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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虞二姑娘打人了

  虞七扶著爹娘往東廂的重陽苑而去。

  重陽苑的木門上已經爬滿了藤蔓,隱隱約約露出其後遒勁有力的大字。這門匾當年也是由阿爹親手所書,如今重回,不知他是何心情。

  虞七側頭仰望,看見阿爹滾動的喉頭。

  「子淵」阿娘柔聲輕喚。

  「沒事,咱們進去吧。」阿爹沖阿娘笑了,又轉過來拍拍虞七的腦袋。

  虞七朝他咧出大而堅定的笑:「那是,以後除非我們自己想走,誰也都再趕不走我們!」

  推開塵封已久的木門。

  三人朝里走去。

  「玉蘭姨,玉錦姨,我們回來了!」

  「玉蘭,玉錦!」娘親也喊道。

  可重陽苑空無一人,滿地落葉,可明明此時正值初夏啊。這般荒涼似是已許久許久無人居住。

  不應該啊。

  七年前娘親的兩個陪嫁丫鬟玉錦和玉蘭都留了下來,她們怎會允許院子變成此種模樣。虞七眼皮一跳,已有最壞猜測:

  失去二房做支撐的丫鬟,會被打壓到何種地步?大房的人肯放過她們嗎?光是想想她便覺得胸口一窒,喘不上氣。

  這時,苑外傳來重物落地的響動。

  緊接著一道帶著哭腔的女聲驚呼:「夫人!」

  「玉錦?」

  一身粗使丫頭灰撲扑打扮的女子呆立原地。她懷裡抱著的柴火全掉落,咕嚕嚕滾了滿地。她悲戚地奔過來,手在臟衣服上擦了又擦,直到被柳氏像摟嬰兒一樣抱進懷裡,她這才放聲大哭。

  「夫人,二爺,玉錦終於活著見到你們了,請你們救救玉蘭吧」

  「你快起來,發生了什麼。」

  玉錦哽咽著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述一遍。

  聽完后,虞七氣血翻湧。

  「我去找常蓁算賬!」

  她冷冷拋下一句后便大步流星往西廂奔去,路過散落一地的柴火時撿起一根緊緊握在手心。

  她這模樣嚇呆了玉錦:「姑娘跟以前,真是完全不一樣了」

  「子淵,還愣著作甚,還不趕緊跟上!」

  「哦哦。」虞重陽和柳氏緊隨其後。

  ***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東廂的要往西廂去,西廂的要往東廂來。

  兩邊的人剛好堵在前廳,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

  虞七沒看路,腦子裡被玉錦方才說的話給塞滿了,滿得要脹開。

  玉錦姨說玉蘭被大房發賣了!

  那可是發賣啊!一個年逾三十的女人被發賣除了去礦里做奴隸還能如何!一念及此,她心裡就難受得要裂開,鼻腔也像被堵住一般。小時候明明玉蘭姨最疼她,每次出府採買都會悄悄給她帶最愛的糖畫。可現在

  「給我讓開。」虞七撥開被撞的婆子,一門心思要往前走。

  可那人一口尖利之聲,像摔碎了劃在桌面的瓷片發出劃破耳膜的聲音:「你個小丫鬟,趕著去投胎啊,不長眼睛四處亂竄,撞到主子怎麼辦!」

  「」

  虞七沒工夫跟她計較,只想著繞開這人臃腫的身形。

  可這偶然一瞥,讓她腳步頓收當場。

  她一把揪住陳媽的領子,將她拖到面前,咧開一口森森白牙:「找的就是你。這府里囂張跋扈的狗,屬你叫得最歡!」

  「你你你,你個小賤蹄子罵誰呢,不想活了是吧,我可是陳媽!」陳媽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從虞七手下掙脫出來。

  「我當然認得你,陳媽。」新仇舊恨,歷歷在目。

  虞七將那根粗壯的柴火直直對準陳媽面門,硬生生將陳媽的眼珠子瞪成了鬥雞眼。

  「你你你到底是誰,想幹什麼。」

  「我問你,玉蘭在哪兒!」

  「玉,玉蘭?」

  「我再問一遍,玉蘭在哪。」虞七沒那麼有耐心,若非為了玉蘭姨,她一定先打斷這狗奴才的腿。

  「」陳媽雙膝彎曲,滿腦驚疑。這蒙面紗的小姑娘究竟是何來頭,竟敢幫二房的人說話!大夫人規矩莫非白立了不成!

  況且粗使下人玉蘭因到盜竊主家財物,早在一年前就被發賣了

  「虞七?」

  一道試探性的詢問從陳媽身後傳來。

  陳媽甩著臃腫的身體往那聲音後面躲:「夫人,這賤婢幫二房說話,該罰!」

  那女聲主人終於露出真面容來:兩道眉毛飛入鬢中,眉頭低垂。只有常皺額之人方有此面容。嘴邊一粒小黑痣,隨著說話微微跳動。

  誇張的是,此人似乎將所有的行頭都穿戴在身。光是頭頂上的金步搖光就有足足兩支,還有珠花耳璫沉沉墜著,手腕上薄薄的初夏衣裳遮不住裡面的一二三四個鐲子。

  這般招搖的,除了大夫人還能有誰!

  「常蓁!」

  虞七揚起柴火棍,忍耐住怒火止步:「玉蘭呢。陳媽身為你的狗不會叫,那你這個當主子的總會吧。」

  「你果真是虞七。」

  被指著面門,常蓁絲毫不懼,反倒享受地眯起了眼。

  然後,她笑了:「大伯母正要去找你們呢,沒想到在前廳就碰上了。你說這還真是巧呢。」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常蓁,你們將我玉蘭姨賣到何處了!」

  「玉蘭這個名字,讓我想想。呀,你說的不會是那個偷盜主家財物拒不認錯的賤婢吧!那種惡仆自然是,該死!不是嗎?」

  虞七不是個容易被激怒的人。是的,直到現在她仍舊這麼認為。

  「好,恭喜你求仁得仁。」

  她重新揚起棍子,向常氏面門砸去。

  可棍子被常蓁用搖晃著金釧子的手接住了。

  「小姑娘,你還嫩了點。你看誰來了?」

  虞七順著她得意的目光望去,只見多年未見的祖父背著手匆匆而來。

  祖父滿臉怒容,大喝一聲:「這是做什麼!

  虞七,放下棍子!」

  這時,常蓁也立刻換上一副不敢置信的面孔:「寶兒我可是你大伯母啊,為什麼一回來便要這樣對我?」

  虞七環視四周。

  阿爹阿娘焦急的身影正朝她奔來。

  再遠處依稀還見杵著手杖的祖母。

  虞七眼眶一酸,頓時像進了磚頭。祖母的腿似乎正是她和爹娘被逐出欒京的那個冬天凍傷的。

  「二姑娘,這麼多人來了,就算是我賣了那賤婢,你又能奈我何?」常蓁掩住臉無聲用口型道,噙著勝券在握的冷笑。而後高揚聲音:「今日你對大伯母我尚且如此,日後豈不是連你祖父也敢打!?啊!」

  砰。

  一聲悶響。

  常氏的話化為尖叫。

  她被擊中匍跪於地,靠雙肘才堪堪撐住身子,免於臉部著地。她仰起頭滿眼的不敢置信,表情似乎痛得說不出話來:「你,你竟然」

  虞七手執髒兮兮的柴火棍立於她身前,神色漠然,唇瓣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你莫以為,老傢伙還能像七年前一樣再救你一次?」

  她幾乎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冷靜過。

  而陳媽嚇傻了,像八哥一樣驚聲大叫:「二姑娘打人了,打長輩了,二姑娘不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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