嗯。」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告發,若你還顧及這點姐妹情誼就提前與我說,我也好早做準備。打開天窗說亮話,省得我一直提心弔膽惴惴不安,被你拿捏在手中褻玩。」
「我為什麼要告發你?」虞七將茶杯輕放在桌面,終於抬眸給了虞依湘一個正眼。
不是,你什麼意思?
你告發我,莫非還要我幫你找理由不成!
虞依湘心中氣悶:「難不成你還會大發善心放我一馬不成!我之前還罵過你針對你……」
「哦,你說那些啊。不記得了。」虞七擺擺手。
「不記得了?」虞依湘一臉狐疑。
「對啊,我平日里太忙,又是翠微坊又是刺繡,好多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都容易忘記,是吧春苓?」
「是是是,姑娘最近就是記性不太好,您還時常叫我提醒您呢。」
「那……」虞依湘激動地不住捏自己手背,生怕是一場夢。她做夢也沒想到,虞七竟然願意高抬貴手,她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即使她知道就算魚死網破祖父也一定會放棄自己而保全這位即將嫁入皇室為虞家帶來榮華富貴的二姐!
「不過我倒想起來,好像是有什麼話想對你說。」她這般欣喜的模樣落在虞七眼中有些刺眼,沉默許久她還是決定言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準繩不能違背,虞依沅是靠運氣,但跟她一般幸運之人還有多少呢?若是你能尋一個日後高中之人做夫婿,我想即便你爹娘不同意,祖父也斷不會不同意的。」
言盡於此,剩下的全看她自己領悟罷。
「三妹慢用,我先行一步。」
樓下北朔使臣已然遠去,往皇宮方向行去,化成街尾處的一撮小黑點。
她的話飄進虞依湘耳朵里,被她放在唇間反覆碾磨,似是終於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二姐……」
「姑娘,二姑娘已經走了。」
虞依湘略感失落,心跳異常。虞七說的可不就是保證麽,不會告發自己與段公子私下相約之事,還說只要段公子日後高中,她便一準能下嫁於他!
沒錯,只要自己拖延這兩年不議親不定親,一定能如願的!
這是她第一次,對虞七發自內心的感激。
「姑娘,您為何要提醒三姑娘呢?三姑娘性子驕縱,對您向來態度不好,您就算是好心提醒了她,她也未必會領情的。」躊躇許久,眼看著虞府近在遲尺,春苓終於忍不住開口。
「沒事,隨她去吧。」虞七搖搖頭,輕聲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路要走,無論如何日後的結果也都是自己承受。她只不過不希望虞依湘選擇錯的路,提點幾句罷了。虞依湘這姑娘,看著驕縱任性目中無人,實則心思確是純凈,什麼都表現在面上,不懂得隱藏,與大房其他人心中藏的腌臢心思不同。所以,她其實並不那麼討厭她。
回府徑直進了苑裡,春苓便去張羅午膳。
苑裡今日寂靜得緊,爹娘都不在家用膳。她索性將正綉著的鴛鴦被枕從房中搬到院子鞦韆旁,坐在鞦韆上慢悠悠地晃蕩著雙腿,一邊開始任重而道遠的刺繡大業。
繃緊的綉面上突然落下一粒小石子。
虞七並未在意,用手將其拂開便是。
又一粒,這回是一小片黃褐色的樹皮,樹皮內側還有新鮮的汁水,怎麼看都不像是自然脫落。
她疑惑地抬起頭,驀然被樹上一人晃花了眼。
她一手掩口,一手眼疾手快將綉盤藏在身後,猛地起身,身子僵硬。
「爺,你,你怎麼來了!」
第五胤橫坐於枝椏之上,背靠著樹榦,頭頂是濃密的樹葉和朵朵含苞欲放的黃角蘭,盈盈花香瀰漫在他周圍,將他整個人遮擋在近處的枝葉之後,影影綽綽,似夢還真。他的目光從上往下似笑非笑地斜睨她。虞七整個人都僵硬了,沐浴在他的目光之中,彷彿周身也裹上了他目光中攜卷的黃角蘭氣息,甜絲絲的,浸人心脾。
他手中還把玩著另一塊樹皮:「路過罷了。看這樹開得不錯,過來歇歇。」
說謊也不打草稿。虞七心裡甜甜的。
「你等等我,我先把東西放回房間再出來。」
她快速將綉盤抱在胸前往房間跑。
那塊樹皮啪地砸在她後腦。
「別藏了,我早看清楚了,不就繡的兩朵雲嘛,姑娘家的綉工不好也沒什麼不能見人的,本王既與你定了親便不會嫌棄你。況且這些活計以後也不用你來做,王府的下人多了去了,無需你親自動手。」
「你說什麼!」
「怎麼本王說錯了嗎?」第五胤挑眉攤手,對小姑娘叉著腰氣勢洶洶的模樣分外不解。
小姑娘索性將綉盤高高舉起,指著道:「你再仔細看看這是兩朵雲?!」
雖然還沒綉完,但她明明綉了水面的波紋,兩隻漂浮在水面還成雙成對的東西,怎麼就成了雲朵!明明是,是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