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幼兒

  鏡「你個死丫頭，我剛恢復，你就又出事了，真讓人擔憂啊」

  「靈兒」

  鏡「你不能再呆在這了，你的意識已完全覺醒」

  「快幫我刪除記憶」

  鏡「何必呢？過不了多久，便會再次想起，每一次刪除，對你都是一次折磨」對我亦是。

  「我不想走」

  鏡「可這次，我不想再幫你了」

  我頹然坐在地上，「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鏡「一次又一次」，她揮了揮手，見見他吧，也許你會改變想法。

  「他？」

  一個孩子，正被霜姐姐抱在懷裡，他額心的印記，讓我一眼就認出。

  他好像能看到我，不停的伸手，想讓我抱他，可是我一動不動的，我怕我一伸手，就被他拉回那裡，我不忍看他，卻又忍不住去看。

  此時的我，心如刀割，我忽然理解阿爹當年的選擇，他不是不愛我了，也不是不要我了，只是，更愛母親。

  「他叫什麼名字？」

  鏡「名字？說來可笑，他的父母未曾給他取過名字，甚至，不要他了」

  「有他們在，他會幸福的」

  鏡「碧落，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殘忍」

  「所以，我是我爹爹的女兒」

  我伸出手，指尖就差一點點，就能碰上他，我擦拭淚水，盡量露出微笑，我希望，他能記住我美好的樣子。

  我收回手，不再看他，我怕我忍不住了。他哭了，在霜姐姐懷裡不停的扭動，霜姐姐將他抱起，不斷走動，拍著他的後背，他趴在霜姐姐肩頭，不停的伸手，不斷的抽泣，異常可憐。不知道他是不是記得，我曾經說過，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男孩子不應該流淚，沈家的孩子更不應該。

  他只是啜泣不敢出聲的樣子，讓我想起年幼的我，那般抑制，我後悔了，如果，他能聽見我說話，我希望，我能跟他說「寶貝，七情六慾本是人之常情，很多時候，不用刻意壓抑，因為那種感覺，比悲傷更難受，我是愛你的，真的」

  霜姐姐，好像發現了什麼，回頭尋找，她說「落落，是你么？」

  「是我」可惜，她聽不到。

  她喚來浩然哥哥，只可惜，不管浩然哥哥如何施法，都感應不到我。

  鏡「回去吧！還在堅持什麼呢？你的神格，已經散了」

  「我還有凰火」

  鏡「非要耗盡最後一絲精血，非要讓我看你死么？沈碧落，你真的很殘忍，比起君風洛，你過之無不及」

  「靈兒，他赴死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我，他怎麼捨得去死」

  鏡「你呢？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父母，孩子，朋友，暗衛，一切愛你的人，還有我，承諾給我自由的人，你眼裡只有他么？」

  「靈兒，我不會死的，我還有些事沒查清楚，再給我一點時間」

  靈「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也不想再幫你了，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第九十九次沉睡了，再有一次，我的意識便會化為虛無」

  「怎麼會這樣？」

  靈「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逆天改命的後果，你也明明知道，我幫助你會付出代價，可是，你從來不關心，我到底付出怎樣的代價，我說沒關係，你就真的視而不見」

  「對不起」

  靈「你的道歉，我已經聽膩了，你知不知道，你錯哪了？」

  「我確實自私」

  靈「呵呵，你還是不知道啊！你從未反省過自己，一味沉溺於自己構建的悲傷中，這個世上誰不不悲傷，誰沒有遺憾？」

  「那靈兒的遺憾是什麼呢？」

  靈「我不想死」

  「為什麼不想死呢？這個世間，你還牽挂著誰？」

  靈「我不知道，我忘了，我在等一個人，只是，我想不起來了」

  我摘下她的面紗，「可我想起來了」

  靈「我是不是在等你？」

  「是，也不是」

  靈「我在等誰？」

  「知道，為什麼，我不殺初懵么？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轍？」

  靈「為什麼？」

  「因為終有一天，她會幡然醒悟，而後將自己束縛，困在一個囚籠，千年萬載」

  靈「值得么？」

  「沒什麼值不值得，只是覺得，她是我一手創造的，我無法親手殺死她」

  靈「可是，因為她生靈塗炭，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很欣慰，靈兒，我救贖的不僅僅是自己，是她，亦是天下，你相信么？」

  靈「她搶了你的男人，讓你愛而不得，毀了你心心念念的沈家，我一直不懂，為何你一再容忍」

  「我想殺了她，無數次，可是，我都放棄了，只要你在的一天，我便不會弄死她」

  靈「她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可以殺了她」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照過鏡子？」

  靈「我是鏡靈，鏡中沒有我的影像」

  我已經這樣提醒，你卻渾然不知，「再三日，三日就好，我會給一切一個交代。」

  靈「不行」

  「我不是同你商量，這是命令」

  靈「沈碧落，你敢命令我？」

  「當然」

  靈「我不同意，你能奈我何？」

  「三日後，你有你要的自由」

  靈「三日，人間三年，太久了」

  「也罷，那就7日吧」

  靈「你？好，依你，三日便三日」

  「七日」

  靈「五日，這是我消失的極限」

  「好，五日」

  靈「你幹嘛去？」

  「珍惜剩下的時光」

  我清醒過來，阿洛望著遠方發獃，彷彿失去了魂魄，眼角的晶瑩有些明顯，他哭過？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你要是一直那麼在乎我，該多好。

  我抱緊他，輕輕述說「阿洛，我回來了」

  他愣愣的低頭看我，眼裡的複雜，讓我覺得，君風洛就是阿洛，他騙了我？

  他抱著我，對我說「娘子，我還沒有準備好」

  「準備好什麼？」

  他說「不要死，我捨不得」

  我的心，該死的投了降，我其實也沒有那麼在乎他是不是騙了我，而是在乎，我在他心中的份量，以前，我咋那麼作呢？

  「若有一天，我們終將分離，我會拼盡一切，找到你，所以不要死，要記得等我」我也不會死，我要活著。

  「好，我不會死，哪怕苟延殘喘，也會等你來找我」

  阿洛脖頸后的鳳凰印記，再次顯現，我寧願相信，他刻入骨髓的喜歡。如果，衝破絕情丹的限制都不算愛，那什麼是？

  「阿洛，我想去人間，現在」

  洛「好」

  「不再想想」

  洛「你這麼做，有你的理由」

  「你真的變了，我很高興」

  「馬上找冥王回來，等他回來，我們就走，上一輩的恩怨，應由他們自己了結」

  洛「好」

  阿洛的回答讓我準備的一切勸說之詞變為徒勞，這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信任么？

  「我說什麼，你都說好，哪怕丟下你的母親？」

  洛「我怕你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是不是因為我的牽挂太多，你才要離開」

  「風洛，你是不是想起什麼？」

  洛「沒有，只是一種感覺，娘子，沒有你的活著如何算活著」

  「阿洛，活著，給彼此足夠的信任和空間，愛情才能長長久久」

  洛「好，我們要長長久久」

  「去洪荒」

  洛「好」

  阿洛，每次你柔順的說好，將我的世界漸漸點亮，知不知道這樣的你，讓人無法放下。

  這是我第一次涉足洪荒，與我想象的不同，這洪荒之地，居然像極了以後的黃泉？漫天黃沙飛舞，我握緊阿洛的手，心中竟有一絲竊喜。我希望，我猜的是真的，我的阿洛，應當是有這樣的智慧的。

  「娘子，心情不錯？」

  「嗯」

  「為何？」

  「因為你」

  「我？」

  「阿洛，記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一個結果，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要活著，哪怕苟活，才有明天，記住了么？」

  「好」

  我將鳳凰心血滴在這漫天黃沙中，並設下結界，所過之處，有鳳凰樹，亦有綠洲。

  我將阿洛撲倒在樹下，親親一吻，「阿洛，這是娘子的祝福」是命運的祝福，亦是護你的屏障，是你，讓我背負起命運。

  他不明所以，但是很開心，直接按下我的頭，來個狼吻，他撫摸著我的腹部，他說「為何我那麼努力，卻遲遲不見動靜？」

  「阿洛，很喜歡孩子？」

  洛「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歡」

  「我生的孩子？我和別人生的也喜歡么？」

  洛「一樣喜歡」

  我不知道，他為何說出這樣的話，心底忍不住心疼「不會有別人的孩子，只會有我們的孩子」

  他很感動，抱著我，他說「娘子，如果我缺席很多很多年，日子過得很艱難，如果你很寂寞的話，可以有別人，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不要，我連阿澤都不要了，怎麼會找別人，所以，給我堅持住，一定不能死，爬也要爬到我身邊」

  洛「你怎麼這麼霸道？」

  「我就霸道，不霸道，你都不懂得聽話，而且我從未隱藏著自己的霸道，可你不是還喜歡么？」

  洛「以前沒那麼喜歡，覺得女子不該如此，可是後來，竟習慣了，你的霸道，因為還喜歡，有一天你不愛我了，那種賢良淑德讓我心底發寒。娘子，我答應你，只要還有一口氣，爬也會爬到你身邊，只要你不嫌棄」

  「不嫌棄，阿洛，如果我們有孩子，該叫什麼名字才好呢？」

  洛「如果是女兒，就喚雲惜吧」