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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飲酒

  虞七眼裡的光熄了。

  除了第五胤,還有一人也曾見到自己。可曹熙容更不會幫她。

  虞七沉默后輕聲道:「無人。」她未見,第五胤把玩扳指的修長手指停頓了一瞬。

  「既無人證,亦無物證……」

  「若是膳房尚未將粥倒掉,一查便知。」虞七忽然道。

  曹夫人貼身麽麽開口:「用完膳后,菜肴便都撤了,分不清哪盤是哪盤了。」

  「曹夫人,我敬您是長輩,但我虞七說沒做過就是沒做過。自從我七夕親眼目睹虞依沅與朱家公子私會游湖之後,虞依沅還曾雇打手要斷我雙腿,今日的找不到證據,但給我時間,我定能將打手找出來。」

  「我能證明。」

  一道清雅聲線驀然從后響起,虞七扭頭看去。

  花廳厚重的垂簾被掀開,寒風徑直吹進來又被進來之人用身體擋掉。虞七渾身一顫慄,望向來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柳天寧將虞重陽帶來了,行至她身旁向曹夫人行禮:「夫人,依柒被追殺之時,我正巧在現場救了她。我以廩生名義作證,確有此事。」

  「柳天寧,父親……」

  虞重陽制止她:「夫人,嚴格算來,這本是虞家家事,不如交還給虞家自行處理可好,也省得讓夫人費心大動肝火。」

  父親和柳天寧將她護在身後,虞七別過臉去,遮住眼底不自覺湧上的晶瑩。

  曹夫人與麽麽商議后,同意放虞七回去。此事在曹家鬧出的波瀾不小,讓南市所有商賈甚至官員都看了一出自家姐妹相殘、閨中私情的鬧劇。

  還好有人在她身旁:「寶兒,我送你回去。」

  父親必須留下來將卧病在床的虞依沅接回去,可虞七在此處已是無法再待,眾人的目光猶如食人之蟒。她沒力氣再去應付。父親鄭重託付柳天寧送她回去。

  虞七抬眼望進柳天寧關切的眼眸,輕輕點頭。

  眼角餘光往後掃,心下沉黯。

  出了市署府,寒風凜冽,似是要變天了。

  天壓得陰沉沉,暴風雪像是要來了。

  虞七望望天,剋制住想往府內回看的衝動,攏緊雪青色大氅,對柳天寧輕聲側道:「我們去喝酒罷。」

  柳天寧一時語塞,半晌:「好。」

  「……」

  「去前面街口那家罷,能看見市署府,還能坐著等姑父出來再一道回去。」

  「好。」虞七乖巧應了。

  兩人身影往酒肆而去。果真坐在二樓上,能大致瞧見市署府內高高院牆一隅發生的瑣碎事務。好些姑娘小姐們陸續乘上馬車離開府中,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隨著她們離開明日城內又是流言蜚語不斷。

  直到——

  一抹素白少年身影出現在府門前,身後跟著卑躬屈膝一臉諂媚的曹市令和曹夫人。

  虞七驀地將頭低下。

  ***

  第五胤似有所悟地抬頭望向二樓,瞧見柳天寧的身影,柳天寧對面空空蕩蕩,目光染上複雜。

  「爺。」

  容庇將奔霄牽來。

  第五胤回神:「曹大人回去罷,今日府中諸事繁多,不必相送。」

  「今日讓殿下見笑了,是下官對府中約束不力,沒有防範好出現急事的應對,驚擾了殿下,請殿下恕罪。」

  不用回頭看,第五胤已然聽出身後之人緊張急促的喘息。他輕笑一聲:「這話大人不必對本殿說,對今日被冤枉的女子說去罷。」

  說完,他飛身上馬,深深再向上望去,仍舊沒有看到露出窗檐的小腦袋,攥住韁繩的手緊握,目光冰冷:「回宮。」

  棗紅奔霄長嘶一聲,撒蹄狂奔。

  留下曹大人和曹夫人面面相覷。曹夫人:「殿下說此話是何意?」

  「你,你個老婆子,是不是你今日冤枉了人,殿下都在替人出頭了,啊呀,我真是被你給害死了!」

  ***

  酒肆之中聲音嘈雜,聽不清下面在說些什麽。

  知道聽見奔霄跑遠之聲,虞七才緩緩抬起頭,一掌拍於桌上:「小二,上你們這最烈的酒來!」

  「好嘞!」

  「寶兒!只能喝最淡的!」

  「摳門。」

  柳天寧壓住她,硬生生將烈酒重下新換成了酒肆中最淡的桂花稠酒。離最晚的桂花落不過才過去兩月,這時候釀出來的稠酒仍舊味道是極好的,抿在嘴裡濃濃香味,酒液上還漂浮著幾片淡黃花瓣。

  「你嘗嘗,別光我喝呀,這味道當真不錯的。」

  「……是。」

  柳天寧欲言又止,小姑娘坐在風口上,寒風將她的鬢髮全都吹亂去:「你這樣小心著涼,還是將氅帽戴上罷。別喝太多了,嘗嘗鮮即可。待會姑父出來,聞到你身上的酒味會生氣……」

  「你這人怎麼叨叨叨叨的,別說話,我不開心,要麼陪喝,要麼陪聊。」

  「聊什麼?你知道的,我不太會說話。」

  「那你聽我聊。我在大漠的時候就經常偷喝馬酒,不過只有一點點,特別辣,喝了之後整個舌頭都是麻的。那種只適合開心的時候喝,因為喝完就會變得不開心了。

  今天,我也不是覺得有多難受,虞依沅要對付我,我早有準備,無論是怎樣的冤枉我都不介意。但我就是受不了他看我的那個眼神……

  好像真的是我做的一樣。」虞七臉上沒有醉意,但眼淚卻如她說喝了馬酒之後的癥狀一樣,從眼角一顆一顆往下掉。

  她噘著嘴,側著臉,迎風往外看。

  這姿勢就好像等著風吹一吹,便能將眼淚吹乾了一般。

  柳天寧既覺心疼又覺好笑。雖然不知她說的「她」是誰,但想想這個年紀的女子若是被人冤枉成這樣,還能忍著在眾人面前挺直背脊不掉半顆眼淚,他便深感佩服。

  可她現在的模樣,又像是外面那層殼被敲碎后露出裡面原本的柔軟。

  「……」

  「其實我之前騙了你。」

  「騙我?」

  「對。我的臉其實不是你送的葯治好的,是他把千金聖葯給了我,吃了接近三個月才排掉毒素……但從今以後,我再不會同他有任何瓜葛,橋歸橋路歸路。」

  「……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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