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箴言

  皇帝他配不上我正文卷第87章箴言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薩立於正中,頭頂房梁,盤膝於地,前面供奉著瓜果茶點,香爐中滿滿當當插著或燃盡或正燃的香火,地上三個蒲團。此時接近落日,寺中禮佛之人幾近於無。她穩穩噹噹磕了三個頭,捐了香火錢,這才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對師傅行禮道:「這位師傅,我想求姻緣。」

  光頭和尚抬眼對她輕輕點頭,伸手:「女施主請便。」說完,他便又闔上目,繼續冥思。

  虞七執起桌上的簽筒,虔誠地閉上眼。

  一根竹籤掉落出來。

  不過簽文卻看得她一頭霧水。

  「師傅,我慧根有限,可否幫忙解簽呢?」

  和尚再次掀開眼皮,瞥了一眼簽文,眸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上下打量虞七一番。沒想到這支簽竟然會被她抽中:「阿彌陀佛女施主,本寺不提供解簽。不過貧僧觀女施主是個心思純凈良善之人,那便贈你幾句罷。這簽雖然是上籤,但福中生禍,禍倚大福,究竟施主所求之事結果如何,端看施主在此過程中的選擇。阿彌陀佛。」

  這話晦澀得緊,意味不明。

  「師傅,能否解釋清楚一些,小女子所求的乃是姻緣,莫非還會有變數?」

  和尚起身向她行禮:「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女施主請自便,貧僧先行告退。」

  「欸,師傅……」

  虞七沒能攔住他,只得重新低下頭望著手中的簽文,輕輕蹙起了眉。

  「想不到,這些鬼神之說也能將你唬得團團轉,呵呵。」

  這聲音,閉著眼她都聽得出是誰的聲音。

  「爺!」她驀地轉身,少年一身潔白逆著光映入眼帘。她掩飾不住的欣喜,滿眼閃著不可思議的斑駁光影,「你怎麼來了!」

  這大殿被佛像佔據得滿滿當當,四周皆是樸素的陋室四壁。這樣的地方,和少年一身逼人貴氣格格不入。

  「本王早便預定了此處,上來拆穿這些虛偽和尚的假模假樣。」

  他倨傲地抬起下巴,綳出傲慢的下頜線。

  虞七對他身上的處處皆是著迷,也更清楚地瞧見他周身衣衫的褶皺和沙塵,分明是匆忙趕路留下的風塵僕僕。還有殿外院中喘著粗氣的良駒——

  「爺,你每次騙我的時候都喜歡迴避我的眼神。我覺得,你是來找我的!你匆匆得知有人要害我,便騎著馬一路奔上山來,對不對對不對?」

  第五胤抱胸擰著眉覷她:「被賊人嚇糊塗了?說什麼胡話!」

  虞七也不惱,他越是否認反而越說明她猜測得極有可能是真的。對付這樣的主子,就得像對小貂一樣,要順著毛捋,若是逆著毛擼,炸毛給你看!

  她從容地轉移話題:「聽說這裡求人姻緣、子嗣最靈,我方才求了支姻緣簽,爺要不要也來求求看,咱們交換著看。」她低下頭,露出嫩白的脖頸和耳根旁染上的淡淡羞赧。

  「不過是些騙人的玩意,人命由自己,不由天的,本王才不陪你。」

  「來嘛來嘛,就一次。」

  「你……」第五胤被她纏得不行,順手拿起簽筒,敷衍地搖了兩下,跌出一根竹籤。

  「怎麼會!下籤?爺,定是你心不誠,你心中可念著求姻緣了?我們兩為何求出來的會不同?」虞七狐疑道。

  兩支簽文擺在面前:

  上吉:

  一錐鑿地要求泉,雀躍圖之上最難;專心偶爾遇親信,重逢攜手上彼蒼。

  下吉:

  天涯消息實難思,切莫多心看強求;若把石頭磨作鏡,曾經知白費己光陰。

  若求的同是姻緣,為何兩人的簽意會一個好一個壞。莫非這樁才定下的婚事,於她而言是願望成真,而於他卻是耗費光陰?虞七一時之間有些迷茫,是否強求真的不會有好結果?

  第五胤將兩支簽重新丟回簽筒,不屑一顧:「都說了是糊弄婦孺小兒的玩意兒,做不得數!」

  「是嗎……」虞七喃喃道。

  「那不然,聘禮也收了,莫非你還想悔婚不成!」

  「我怕,對你不利。」

  她猶豫的模樣落在第五胤眼中,有一瞬的心臟失拍。不論發生什麼,她永遠都在為他著想,小姑娘年紀不大,也才剛剛及笄罷了,卻總是這麼懂事。

  第五胤有些恍惚,如同失了神智一般,緩緩低頭噙住她兩瓣殷紅的嬌唇,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一點一點從溫柔到漸漸用力,抵住她的身子,一步步侵佔領地,逼得她連連後退,直到後背磕在堅硬的石柱之上。

  號稱佛門清凈之地的雲佛寺大殿之中,少年抵住少女,如同不容獵物反抗的鷹隼,享受著少女口中的甜美,又如同中了蠱般,恨不得日日都能品嘗到她這壇醇釀的馥郁滋味。

  呼吸交雜。

  虞七終於用力推開他。殷紅著一張微微腫起來的唇如泣似訴地盯著他:「這裡是佛門重地,當著菩薩的面,你怎好意思褻玩於我!」

  她雙手緊緊攥住自己前襟,好似面前站的少年是匹失了神智的野獸。

  這般嬌艷欲滴卻沒有半分殺傷力的模樣,像是小貂的爪子抓在心上,心癢難耐。第五胤一手捧住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用指腹在她唇瓣上擦過,將曖昧的水跡擦掉,平復下略微紊亂的呼吸和心跳,用鼻尖輕輕在她鼻尖上摩擦:「我是在告訴你,命運由人不由天,菩薩看著又如何,難不成還能立即現身治我們不敬之罪?那些唬人的玩意和規矩,我可不在乎,我的乖囡囡,享受當下不好嗎?」

  「你……」一開口,熱氣就噴洒在他的唇邊。

  這種禁慾緊閉的氛圍讓熱度從虞七脖頸一直竄到頭頂上,她猛地一腳踩在他腳背上,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眸狠狠瞪他一眼,氣呼呼地衝出前殿。

  啊不,在第五胤眼中,那哪裡是瞪,分明是無力反抗的嬌軟控訴。

  他咧開一抹憨憨的笑,追了上去。

  虞七生著悶氣快步往自己的虞家人住的小院走去,越走心中越覺得憤懣,怎地以前沒發現第五胤皮下竟是這麼登徒子的一個人。也不對,他的名聲何時好過,莫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也曾對其他姑娘這般做過?

  一個人總是容易胡思亂想,很快她便沒腦子去思考簽文不簽文的,許是別的信徒誇大了此處的靈驗效果罷,一紙簽文做不得數!

  她回了院落,春苓剛好從房間里出來,見到她疑惑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地嘴好像腫了?」

  虞七暗道不好,立時掩住唇瓣,躲避她的視線:「無事,方才在前殿求籤的時候遇到一直蜜蜂,好死不死正好落在我嘴上。」

  「啊?那可嚴重,我去幫姑娘找小沙彌拿點草藥敷上罷,你等等。」

  「欸,不用了,我回房歇歇過會應該便好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些歇著罷。」

  廢話,當然得阻止她,難不成這種痕迹還叫清心寡欲的小和尚一臉純真地來圍觀上藥?丟臉死了!

  「哦,好吧。齋菜我給姑娘放在桌上了,您記得吃。」春苓摸不著頭腦回了自己房間。

  呼。

  虞七長舒口氣,總算將她哄走了。房間內的布置還是同方才一樣,虞依湘仍舊未曾回來,也不知去哪裡溜達了。

  桌上的齋菜早已沒有熱氣,一個芋頭,一個饅頭,一盤白灼菜心,一碗稀飯,素凈簡單。

  她好容易停止了腦海中的胡思亂想,方才溫存的熱度彷彿還殘留在她的唇上,她不禁又開始念起第五胤此時上山住在何處來,早知道方才不應該匆匆將他甩開,該放慢些腳步等等他才是。好不容易見一次面,又是這樣收場。

  虞七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恃寵而驕了?

  突然身後傳來些許響動。

  「誰?」

  轉過身,卻驚見方才輕薄於她的少年如今正似笑非笑地半躺在她的床榻之上,一身月白襯得他丰神俊逸,夕陽灑在他身上,鋪上一層金燦燦的光。

  虞七心跳又漏了一拍。她沒好氣地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快出去快出去,女兒家的房間你進來做什麼!」

  真是個纏人精。方才她還隱隱責怪自己的情緒不知為何就突然煙消雲散,憤懣地走到床邊去推搡他。

  第五胤大哥哈欠,懶洋洋地往床榻里側翻個身:「別鬧,我太累了,借你地方休息會。」

  「不行!等會我三妹回來看到怎麼辦,你快起來。」她乾脆爬上榻跪著去拉他,卻被他反手一拉圈在臂膀之中。

  「噓,別鬧。難不成你想讓隔壁的老夫人聽見?」

  「我……」

  虞七聲音瞬間便弱了下來。

  「乖,我此番是有公務在身的,還為了你一路疾馬而來,馬累,人也累了,就讓我歇息會,你忍心看著本王無處可去麽?我們定了親,你總歸要習慣的。

  況且日我就又要走了。」

  明日麽……

  虞七抿緊唇,頭僵硬地被禁錮在他的胸前,聽著他有力沉穩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緩緩將自己的身體也放鬆下來。

  看吧,她就是這麼一個口是心非的人。

  第五胤當真睡沉了,想必是真的累了。可虞七卻不敢睡去,這個姿勢哪怕再如何都無法放鬆。若是她鬆了那口氣,上半身的重量就會壓在他胸前,少不了會讓他睡得不安穩,甚至還會做噩夢。

  老人都說睡覺時手放在心口都是會夢魘的。

  所以哪怕她的手支撐在身下麻木辛苦,她也不敢亂動,生怕擾了他的清夢。

  其實就這樣安靜得能聽見院外山林之中呼呼作響風聲的靜謐時刻,是她所嚮往,真希望時間就停駐在此刻,朝日不升,明月不落。

  第五胤朦朧睜開眼,動了動胳膊。

  虞七立馬直起身,整理整理身上睡亂的衣衫,小聲道:「你醒了。」

  「嗯。」第五胤眯著眼起身,「竟然真的睡著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此時天色已晚,夜幕已落,屋子裡只有從窗外透出的皎月之光靜靜投射在地上。

  「已經亥時二刻了,你……吃飯了嗎?」

  兩人都聽見彼此腹中發出的一聲嗡鳴,互看一眼,都笑出聲來。虞七噠噠走到桌前坐下:「爺你要是不嫌棄冷食,我這有些齋菜,雖然簡陋了些,但還是能將就的。」

  第五胤也走過來坐下,用手指捏了捏饅頭,如此生硬冰冷:「都硬成這樣了,你還能吃的下?」

  虞七才不介意,白他一眼,嘴裡嚼著芋頭:「說得好像你沒吃過似的。」

  在外遊歷一年多,吃冷食乾糧噎住的時候還少嗎?那時也沒見他抱怨,怎地回了欒京反而整個人還嬌氣起來。

  如今相鄰坐在陋室之中,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在外遊歷的日子。沒想到,兩年之中,兜兜轉轉,身份竟已大不相同。她今後將會是同他比肩而立的妻。

  第五胤皺著眉頭,將她手中的芋頭奪走丟回盤子里,拉起她往外走。

  「本王吃不了這種粗野陋食,我帶你去廚房自己做。」

  「誒,慢些,你會做嗎?」

  「不是我做,是你做。難不成你還想要本王親自動手?」

  「你……」

  她不敢大聲說話,只能被迫拖著離開院子。

  其實第五胤沒說出口的話是,一個好好姑娘家怎麼能吃生冷寒涼的食物。

  穿過雲佛寺後院,基本在此留宿的施主塵客皆關門修禪,最多瞧見搖曳的燭光,靜得連聲都聽不見。來到廚房,僧人們早歇下了,這個時辰不會有人不長眼地往廚房鑽。

  兩人生了火,下了一碗素麵,解決妥當腹鳴問題之後,往後山林消食而去。

  其實並未走多遠,離小廚房最多不過十幾丈的距離,依稀看見兩個重疊在一塊的人影。

  虞七的臉色驀然變得凝重。

  「虞依湘?」

  她身邊的那個並非是歌兒,身高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看衣著也分明是個男子。

  她咬著唇對第五胤道:「對不起,爺你先回去罷,我有些私事要處理。」

  第五胤瞭然,也不多留戀:「好,處理之後記得按原路返回,莫要走遠了迷路。」

  「好。」虞七乖乖點頭,目送著他月白身影離開消失在林木之外,這才蹙眉提起衣裙往兩個人影處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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